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想法, 下一个步骤当然是将想法落实。
等第二天,从飞机上一落地,俞适野也不回家修整了,直接去了公司, 把整个租房部召开了会议,将全新思路和方向传递给下边的人。
不用做更多了,作为一个掌舵者, 他要做的, 就是确定方向,把控方向,至于更细节的步骤,自然有手底下的人处理落实。
事实上,会议一结束, 部门里的秃头经理回头把情况在往下一说,一线的员工们就开动脑筋,算计起了本产品相较市场产品的优势:
“目前价格比市场价略微上浮。”
“我们有专业的养老产品, 在实时检测老人身体和防止老人滑倒上有重大优势。”
“随入住赠送的体检套餐也是一宗优势。”
“这样真的会有人来住吗?”办公室里,一个颇为年轻的员工提出了疑问,“既然是从外地过来看子女, 为什么不住在子女的家里, 还要花个冤枉钱在同小区租房子?”
这话引来部门大龄员工的集体关注, 其中, 视线最为猛烈的就是秃头经理。
就这样定定地看着说话的小年轻一会, 直到把小年轻看成了缩在位置上瑟瑟发抖的鹌鹑, 秃头经理方才“呵呵”一笑,抬手摸摸自己光洁蹭亮的地中海,飘然走了。
老大一走,办公室顿时活跃。
小年轻旁边的老前辈说:“没结婚吧?”
小年轻:“我这才23,您关心得太早了……”
“谁关心你这个了。”老前辈脑壳疼,“看见我们经理的地中海了没有?”
小年轻:“看,看见了。”
老前辈:“被家里的老婆和妈一起吵秃的。”
小年轻:“……”
老前辈拍拍后辈的肩膀,语重心长:“家庭关系很好的,当然有,但UC震惊部里头,杀妻杀夫杀爸妈杀孩子的,也有。人口这么多,需求这么广,我们只把房子租给需要它的人,懂吗?”
***
上司一句话,下属跑断腿,办公室的员工们紧锣密鼓地忙碌着,回了家的俞适野也没闲着,他和温别玉讨论了一个全新的问题。
温别玉看着手头的文件:“大病保障计划?”
俞适野点头:“下午抽时间和保险那边的老总聊了下天,提了这个保险方案,那位倒是很爽快地答应,反正险种是本来就有的,只是多挂靠一个渠道而已,对他们来说,惠而不费。回头有人入住了,可以赠送这一保险。”
温别玉微微疑虑:“我现在开始担心你的公司了。你赚的钱真的够烧吗?这怎么看怎么赔本……”
俞适野:“你觉得我纯在做慈善?”
温别玉赶紧申明:“我并不是在反对——”
俞适野勾起嘴角:“一听到养老公寓,再听见体检,再听见保险,你是不是就直接联想到老人各种各样的大病小病了?”
这正是温别玉所想的。
俞适野:“但这只是一种资源的整合,体检费和保险费,全都是一锤子买卖,也都在附加在了房租之中。现在租赁价格只是推广价格,并不是最终的租赁价格,这种养老租赁一旦把品牌做起来,或者把概念做起来,就能够拥有重新定价的机会。因为这不再是简单的租房,而是种全新的产品……”
“这个概念最初的起源可能和慈善有关,但我想做的绝非慈善。”俞适野明确告诉温别玉,“慈善只有几个人去做,但赚钱的生意,人人都会抢着做。”
温别玉听俞适野说话。
每当俞适野说这些的时候,他总是安静地聆听,他喜欢看俞适野智珠在握,神采飞扬的样子,那会让他想要——
俞适野吻上温别玉的唇,轻轻地咬,浅浅的含,在对方呼吸陡然加重的时候,恶趣味地后撤一些,告诉温别玉:“不要光想,不练。”
温别玉舔了舔嘴角,踩着人说话的尾巴尖,虚心改正,主动出击,一口吻上。
气氛正当热烈,突兀的铃声响起来,是温别玉放在桌上的手机。温别玉急着亲吻,没理手机,让手机孤单又刺耳地响了好一会儿,还是俞适野推了推他,提醒道:“电话。”
“我的吸引力还不如一通电话吗?”温别玉有点小不满。
俞适野长长叹了一口气,一手抱着温别玉,一手去摸索桌上的手机,他也很难:“就是担心良宵苦短,才让你赶紧把事情给解决了……”
摸了半天,手机总算拿到眼前,俞适野偷空看了屏幕一眼,愣了下。
“你妈的电话。”
“嗯?”
“你妈妈。”
这下子,两人都清醒了,温别玉从俞适野手里接过手机,看了眼屏幕,接起来,才“喂”了一声,响亮的哭声已经从听筒那里传过来,清晰得俞适野都能听见。
两人面面相觑。
片刻,温别玉迟疑道:“……妈?”
温母哭得哽咽,声音断断续续:“小玉……我现在在医院……你爸刚才跟我吵了一架,不管我……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过来吧,你过来吧……”
电话里的人哭得很厉害,接电话的人却很平静。
温别玉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妈妈,你先告诉我。”
“你爸爸——”
“不是我爸爸,”温别玉打断对方,“是你,为什么在医院,有什么问题,现在是什么情况。”
俞适野就在旁边。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温别玉也没有要回避俞适野的意思,他耐心听了一会,屏蔽了中间温母激动的哭喊和对温父的各种咒骂,等温别玉说完了把电话挂掉,也基本把事情弄清楚了。
正因如此,两人才都显得有些迟疑。
俞适野:“你妈妈搬东西的时候,因为没有手,就拿脚去踹浴室门,结果太用力,直接把浴室的玻璃门踹破了,自己的跟腱也被碎玻璃割断了?”
温别玉:“对。”
俞适野:“就踹了一脚?”
温别玉:“……对。”
理智上,俞适野很同情温别玉的母亲,也认为温别玉的父亲将受伤的妻子丢在医院,自己离开的行为很不正确,但造成目前这件事的根本原因……
俞适野有点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出来,忍得非常辛苦,还得拿侧脸对上温别玉,免得绷不住,结果是温别玉先绷不住笑了:
“……真的有点好笑。”
俞适野跟着咳笑两声,收住,问正事:“现在手术做完了,情况怎么样,什么时候能出院?”
温别玉:“说是手术很顺利,要在医院呆两个星期,然后出院在家养三个月,就基本康复了。”
俞适野问到这里就没再继续了,温别玉也跟着沉默。
他侧头向窗外看去,四四方方的窗户框出一条黑黢黢的隧道,幽暗,深长,也没个尽头,多像人生里不知何时会出现,更不知何时会结束的困难之旅?
“……她想让我过去陪床。”
温别玉开了口,话里有淡淡的嘲弄。
“这时候倒是想起我了。”
“打算去吗?”俞适野问。
“明天过去看一眼。”温别玉说。
正如他结婚父母过来看一眼,父母住院,他也过去看一眼。
俞适野点点头:“明天我陪你一起过去。”
“不是什么大事,我自己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工作忙……”
俞适野一抬手,直接在对方脑门上弹了一下,把人的话给弹没了,再反手扣住人的后脑勺,将一个轻柔安抚的吻落在自己刚才弹了的地方上。
“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工作再忙,陪你一趟的时间都抽不出来?”
***
温别玉的父母并不在上海,但距离上海不远,开车两个小时就能达到。
他们一早出了门,等到达医院门口,正好是上午十点。
修得气派的大门人群进出,望着高耸的大楼,俞适野前进的脚步略微迟疑了下,立时落后了温别玉半个身位。
温别玉回过头来:“小野?”
俞适野抓住温别玉的手掌,若无其事地笑道:“在想待会要用什么样的姿势见你妈妈。”
“还能用什么姿势?”温别玉也笑上一声,反握俞适野的手,举起来,晃一晃,“当然是以这种合法家属的姿势去见了。”
两人手握着手,一路到达温别玉妈妈所在的楼层。
温别玉的妈妈原本住的是走廊床位,昨天俞适野知道事情后,打了两个电话,把她调到了单人病房,病房内的陈设还不错,电视沙发单独洗浴间,如果没有吊瓶和护士,以及躺在病床上的憔悴的女人,这里看着就像是在住酒店一样。
“……妈。”温别玉叫了一声,“我和小野来看你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躺在床上的温母立时激动起来,偏坐起半边身体:“你来了!小玉,过来,快坐下。”
温别玉想问的是母亲的身体状态。
但温母第一想说的并不是自己的身体,她拉着温别玉的手,神色除了痛楚之外,更添愤恨,愤恨全是针对温别玉父亲的,她迫不及待地对温别玉诉苦,甚至忘了就站在旁边的俞适野:“你知道吗,你爸爸从昨天晚上开始就没有半点声息,打电话电话不接,再打就关机,你说他是人吗——”
事情又回到了昨天电话里的情况,温母开始絮絮叨叨地说温父的不是,从吃饭睡觉做家务的生活琐碎一路说到看病买房这样的大事。
好像生活里的所有都是可以抱怨的。
俞适野接到了温别玉递来的一个歉意的眼神,他挑挑嘴角,回以微笑,估量着面前的抱怨短时间内是不会结束的,索性放空思维,将自己绝大多数的注意都转移到工作上,只留一只耳朵,听温别玉和他妈妈说话。
他们谈了好长一长串的温别玉父亲,主要是温母在说话,在温别玉的数次打断之后,好不容易,抱怨终于停止了,他们也能谈点正事,温别玉提议给妈妈找一个护工。
“……你说什么,你要给我找护工?为什么要护工?”
“照顾你,你自己一个人呆在医院,没有人帮忙做事不行。”
“你呢?”
“我要工作。”
“别开玩笑了,我要护工我不会自己请吗?我需要的不是护工,小玉,我需要的是你。”
“妈妈,我周末有时间会过来看你的。”
“小玉,我一个人在这里真的很害怕……你留下来陪我吧……你别走了……”
“如果你一定想要看见我,我可以帮你安排转院到上海。”
“上海我人生地不熟,你也要忙工作,你就在这里好好陪我几天,陪我受伤这几天,耽误不了你什么的。”
温别玉沉默片刻,掏出手机看了眼行程表,算了算自己的时间。
“明天我可以再留下来,后天有个必须参加的会议,会议之后……”
“小玉,”温母质问,“你是不是和你爸爸一样,不想呆在我这里?”
“我并没有这个想法。”
“那你为什么不留下来?”
“有事”这两个字,温别玉已经反复强调了很多次,但温母好像总是听不见,他有点疲倦,于是反问对方:
“……妈妈,那么当年爷爷生病,你们为什么不半个月里、一个月里,抽一点点耽误不了什么的时间,回去看看他呢?”
温别玉轻轻询问。
“当年的你们没有空,怎么能确定现在的我有空?”
魂游天外的俞适野听见这一句,迅速收敛起精神。
他先去看温别玉,看见坐在沙发上的人虚虚将手合握,平静之中,带着三分冷然。
“你……”
俞适野再转向温母,看见温母的嘴唇在颤抖,接着,颤抖传遍了她的全身,她脸色煞白,就在这一瞬间,高声尖叫:
“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我是你妈,我生了你!你这样对我是想让我和你爷爷一样,都去——”
“温夫人!”
俞适野立刻断喝,阻止了温母剩下的话。
他上前一步,挡在温别玉和他妈妈之间,他对温别玉说:“别玉,我想喝杯咖啡,能帮我带一杯吗?”
温别玉疑惑望着俞适野。
俞适野和声劝他:“让我和你妈妈单独聊一会吧。”
温别玉皱起了眉,并不非常赞同,但说话的人是俞适野,他合一下眼,还是站起来:“我去去就来。”
俞适野:“我等你。”
他将人送到了门口,站在门口,一路看着人走到电梯前,还回头朝自己这里看了一眼,他遥遥给人一个微笑,又挥挥手,这才算将人安抚进了电梯。
他关了门,坐在温别玉刚才坐着的位置,看向温母。
“夫人,你忘记九年前,我们的约定了吗?我们约好了……”
俞适野语气冰冷。
“绝不告诉别玉,他爷爷死亡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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