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一八章
陈建邦说话算话, 在休息的时候果然将兄弟三人带到了楼下的空地处去训练, 朱姐家的两个孩子看着好玩, 也跟着去了, 陈建邦觉得只羊是赶, 一群羊也是放, 于是就同意了。
老陈头和黄二环怕儿子累着孙子孙女, 于是从家里拿了个小板凳坐在树下,随时监控。
陈建邦在训练儿子女儿时和训练手下的兵一样严格,天赐是个能吃苦的孩子, 站军姿一站就是半个多小时也不叫一声累。
希望自诩是个男子汉,看姐姐都这么坚持,作为一个男子汉, 他自然是不能认输的, 于是再苦再累他都咬着牙忍着,小脸晒得通红。
相比哥哥姐姐的坚强, 晓晨就娇气多了, 才站了十多分钟就叫累, 陈建邦不为所动, 他大闺女小闺女都这么可爱, 现在不练点防身术以后长大了不得让人欺负了去?
这个社会变态流氓多着呢, 晓晨班上的那个叫梁家栋的就是。
晓晨站了二十分钟已经顶不住了,摇摇欲坠的样子让老陈头心疼坏了,有心让晓晨不练了, 但晓晨这孩子倔强, 哪怕摔倒了还是要哭着爬起来继续练。
陈建邦对晓晨的印象也因此改观了,晚上毛金兰下班回来时他将这事儿给毛金兰说了,毛金兰叠着被子对陈建邦道:“一看你就是对咱们家晓晨理解不够。晓晨这孩子看起来软软的,但性子倔强着呢,上次希望惹了她,把她惹急了,一个星期没给希望好脸色。”
这事儿陈建邦第一次听说,他兴致勃勃地继续问:“那后来是怎么好的?”
毛金兰想了想:“好像是希望把他的陀螺让给晓晨以后晓晨才理他的。”
陈建邦摸摸下巴,嘿嘿一笑:“真不亏是我闺女,就她这样的,以后指定吃不了什么亏。”
毛金兰哼一声:“谁吃亏你那几个孩子也吃不了亏,他们不让别人吃亏就不错了。”就像上次他们仨和梁家栋兄弟打架,姐弟三个人谁吃亏了?反倒是那两个小子,身上没少挂彩。
陈建邦走过去拥抱着毛金兰的腰杆:“兰兰,你看晓晨希望过了年都五岁了,咱们是不是该再要一个孩子了?“
毛金兰掰开陈建邦的手掌:“你死了这条心吧,我现在正好是事业的上升期呢,根本不可能要孩子,你想生找别人生去。”以前她那么急着要孩子是没给陈家生个男孩儿,现在都有希望了,陈家三兄弟家也是她家孩子最多了。毛金兰自认对得起老陈家,根本就不想再生了。
生孩子遭罪着呢,从怀孕开始身上就不舒坦,好不容易生下来了,还要带,等孩子会走路了会说话了,别的烦恼就接踵而来了。毛金兰这辈子都不想再生孩子了。
陈建邦摸摸鼻子:“你看你这话说的,不想生咱们就不生嘛,干嘛这么说话呢,这么说话不是伤感情么。”
毛金兰冷笑一声:“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嘴上天天叫着再生孩子再生孩子,怀孕的时候多难受你体会不到,生了孩子哄孩子的艰辛你也感受不到。你就是觉得一眨眼孩子们就都长大了,觉得空虚了,然后你就又想让我生,你当我是母猪啊?”
毛金兰是真的生气了,站在陈建邦面前将陈建邦从头到脚的指责了一番。
陈建邦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是六十年代的人,哪怕他再疼爱老婆心底也是有些大男子主义的。毛金兰这么指责他,他觉得心里过意不去。
等毛金兰指责完了,他拉开房间门就走出去了。
毛金兰愣了一下,然后该干嘛就干嘛。陈建邦在部队是忙是累不错,可谁又轻松了?她就轻松吗?天赐和龙凤胎小时候生病陈建邦有几次在家的?担惊受怕的不都是她和黄二环吗?
她理解陈建邦了,那陈建邦理解她了没?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让她再生孩子。做梦去吧。爱回来不回来。
毛金兰硬气着呢,可一觉睡到半夜,身边也没有陈建邦的身影,毛金兰的心到底是静不下来了,她起来披上外套走出房间门,见不到陈建邦蜷缩在沙发上睡得正香,身上盖着一床厚被子,一看就知道是黄二环担心陈建邦着凉了给他送来的。
毛金兰站在沙发边上看了他一会儿,转身回了房间。
第二天她再起床时陈建邦已经不在家了,老陈头送孩子上学去了,黄二环在屋里忙活,餐桌上摆着她的早餐。
毛金兰洗了脸坐到餐桌面前,盛了一碗粥开始吃了起来,黄二环去洗了手,坐到毛金兰身边和她说起了话:“兰兰,你昨天和建邦吵架了?”
毛金兰说起这个就生气,倒豆子一样的将昨天的事儿和黄二环说了,待她说完,黄二环道:“兰兰,你的想法没有错,怀孕生孩子的苦男人体会不到,自然也就不知道,你不想那就不要生。”
黄二环和别的婆婆不一样,她考虑问题一般都是站在女人的角度去来考虑,对于她的理解,毛金兰很是感动。
“妈,我今年都三十岁了,这个生孩子不算晚,但我真的不想生了。一来是怀孕生孩子那段时间太苦了,另外一个就是厂里现在看重我,我想做出点成绩出来,这样才不辜负厂长和主任对我的看中。”
黄二环拍拍她的手:“那你就放心去干,家里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我都帮你办好了。建邦那里你也不用去理会。”
毛金兰被黄二环这话感动得眼泪汪汪的,世人都说婆婆不如妈,可她这婆婆比妈可好多了。毛金兰低头喝粥掩饰下眼里的泪意,道:“谢谢妈。”
黄二环起来去洗衣服:“谢啥谢。我当年可比你现在要拼多了,恨不得一天到晚都在地里忙活。你有这个机会,你就放心的去,做出点成绩出来,让那些男人也知道知道,女人也能顶起半边天。”
毛金兰嘴角扬起一抹灿烂地微笑:“好嘞。”
这一顿早餐将毛金兰的失落一扫而光,她吃完后将碗筷放进厨房:“妈,我走了啊。”
黄二环从卫生间里出来:“等一下等一下。我今天早上去菜市场买菜,看到有新枣下来了,就买了点,回来和枸杞冰糖生姜煮了水,这个天气你拿着去吃正正好,能暖身子还能暖胃。”
她说着,从厨房里拿出一个全铝的杯子,这个杯子是去年陈建邦年终时得的嘉奖,陈建邦拿到手就给黄二环寄去了,黄二环当时就来了信,说这保温杯好,大冬天的放一罐子热水下去,往里面撒一把米,焖一个晚上就能焖出来一碗粥,方便得很呢。
她把杯子推回去:“妈你咋拿这个杯子给我装水了?我爸不得用这个杯子泡茶喝啊?”这也是老陈头的一大爱好了,他每天把孩子送去上学回来都要泡上一杯茶,然后提着这个保温杯子到外面去和一群老头子吹牛。
毛金兰都不敢想象没了这杯子她爸得多难受。
黄二环朝她摆摆手:“给你你就带上,他个糟老头子啥事儿也不干,就用来喝喝茶,用大瓷缸子不就挺好的么,别家的老头子谁不是这么干的?就他特殊,还用个保温杯子。你这是干正事儿去了,这杯子就该你用,快去吧,我衣裳还有好多没洗呢,这几天这仨孩子也不知道在学校干啥了,衣裳跟从泥地里滚过似的,脏得很。”
毛金兰拿着保温杯出了门。到了厂里,她把背着的包放到小组长办公室去,她们的办公室是前些日子刚刚加上去的,里面放了几张木色桌子和椅子,一个车间里的五个小组长一人有一张,平日里做报表啊开小组长会议啥的都是在这里。
毛金兰的位置靠着窗户,她把保温杯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布兜子塞进桌斗里,拧开保温杯瓶盖,红枣特有的甜香和生姜的辛辣味飘了出来,香溢满屋,毛金兰端起来喝了一口,温度适中正好入口。
温温的水从喉咙一直暖到了毛金兰的胃里,再暖进了她的心里。
刚刚喝了两口,其他的小组长也到了,她们一进屋便叽叽喳喳的说起了话来,整个办公室一下子便鲜活了起来。
欧和平是所有组长里年纪最小的,今年才二十五岁,是个初中生,虽然她年纪小,但她的孩子却不小了,和天赐一个班,今年也有六岁了。
她年轻,也是小组长里最有冲劲儿的,为人也算得上爽朗大方,人缘很不错。
她一来就鬼鬼祟祟地关上了门,然后招手将包括毛金兰在内的四个小组长叫了过来,猫着腰跟她们说起了八卦。
“黄老太太这两天正张罗着给她儿子找媳妇儿呢,这事儿你们知道不?”
黄老太太毛金兰知道是谁,她就是上次朱姐和她们说的那个逼死儿媳妇儿的恶毒老太太,这次厂里招人她年纪大了厂里没要她。
“我们没听说啊,和平,你咋知道的呢?”一组组长问欧和平。
欧和平道:“我当然是听到的啊。黄老太太在咱们家属院里一番寻摸,不知道咋的就看上了刘小会了,嗳~毛姐,我记得刘小会就在你们组啊。”
“是在我们组,听上进勤快的一个姑娘,咋的,她父母同意她嫁进去黄家了?”毛金兰问。
“哪里能不同意呢,刘小会的爸爸本来就不在意她这个女儿是死是活,她后妈也不可能为她尽心,黄家的彩礼给得多,听说三转一响都给,她能不同意才怪呢。”
欧和平说完这话,大家再就着这事儿点评了一会儿也到了上班时间了,于是大家便各自散了。
每个小组每天早上都得开一下小组会议,毛金兰开完了会,把刘小会叫到一边,问起她这个事儿来。
刘小会听出了毛金兰话语里的担忧,抬头对毛金兰柔柔弱弱地笑了一下:“组长,这事儿我知道,他们问过我的意见,我点头同意了的。我身份尴尬,我爸根本就不可能管我的婚姻,我后妈也不会对我尽心尽力。我自己找也找不到比黄卫华更加好的了,那就嫁吧。”说完她又道:“组长你放心,我不会委屈自己的,我们东北的女人,就是委屈了别人也不会委屈了自己。”
毛金兰拍拍她的肩膀:“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我家找我。”
刘小会应了一声。
刘小会和黄卫华的婚事很快就被订了下来,黄卫华也在这之后请假回来了一趟。
黄卫华来接刘小会去领证的时候毛金兰见过他一面,国字脸,大高个,因在藏区边防线上常年的风吹日晒,他的脸又黑又糙,和刘小会走在一起看起来更像父女而不像夫妻。
刘小会和他去领了证,下午就回来上班了,她脸上丝毫没有成为新嫁娘的喜悦,就连说话的语气都和平常一样没有丝毫变化。
下午吃饭时毛金兰和朱姐一起打饭坐下,朱姐和她没有被分在一个部门,毛金兰将这事儿和朱姐说了。
朱姐吞下嘴里的饭:“这就正常了,要是刘小会像别的新嫁姑娘那样娇羞,你就该发愁了。整个家属院谁不知道黄卫华很爱他前面那个妻子的?哪个女的嫁给一个心里有人的男人会开心的?”
朱姐这话说的有道理,毛金兰也就不纠结了,左右不过是别人的家的事儿,和她没多大关系。
吃完饭下班回家,陈建邦破天荒的回了这么早,在客厅里跟孩子们玩耍呢,见到毛金兰回来了,他朝毛金兰笑了一下。
毛金兰没搭理她,去了房间换了衣裳。
自两人上次吵架不欢而散已经过去了三天了,这三天的时间里陈建邦和毛金兰一直在冷战。毛金兰睡下时陈建邦刚回来,毛金兰睡醒时陈建邦已经先走了。
以往陈建邦也不是没有早出晚归过,但都会将毛金兰叫起来说两句话,早上也会等毛金兰起床,两人甚至能在一起吃个早餐。
陈建邦这是单方面的闹别扭,毛金兰是不会去哄他的。免得把他惯上天。
陈建邦也觉得自己很委屈,他觉得自从毛金兰去上班了以后整个人都变了,再也不是以前温柔可人的那个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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