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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念你插翅难飞 玄宓 5183 2021-04-02 11:14

  许柔匆匆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眼角泛泪, 红唇微肿, 因为刚才没卸干净口红, 下颔那块都染上了印子, 足以证明刚才那个吻有多激烈。

  她恨恨瞪一眼窗口, 那里空空荡荡, 罪魁祸首已经潇洒走人。

  怎么会有这样混账的人。

  以前怎么没发现他是个色.情狂呢?

  她胡乱抽着湿巾擦掉脸上的罪证,确保万无一失后才开了门。

  付洒洒捂着肚子冲进来,龇牙咧嘴:“我真是活得苦, 一楼客满,二楼有你这个妖孽强占厕所,膀胱都炸了。”

  要搁在往常许柔还有心思和她斗几句嘴, 不过这会儿她莫名有点心虚, 赶紧让开了路。

  付小霸王急急忙忙关上隔断门,生理问题解决后, 长舒一口气。

  许柔的心跳还没完全平复, 怕被小姑姑他们看出端倪来, 干脆靠在洗手台边等她一同走。

  熟料她出来后表情古怪:“脸怎么那么红啊你?”

  “有点闷。”许柔搪塞着, 故意加快步子走在前面。

  偷偷抬眼眺去, 他比她早到, 坐在餐桌一端,和几位相谈甚欢。

  然而位置非常凑巧,正好在她对面。

  男人姿容矜贵, 噙着笑的样子让一旁替他倒水的女侍者都红了脸, 此刻举手投足都是清俊贵公子,哪里还窥得见半分刚才的禽兽行径。

  这人绝对是有两副面孔。

  她心里实在意难平,表情就有些僵硬,快走到座位前时,他站了起来,非常绅士地帮她拉开椅子。

  这是正常的餐桌礼仪,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只有许柔知道,她在压裙摆的那一刻,对方指尖若有似无划过她的手腕内侧,好像在提醒她要记住刚才的那场旖旎。

  她都被他弄出条件反射了,一碰皮肤就酥酥麻麻的,称不上厌恶,却依旧很不自在。

  许曼尼将餐巾重新铺到她膝盖上,语气故作神秘:“小柔,我们都知道了喔。”

  “知道什么?”许柔眉心一跳,下意识看向荆念。

  他反倒没注意她,正和几个生意伙伴谈论纽约的地皮,一口纯正美音,发声的腔调低沉又性感。

  许曼尼和付烨相视一笑。

  许柔更慌了。

  半晌,荆念回过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同你姑姑他们提了些你本科的趣事。”

  付烨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挑了下眉:“真是没想到,阿念还教过我侄女,太有缘了。”

  刚来的时候,唤的明明是荆先生,客套有礼。然而就在她离开的短短二十分钟后,称呼变成了阿念,无形中拉近了一大波距离。

  许柔不得不怀疑男人的别有用心。

  她切牛排的力气加重了许多,盯着鲜嫩多汁的肉块,恨不能当成他来出气。

  幸好话题就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两分钟,毕竟不是家宴,重点还依旧是同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联络感情。

  有了荆念在,许柔也不用补位当翻译了,她专心致志地用餐,偶尔和身侧的付洒洒说几句话。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今晚的甜点是布朗尼蛋糕,男人们对甜食不感兴趣,许曼尼为了保持身材也忍痛拒了,反倒两个小姑娘吃得还挺开心。

  蛋糕最上层的黑巧克力尤其出彩,口感浓郁,和朗姆酒的味道混在一起,在味蕾上绽开。

  许柔为这滋味惊艳,吃完后低下头,有些不舍地舔了一圈唇周。

  手机放在盘边,恰好显示有消息进来。

  她顺手划开。

  看了一眼差点把手机砸了。

  是对面那位发来的。

  【那么好吃?】

  她怔了一下,想到言情小说里,女主角一颦一动都是对男主强大克制力的挑战,更别提伸舌头舔嘴唇的举动了。

  按照他那么多次的情难自控,她确实有怀疑这种可能性的资本。

  许柔飞快锁屏,拿着纸巾擦掉嘴角的食物痕迹,抬头时,他刚好放下手机,若无其事地和鬼佬们侃侃而谈。

  伪君子。

  她在心里嗤笑一声。

  付洒洒凑过来,悄悄和她咬耳朵:“经过我一晚上考察,勉强承认他和我临洲哥哥平分秋色,恭喜他,通过了成为我姐夫的第一道考验。”

  许柔趁众人不备,毫不迟疑给了她一个白眼。

  接下来的时间,一切平安无事。

  他没再发奇奇怪怪的信息,也没有过分关注她,只是在结束时候同她客套了几句场面话。

  老师对学生,长辈对晚辈的口吻,装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当然,论演技,许柔也不会落于下风,同他微微一笑:“再会,荆教授。”

  他礼貌颔首,转头和几位友人走了。

  许柔长出一口气,和他在一起浑身的细胞都处在一级戒备状态,眼下他离开后才真真切切放松下来。

  回去的路上,付烨对着荆念一顿猛夸,凡是赞美的四字成语不要钱似的往他头上堆。

  连付洒洒都听不下去:“爹,至于吗?”

  付烨嘱咐司机开慢点,而后从副驾驶座上朝后探出脑袋:“你不懂,我们现在手头的这个项目,全靠了他从中牵线,照例是要给五个点的拿地成本,然后今天你猜怎么着,他竟然一分不要。”

  许柔狐疑道:“这么好?”

  付烨叹道:“他说是为了感谢当年我的出手,其实我那时候也是怀了点私心。”

  许柔听得云里雾里,幸好付洒洒是个好奇宝宝,迅速接话:“爹你在说什么啊?麻烦给点线索。”

  “这个事情,说来话长。”他晚上喝了点酒,话匣子打开就收不住了。

  “当年他母亲去世后,娘家那边的股票暴跌,舆论铺天盖地,造成了某个大项目的合作商临时撤资,他外祖父找到我,希望我能注资拉一把。”

  当时岳家的股价大跳水,工作日接连五个跌停板掉到谷底,又逢周转资金困难,眼看无力回天。山穷水尽之时,岳刑拉下老脸亲自上门,他其实看过那个项目,觉得相当有前景,日后肯定能大赚一笔,也就顺水推舟帮了这个忙。

  回忆起往事,付烨长吁短叹,不甚唏嘘。

  许柔垂眼思忖半刻,试探道:“为什么他母亲去世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

  “哎,主要岳向晴是自杀……”

  “付烨!”

  见他越来越口无遮拦,许曼尼也不想给老公面子了,从后座伸手推了下他的脑门:“喝多了吧你。”

  付烨典型妻奴,嘿嘿一笑:“对对对,喝多了,不提不提了,都过去的事,你们小孩子也不懂。”

  许柔知道分寸,也没再追问。

  反而是付洒洒被吊起了胃口,不依不饶缠了她爸一个晚上,然而付烨嘴巴已经上了封条,她撬了半天没有得到任何成果。

  回家后,差不多快十点了。

  互道过晚安后,许柔回了房间。

  夜深人静时分,因为无意中得到了有关于他的一个大秘密,她竟然睡不着了。

  蛛丝马迹一点一点串起来。

  初次见面时,他一脸阴沉地同人亡命飞车。

  打雷的夜晚,他满头冷汗地梦呓别丢下我。

  狐朋狗友狂欢时,他冷眼旁观,永远置身事外,像是对什么都不在意。

  没有同情心,没有认同感。

  他像是个异类,融不进这世界。

  难道这一切都和他母亲的自杀有关?

  许柔辗转反侧,摸过手机,上头是他五分钟前发来的消息:

  【到了没?】

  她刚才没回,这会儿突然心底涌起奇怪的感觉。

  好像只有面对她,他才会表现出特别的情绪,尽管有时候像个反复无常的变态,但至少有血有肉,还能算个拥有喜怒哀乐的人类。

  莫非他真的喜欢她?

  念头一起,就很难压下去。

  许柔睁着眼睛,头一次为了这个男人失眠,天蒙蒙亮时才迷迷糊糊睡过去。

  ……

  临近春节的时候,过节的氛围浓厚起来,满城洋溢着喜庆的红。除夕那晚,H市迎来了今冬的第一场雪,傍晚时分开始下的,到晚上九十点钟已经积起了厚厚的雪。

  荆念在城郊的庄园外停下车,铁门外的佣人昏昏欲睡,见他来了,连忙迎上前:“老爷一直在等您。”

  他点点头,把车钥匙丢给对方。

  路径两旁的矮树枝丫横七竖八,一看就疏于修剪,积雪沉甸甸压在上头,整个园子透着萧条。

  他推开门,看到长餐桌上摆了一桌菜,有位白发老者静坐在椅上,另一头摆着幅巨大相框,上头的女子巧笑倩兮,正值风华年纪。

  可惜照片是黑白的。

  荆念面无表情地走过去,拉过椅子坐下,顺手按倒了照片,相框背后木制的那一面露了出来。

  岳刑眼珠子一片浑浊,他去年视力出了问题,现在看什么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

  不过听到声音他依然猜出了外孙的举动,皱起眉道:“阿念,怎么对你母亲这么没礼貌?”

  荆念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将筷子塞到老者手里,低声道:“今天团圆夜,吃饭。”

  岳刑手微微颤抖着:“又是一年了,你母亲还在的话,该有五十二了吧。”

  “恩,是吧。”他随口应着。

  佣人过来添了饭,岳刑捧着碗,慢慢流出了眼泪:“是我的错对吗?”

  荆念沉默。

  “是我的错!”岳刑激动起来,骨瓷碗的碎片砸了一地。

  这顿饭没法吃了。

  荆念垂下眸,每年都是一样的剧情,他忏悔,他痛哭,随后抱着母亲的照片沉沉入睡。

  如果早知如此,为何当年要为了那点利益强行将她嫁给荆梵?

  世人都是糊涂,明知道没有后悔药还要一意孤行。

  他牵了下嘴角,当年母亲精神出现严重问题,犯病后回娘家静养了段日子,差不多三个多月。

  他就当是还这份恩情,每年除夕都来陪这个实际上并没有多少血缘亲情的外祖父。

  只是,随着年复一年的过去,他似乎越来越不耐烦了。

  佣人拿来轮椅,推着岳刑回了房间,老人在进门的那刻倏然开口:“阿念,你的病好了吗?”

  荆念笑笑:“好了。”

  他目送老人进房,随后踱步至走廊尽头的房间,门缝处塞满了灰尘,显示已经很久没人进去打扫了。

  他唤来管家:“钥匙给我。”

  管家很震惊:“可是少爷,您要是看到,会不会又……”

  “不会。”他淡淡道。

  管家很快取来了钥匙,不放心地跟在一旁。

  荆念支开了他,将钥匙插.入门锁处,手腕转了下,听到咔哒一声。

  他轻轻推开门,室内一片黑暗,扑面而来都是木板被湿气腐蚀的味道。

  打开灯的刹那,尘封的记忆席卷而来。

  斑驳地板仿佛布满血迹,脸色惨白的女人躺在地上,手腕间密密麻麻的伤痕。衣柜里闷闷的撞击声接连不断,小孩子撕心裂肺地哭喊着妈妈放我出去。

  他寸步难行,被钉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

  他已经很久没做噩梦,他已经很久没失眠。

  他以为自己已经好了。

  熟悉又恶心的晕眩感再度袭来,耳鸣令他头痛欲裂,他用尽全身力气,退了出来。

  佣人在身后急切喊着,他充耳不闻,直接上车发动。

  在城郊高速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他的精神濒临崩溃,比任何一次都严重。

  除夕夜,街上无人,他仿佛被整个世界遗落了。

  冥冥中,他记起曾经有个人,拿手温柔捂住他的耳朵,告诉他不会丢下他,永远都在。

  想见她的念头无法遏制,如野草疯长,瞬间抹杀全部理智。

  他都不记得他是怎么开到付家别墅的,跳下车的那刻,迎面而来的冷风灌入领口,刺骨寒意总算令他清醒一些。

  他靠着车门,摸出手机给她打电话。

  不久后,许柔一脸迷茫地下楼,表情明显透着不情愿:“荆大少,什么十万火急的事情非要现在说?我正在守岁呢……”

  话没说完,就被他抱在了怀里。

  她愣了半刻,感受到男人温热的呼吸喷在颈侧,她又挣扎起来:“荆念,我小姑姑他们都在楼上呢,你发什么疯……”

  “别动,让我抱一会儿。”他用力收紧手臂,头埋在她发间,用力汲取她的温度,近乎渴求地道:“一会儿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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