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听到袁琼的名字, 毛金兰眼睛一亮, 她谢过小战士, 扶着肚子往门岗处去。
她到了的时候袁琼已经填好了访客登记表了, 袁琼见到毛金兰, 把手里的布兜塞到秦柏林手里, 撒欢似的朝毛金兰跑去。
到了毛金兰面前才刹住车:“兰兰姐。”
毛金兰应了一声, 拉住她的手,朝门岗处的士兵到谢后才一起往她家走。
“你上个月不是说请不了假吗?怎么今天就来了?”
原本袁琼月秦柏林的打算是过年前后回帝都,和父母过个节, 结果春节他们没请到假,上个月袁琼和毛金兰通信,说三月份的假期也请不到, 她和秦柏林的婚期也要无期限延长了。今天袁琼忽然到访, 不得不说毛金兰十分的惊喜。
袁琼挽着毛金兰的胳膊:“春节没请到假是去年九月份来的知青中有一个生了病,挺严重的, 必须得往老家送回去。上个月没请到假, 是马敏先请了, 她要会家去相亲。”
马敏是和袁琼一起下乡的知青, 毛金兰在家时时常见过她, 是个清高的姑娘, 一来就看中了秦柏林,这些年也没少勾引秦柏林,袁琼每次给毛金兰写信都要吐槽这件事儿一番。
现在她请假回家相亲, 毛金兰十分诧异:“她不是看中小秦了吗?咋还回家相亲去了?”
袁琼瘪瘪嘴:“在秦大哥身上看不到希望了呗。我们下乡都三年了, 一点回城的希望都没有,反而下乡知青越来越多,她想回家又没有希望,年纪也越来越大了,就想找个老家本地的男人结婚,借此回城。”马敏虽然没和袁琼说过这些话,但袁琼和她朝夕相处了三个月,她的想法袁琼能猜个八九不离十。
毛金兰问:“那她能成功吗?”
袁琼摇摇头,苦笑着道:“肯定是不能成功的,要是能成功,那下乡知青早就都回城里了,这样哪里还能达得到领袖同志说的下乡锻炼?”
毛金兰觉得很有道理:“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回程。”
袁琼苦笑:“看现在的情形,遥遥无期。没准我们就得一辈子扎根在农村了。”
毛金兰捏捏她的手:“不会的,建邦时常跟我说,知识力量是一个国家的根基。国家想要发展不能不要知识分子。”
袁琼叹气,她又何尝不知道,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的生活又是一回事,现在每年下乡的知青那么多那么多,谁知道哪年才是个头啊。
就像他们这一批中的王刚,在今年和张村长的女儿结婚了,就为了逃避劳动。
说话间就到了机关楼前,毛金兰带着袁琼去给秦柏林订了一间房,她家的倒座房虽然能住人,但陈建邦不在家,秦柏林住在她家,总是会遭人闲话的。
秦柏林将东西拿到订好的房间里后追上了毛金兰他们。
袁琼走到家属院门口,用手指了指王李庄的方向:“兰兰姐,我父母就是在那个村子吗?”
毛金兰顺着她的手指的方向看去,点头肯定:“是,正好一会儿我要去挖点野菜,咱们一起过去,到时候你远远的看上伯父伯母一眼。”
袁琼声音哽咽地嗯了一声。
毛金兰看她这样,转移话题:“你们回过帝都了吗?”
袁琼道:“回过了,秦家对我们的事儿很赞成。我们准备回去就领证了。”在知青下乡后,个人户口也是要跟着知青转到地方去的。
袁琼和秦柏林的户口现在都挂在西塘村。
袁琼时常在想,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在农村安家,自给自足,再和秦柏林生上一两个孩子,这辈子也算圆满了。哪怕以后能回城了,她和秦柏林从小一块儿长大的她也不怕秦柏林抛弃她。
毛金兰真心为他们高兴。也许人就是这样,自己过得幸福了,也想着让身边的朋友也过得幸福。
有客人来了,毛金兰尽管身体不舒服,也还是为他们张罗了一顿丰盛的早餐。她烙了几个白面饼子,土豆切丝放了辣椒酸醋炒熟,两人都是北方人,肯定爱吃蘸酱菜,她又从窗台下拔了一把小葱和刚刚长出来的小白菜,洗干净端上桌。
袁琼等人昨天下午就坐上来热河的火车了,今天凌晨到的热河,在热河火车站卷缩着睡了后半宿,一早就赶上了来清泉县的车,车上也没啥好吃的,这会儿还真饿了。
饭菜一端上来他们也没客气的吃了,毛金兰又上厨房给煮了一锅玉米糊糊,除了玉米面啥她也没放。
吃饱了饭,毛金兰领着两人出门,出门遇到来家里拿点文件的方美媛,两人站定说话:“嫂子,家里来客人了?”
方美媛笑语盈盈。
毛金兰脸上也挂着笑:“这是我娘家妹妹阿琼,这个是她男人。这个是牛指导员的媳妇儿,你们要叫方嫂子。”
袁琼和秦柏林听话地叫了一声。
他们俩穿着体面,看着可真不像是毛金兰的妹妹妹夫,莫不是个表亲?那也不对啊,不是说毛金兰和家里人感情不好吗?
方美媛心里嘀咕,面上却一点异常都没有的和袁琼两人互打招呼。
等毛金兰三人走了,方美媛才转身回家。
她到她和牛兴国住的卧房,在看到床上那乱糟糟的一团时方美媛感觉自己脑子突突地跳。
她爱整洁,在部队多年后更是变本加厉,柜子里的衣裳,床上的铺盖都得整整齐齐的,一点都不能乱。
嫁给牛兴国后牛.安.邦跟着他们睡,她出门出去得早,牛.安.邦上了托儿所,床铺就是牛老太太收拾的,原本都还好,只是新来的老师来了以后要求小朋友们自己在家做家务整理床铺。
她每次回到家看到牛.安.邦整理的那些东西都觉得心里难受,偏偏又不能自己去整理,免得婆婆多想。
她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又埋怨起了以前的自己,踏踏实实做人为什么要去好高骛远企图走捷径呢。
弄成现在这样,嫁了个二婚男人,处处不自在。
从屋里拿了东西,方美媛和在倒座房睡觉的婆婆说了句话,便匆匆走了。
她出门的时候毛金兰她们已经走得很远了。
袁琼问毛金兰:“这个方嫂子就是你说的那个以前想嫁给姐夫的女军人?”
毛金兰和袁琼是好朋友,无话不谈,毛金兰刚来时给袁琼写了封信,里面就说到了方美媛。
具体怎么措辞她已经忘记了。后来方美媛出事儿和嫁人毛金兰都跟袁琼说过。
两人因为女人之间的这些小秘密,感情更好了。
“对,就是她。”
袁琼对方美媛的感官不太好:“她去给人家当后妈当得咋样?好不?”
“说好也好也不太好,说不好又觉得不错。但当个后妈当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毕竟没有哪个后妈会真的爱不是自己生的孩子。”
这话袁琼听着觉得很有道理。
她对牛兴国前面的那个媳妇儿也是有所耳闻的,她感叹道:“也不知道牛指导员前头那个媳妇儿怎么想的,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去手。也不知道她现在后不后悔。”
这件事儿毛金兰还真知道:“她老早就后悔了,我听婶子说过,去年冬天她还到牛家去找过牛指导员的爸爸,想让牛指导员的爸爸和牛兴国说说情,她想回来和牛指导员一起过。还说什么孩子小不能没有亲妈。被牛指导员的爸爸给轰出去了。”
牛老太太在知道这这件事儿后和毛金兰说过。
袁琼疑惑:“她回家后没嫁人?”
“怎么没嫁呢?回家不到一个月就嫁人了,没到一个月就有了,嫁的是个上了年纪的人,算算日子,这会儿孩子估计都快半岁了。”
袁琼闻言后表情一言难尽:“她还真不把自己的孩子当做孩子啊。”
“谁知道呢。反正听着牛婶子话里的意思,她在那家的日子过得很苦,生了孩子以后在那家人眼里就没用了,最脏最累的活儿都是她干的,可能是觉得在外面日子苦了吧。”
袁琼不以为然,在农村住的久了,什么样的婆婆什么样的二儿媳妇儿她没见过?王梅花现在过的日子是苦没错,可农村大部分的家庭不都这样吗?她觉得苦,是因为在这之前,她在牛家过得太舒服了:“谁家媳妇儿不是这么过来的?我看她就是在牛家日子过得太舒服了,飘了。”
可不是惯的呗,孩子生下来王梅花没管过,都是牛老太太带的,等牛大妞大了一些,王梅花连家务活儿都不干了,洗衣扫地都让牛大妞来,自己就呆着。牛老太太实在看不下去说她两句,她连牛老太太都打。
袁琼道:“其实也是牛指导员他妈妈太软和,要是她强势一点,一嫁过来就震住了她,钱财东西都不经过她的手,恶毒一点,她还能翻出什么风浪?”
袁琼说的很对,婆媳相处极少能够像毛金兰家这样融洽,大部分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两人说着,秦柏林一直都当个安静地听众,对她们的话题一言不发,就跟神游天外了似的。
毛金兰和袁琼走香王李庄的路,路边遇到去上工的村民,她们中有两个和毛金兰相熟:“毛大妹子,你们这是去哪儿了啊?”
毛金兰举起手上的篮子:“这不春天了吗。我想去找点荠菜啥的回家包个饺子,馋这口了。”
那妇女道:“牛棚后面那块儿有不少,别的地方都被孩子们摘完了。”牛棚那里时常有红.卫.兵驻守,村里的小孩儿都被家里嘱咐不能上那儿玩去。
毛金兰和袁琼心中一喜:“那就谢谢嫂子了,婶子这是要下工去?”
“是啊,我先走了啊,你们慢点走。”那妇女说完,便追上大部队去了。
毛金兰和袁琼道:“这是王李庄的李嫂子,上次她家养的鸡不见了,恰好遇到你们姐夫带队在外面训练,就给她把鸡找到了。”
要说陈建邦他们这个部队离王李庄进有好处也有坏处,好处就是换东西方便,坏处就更加明显了,庄子里有啥解决不了事儿都是要来找部队的,酒香前天,一营一连的指导员还去王李庄调解了一次家庭矛盾。
“挺好的。”袁琼道。
三人到了牛棚边上,远远的就见到了袁家父母和王大夫在牛棚里劳作,牛珍贵,庄子里的人不敢给他们放,他们就经常要打扫牛圈,毛金兰他们到的时候元父袁母正在往牛棚外面的空地上担牛粪。
臭气隔着老远的就闻到了。
袁琼看到袁母端着粪的样子,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她妈妈干净整洁了一辈子,以前家里的卫生间都要熏一下香,这么下乡两年,她就能这样面不改色的端牛粪了?
袁母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她顺着看她的视线看去,看到自家闺女和秦家二小子站在山脚下看她们。
袁母手里的盆都掉下去了。
看着他们干活儿的红.卫.兵从牛棚外的草垛上睁开眼:“看啥呢看啥呢?赶紧干活儿,我告诉你们,今天不清理好牛粪,你们今晚上就别想睡觉。”
袁母回过神来,她捡起地上的盆,低着头匆匆往牛棚去,再没看过袁琼一眼。
红.卫.兵也看到毛金兰他们了,他叉着腰站在山上大声问:“你们几个,是来干嘛的?”
“刚刚返青,来摘点野菜吃。”
组织上面也没说不能让人来牛棚后面摘野菜,红.卫.兵摸摸脑袋:“赶紧摘,摘完就赶紧滚蛋。”
毛金兰哎了一声,带着还在沉浸在悲伤中的袁琼绕到牛棚后面的山上。
牛棚后面的山上芳草萋萋,马蹄莲.荠菜.野韭菜和艾蒿。
毛金兰的肚子已经显怀了,弯腰根本弯不下去,于是她便捡了跟棍子蹲下来,将野菜撬了丢进菜篮子。
袁琼也学着她的模样蹲下来,可半天过去了,也没见她挖到几根野菜,反观秦柏林,他面前的那块儿地上的野菜已经空了。
下乡两年,他也从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变成了一个看一眼地上就能分辨出什么能吃什么不能吃的人了。
世事无常。袁琼脑海里浮现出这么一个词语。
三人没挖多久,袁母借着尿遁的功夫来了后山,袁琼一见她就抱了上去。
袁母把她推开:“别抱了,妈妈身上臭得很。”
袁琼紧紧地抱着,死活不分开:“不臭不臭,香着呢。”
袁母知道自己身上有味道,袁母自己都知道,她听到袁琼这么说,眼泪都下来了。离开家三年,当初娇气的小姑娘都长这么大了。懂事儿了,个儿高了,漂亮了,也瘦了。
袁母有种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与辛酸。
袁母推开袁琼:“妈妈是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出来的,就跟你长话短说,你们回帝都没有啊?你秦伯伯同意你和柏林的婚事儿没有啊?”
袁琼将她秦伯伯说的话说给袁母听,袁母听了很欣慰,她和老袁这辈子做了无数的好事儿交了无数的朋友,在他们落难的时候落井下石的有,帮助他们的也有,对他们不离不弃的有。
他们夫妻这辈子做人,到底不算特别失败。
秦柏林这时候也上来表忠心,他是袁家父母从小看到大的,他们对他没有不放心的。
匆匆交代了几句,袁母跑走了。
袁琼趴在自己的膝盖上,无声地哭泣。
秦柏林蹲在她的边上安慰她,毛金兰一屁股坐在地上。心中不免有些惆怅。
等袁琼平复了心情,三人便回了家。
傍晚毛金兰去接了小天赐回来。袁琼已经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小天赐回来,见到家里多了两个人,她很疑惑。
袁琼已经整理好了情绪,她一把把小天赐抱了起来:“天赐,好记的小姨不?”
天赐已经记不住了,她摇摇头。
毛金兰道:“这是你袁琼阿姨,你就叫小姨就行。”
毛金兰发话了,天赐乖乖地叫人:“小姨。”
袁琼抱着小天赐亲了一口,小天赐羞羞答答的亲回来。
毛金兰去做饭,袁琼放下小天赐也跟着去了,客厅里就剩下小天赐和秦柏林大眼瞪小眼。
小天赐从小在军营长大,最不怕的就是男人,只是她很就没有出军营了,看到秦柏林留着长头发,她有点好奇:“叔叔,你的头发为什么是长的?”
这个问题难倒了秦柏林,还没等秦柏林回答小天赐呢,小天赐又问:“叔叔,为什么你坐着背也不直啊。”
这句话秦柏林后背都直起来了,他艰难地对小天赐道:“天赐,叔叔不剪短头发呢,是因为叔叔不是军人,是军人就要剪短头发了。”
至于为什么后背不直,这个秦柏林没回答,他也很难回答,这会让他想起他小时候被他爸爸支配的恐惧。
小天赐一拍巴掌:“军人我知道,我爸爸就是军人,那叔叔,短头发的都是军人吗?”
“不,天赐,留着短头发的不一定是军人,但是军人,一定会留着短头发。”
这话说的让小天赐十分难以理解,她歪着头琢磨半天,慢吞吞地问:“那叔叔,为什么不是军人也能留着短头发啊?为什么是军人就要留着短头发啊,不留不行吗?”
秦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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