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这时,房门被人敲响。
紧接着护理小王推门进来,她恭敬的说:“夫人,有客人来看您了。”
话落,门口传来爽朗的笑声,一位刚健强壮的老者走进病房。
当历夫人看清那人,她惊喜声音喊了句:“韩老伯。”
容浅站起了身,那位被历夫人称之为“韩老伯”的老者,看上去年纪已有七八十,可健朗的身躯一点也没有同龄老者驼腰之态。
他身后跟了两个与历夫人同辈的男女,应该是他的儿子媳妇。
他们之间言语亲切,像是相熟了好久的老朋友,容浅在他们寒暄时,去帮小王给客人倒水。
当把热水递到客人手里时,面前美貌妇人笑着道:“这就是容浅吧?”
那边谈话的声音停了停,历夫人看过来,可能是相熟,她对待他们完全是昨天来的那一伙贵妇两个态度:“可不就是,韵寒啊,我跟你说挑选媳妇千万别看家世,也别听外面那些人胡言乱语,我做主把浅浅迎进门儿,现在就跟捡了宝一样。”
容浅低垂着眼站着,历夫人说的别看家世跟外人那些的胡言乱语……容浅知道,关于她的新闻,从嫁入莫家的那刻起,就已经在这个圈子里传遍了。
甚至,在她未听到的地方,可能说的还有更难听的。
她觉得听得多了,自己锻炼的脸皮都无感了,心里也未泛起丝毫涟漪!
被称为韵寒的女子,笑着轻声对容浅说了声:“谢谢。”
然后回头对历夫人道:“噢,你现在给儿子娶了媳妇了,就开始嘚瑟了是不是?”
他们言谈之间熟稔热络,容浅见也没自己什么事做,就离开了病房。
关上了门,她脑海不由自主想到昨天的那幕,不同的人所理解端茶倒水的行为各不相同,这,其实也体现了自身的教养。若因为客人到来,主人主动给倒了杯水,就可归结为佣人一类,那人与人之间可还有礼仪教养?!
——
容浅去找了中医科的老先生。
因为是晌午,病人少,老先生看着她的手,询问:“有没有无意间刺激的会有抖动感?”
“像这样。”他给自己做了下示范。
容浅摇头,只道是不痛了。
剩余的感觉没有那么明显!
老先生松开了手,他从抽屉里拿出针灸,细长的针在窗外洒进来的阳光下泛着冷光。
老先生一边给容浅解释,一边就开始扎:“这人的身体损害容易,但想要调养恢复健康,那就得付出几十倍的努力小心呵护,才有可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容浅害怕的闭上了眼,她只感觉到肌肤上传来细微的疼痛,只不过人对于未知的事情、以及那么长的针,总会生出一丝恐惧!
老者在周围穴道上扎了两针,然后松开手交代:“停一会儿再看。”
之后他就去忙了,容浅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看到自己的手,本来感觉不甚明确,可当眼睛看到上面扎着的针,丝丝痛楚犹如被放大化。
也许是情绪紧张导致,疼痛都显得越来越难以忍受!
二十分钟的时间……
当老大夫拔下针后问她感觉。
容浅说道:“有点发热!”
老先生道:“发热就对了,得要好好调养,还是有救的。”
他拿了张纸继续开药,“这次喝十服药,十天之后你在过来,然后我们就开始针灸。”
容浅没问她这只手得需要多长时间,看老先生胸有成竹的样子,她心里稍稍安下。
去医药房抓了药,容浅走出了医院,她给历夫人发了条短信,说自己先回去了晚上过来,然后问她想吃什么?她过来的时候给带上。
历夫人没那么快回复消息,也许病房里的客人还没离开!
——
回到皇城怡景,因为容浅每次回来或者离开,都是步行的。
没有莫尊那么大阵仗的开车,还没进院子,管家就已经给打开了铁门。
她开了门在鞋柜前换鞋,隐隐约约的说话声音从楼梯那边传来,是女佣们打扫屋子时闲聊着八卦排解寂寞的。
容浅没往心里去,她换掉运动鞋,穿上舒适的拖鞋。
身影刚从玄关出来,女佣说话的声音就清晰起来了。
“你看她算是少奶奶吗?不怕跟你说实话,在这个家里还真没人把她当一回事儿,也就只有管家明面上少奶奶少奶奶的叫着。”
容浅脚步顿住,站在与楼梯只有一墙之隔的暗处。
她不是有意偷听别人的谈话,可每每总是因各种不凑巧的巧合,令她撞到当面。
“秀香你小声点,小心少奶奶突然间回来……”另一位女佣畏怯的出声提醒。
“怕什么,她去医院看望夫人了,没那么快回来。”
“就上次的时候你请假回去了,可发生了一件大事,先生拽着那胳膊直接把人拖进来,啧啧啧,就在那边的储物室里给弄起来了……”
女佣惊呼道:“真的假的?”
“我们几个亲眼看到的还能是假的?”秀香说到当时的情景,一脸兴奋:“在储物室里待了半个小时能干嘛?事后还让管家给送衣服进去。其实这明面上说的好听是嫁到莫家的少奶奶,可谁不知道当初在老宅容家人狗腿跪舔的样子,说到底还不是高级几女。”
“我看她也清楚自己的地位,对这里漠不关心的,每天只图自己乐。能有多久呢?这女人啊,要没点事业心,恐怕连高级几女都不如呢!”
楼梯上站了好几个女佣,随着秀香的话落,大家嘻嘻哈哈的一顿哄笑。
好不热闹!
容浅站在玄关墙壁后面,全身温度抽离,提着药的手僵硬的都感觉不到重量。
莫尊对自己的态度,她从一早就知道,她觉得这世间糟糕的情况只是短暂的,人生本就酸甜苦辣,不经历又怎能知道其中的味道?
而事实上,老天跟人开起的玩笑,从来都只有透顶的凉意,没有甘甜!
被莫尊那样对待,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狼狈,之后竖起心房用铜墙铁壁来保护,她依旧可以勇往无敌。可没想到,那次的伤害用作现场直播来形容都不夸大其词。
原来,在这座别墅早已人尽皆知!
容浅底垂下眼,眉头微动了下,面颊灼烫,只觉像是被人给扇了一记耳光一样,屈辱,难堪……
女佣们热闹的声音还在继续,容浅没有懦弱的隐藏在那边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她从玄关处出来,转身走到楼梯口,面无表情,明净眼眸里一片冷漠的盯着上方四五个擦着楼梯扶手的女佣。
还是一人转身往下挪的时候看到了底下的容浅,立时,被吓得犹如丢了魂儿一样。
都不敢出声去提醒其他女佣。
“不过我看人秀香年轻漂亮,身材又是一等一的好,你们不知道,晚上脱了衣服,这里……”那位上了年纪的女佣挺了挺胸膛:“能把人给压死。要是能陪睡一晚,铁定抓住男人的心,还用做这苦力?”
“刘姐,你瞎说什么呢?”秀香羞涩的垂下小脸,心里早已活跃起来,只是苦于没机会。
她没有注意到刘姐说完这话,倏然静下来的气氛。
“先生怎么能看上我这样的?”她羞涩的说完这句,抬起头,见到其她人都一脸恐惧的盯着她身后。
秀香转过头,容浅面色平静地站在下方。
她刚刚从外面回来,手里提着的东西还未来得及放下,此时见到所有人都停了音,她清浅语气开口,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莫名令人心虚不敢抬头直视。
“都说完了吗?”
秀香心里划过慌乱,也只是转瞬。
她想到上次的情况,底气足了足,就算被当场抓到又能怎样?一个不被当一回事儿的女主人,还能有权利辞退了她们?
管家跟着厨师出去买菜了,家里只有一个领班人物监督着这伙女佣。
可能察觉到了这边的情况,急急赶过来。
容浅转身到客厅茶几上,放下手里买的药。
她没有立刻出声去说处置这些女佣的话,就是这份儿不紧不慢,才最考验人心,有几个已经受不住的脸色发白。
领班站在她身后不远处,双手交叠于腹部,恭恭敬敬开口,喊的却是:“容小姐。”
容浅露出一丝嘲讽的笑,还真是被那些女佣说中了。
今天她碰到了她们,私底下已经谈论的那么难听,那在她碰不到的地方,是不是比这还有更难听的存在?
容浅轻眨了下眼,掩去眸中神色,她回过身,视线在那些个女佣身上一一扫过。
她觉得可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莫尊相处的久了,他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单单就一个眼神,便已令人无法招架的在心里恐惧。
这点,倒是给她学了个七七八八!
此刻扫过那些女佣的脸,她看到她们头越来越低,都快要垂到了胸口。
容浅才开口,没有多余的犹疑不定,直接交代:“这些人明天不用来,把她们辞了。”
女佣们心里一紧,有胆子小的没忍住哭了出来,毕竟这份待遇极为丰厚的工作,谁都不想失去。
有人已经喊着领班的名字,求她能为自己说说话。
领班的看了眼身后,她一脸犹豫,踌躇道:“容小姐,这恐怕不妥!”
“哦,怎么不妥了?”容浅问。
领班的是紧张的,先生根本不把这位新少奶奶放在心上,这他们都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显得肆无忌惮。
如今容浅突然出口说辞退人,领班的首先想的不是她的身份,而是顾虑她身后的那群女佣们。
毕竟林秀香的外婆,可是照顾夫人的。
领班的在心里思索的开口:“这些人当初招进来是经过先生过目的,要是突然辞退,先生问起来,恐怕不行。”
容浅嘴角缓缓扬起一抹笑,她抬步走向领班的。
对方迅速抬眼看了她眼,随即心虚的移开目光。
容浅在她面前站定,她无情绪漠然的眼,盯着领班的问:“我是谁?”
“容,容小姐……”领班的不知道她为何这样问,却无端的被这样的容浅给震慑。
“我的身份!”
领班额头开始冒汗,她也是聪明的,脑子一活络就说出那三个字:“——少奶奶。”
这座别墅的人起先是听了吩咐,喊这位新进门的少奶奶为容小姐,但有一点不能忽视,她身为少奶奶的身份。
容浅转身越过她上楼,同时语气不容置疑:“明天你们都不用来了。”
领班人直接慌了,此时她才愚蠢的意识到,主人跟佣人的差别。
主人在如何不被待见,她却是有着这座别墅的支配权,而林秀香……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人心惶惶,有几个甚至求林秀香给她外婆打电话,让给帮忙说说,这次是她们错了,她们再也不敢了……
管家随厨师回来,家里几乎乱了套。
一些女佣们在她面前哭诉,林秀香直接扭曲事实说容浅多么的不通情达理,只不过是看她为先生上了药,就要辞掉她们一整片。
人,在威胁到自己利益的时候,什么谎话都编造得出来。
管家只觉脑仁儿突突直跳,打发掉这些女佣,她上楼来到容浅房间。
想问问情况,结果容浅态度很坚定,她直接搬出了:她是少奶奶?还是她管家是?
管家要问的话再也说不出口,容浅平常看着柔柔弱弱的,可真正生气的时候,是不显山不漏水,让人心跟着提起来的。
管家从楼上下来,想了想,她拨通了莫尊的电话。
……
容浅换了身衣服,然后在客房落地窗前支起小桌子。
她拿出最近有些荒废的书开始学习,外面阳光明媚,蓝天白云,落地窗开了半截,轻风吹拂进来。
纸张一晃一晃的,容浅用手按住,她眉眼平静,丝毫没有因女佣说出那些话而受影响。
一个人如果坚定了目标,那是一腔孤勇、勇往直前,不畏任何险阻的。
那些人根本就不知道事实,况且——她已经摆脱了曾经,她现在是新的人生,面对新的生活努力就好了,真没必要去用别人的言语来惩罚自己!
容浅用了一下午时间来学习,之后累了便爬上床睡了一觉。
等再次醒来,太阳已经倾斜。
外面有隐隐的钢琴声传来,容浅听了会儿,眉头微蹙,她揭开被子起身下床。
打开卧室的房门,钢琴的音调一下子清晰起来。
是从边上那道门里传出的。
容浅带着好奇,不自觉的被吸引抬脚过去推开那扇门。
空旷的房子里,只有一架钢琴摆在正中央。
莫尊一身白色衬衣着身,领口敞开了两颗扣子,尊贵的魅惑,褪去以往的邪气儿……他一腿伸直,一腿弯曲的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灵活跳动在黑白键上,动耳乐调徐徐飘散。
他闭着眼睛,不看曲谱,像是在盲目弹奏。
可流泻出来的乐曲却是震动着心扉,仔细去感受,如同只身站在皑皑白雪飘落的地方,白色装银了天地之间,苍凉的寒芒鸣唱着清澈无垠的梵音。
钢琴的低音,绵长、幽远……每一个键音响起,总能撼动心扉。
容浅怔怔地站在门口,平静的心湖好似被滴入了一滴澄澈清水,荡起波波涟漪。
那种如何都不相信自己看到的心情,她觉得应该是在做梦,不然以莫尊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弹出如此洗涤灵魂的曲子?
她的手搭在门把上,都忘记了放下,眼睛只是看着他,思绪却已经跟着飘远……
等钢琴停下来的时候,她的眉宇下意识微皱。
是不悦的突然停顿,然思维回笼,容浅看着那坐在钢琴前的男子,她猛然间松开了手,心脏不规律的剧烈跳动着……像是平常睡得正熟,给人打搅醒一样!
可她的这种失态,分明根本就不是被惊醒的不适……她转过了身,脚步带有一丝仓惶的离开了琴房。
容浅转身离开,没有看到坐在钢琴前睁开眼睛的莫尊,那双暗沉眸光里浮沉着寂寞的墨,捉摸不透的浓黑,是最能拉人坠入那低迷消沉中去的。
他转头看向门口,敞开的房门已不见窥探者。
在这里,敢堂而皇之出现的,除了容浅那女人,莫尊可猜不到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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