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江湖夜雨十年灯

　　他们的谈话声音不大，可夜阑还是被惊醒了，闭着眼，听两个人就这么当着自己的面堂而皇之的说自己还能活多少天，真是不知做何感想。

　　等两人对话告一段落，他才半含着笑，悠悠的开口：“你们就这么当着我的面说这些，是不是有些不大好？”

　　夜辰见他醒了，拿了把椅子，坐在他旁边，看着医生为他做常规检查。确认一切正常，目前没有生命危险之后，便让医生和守在旁边的大汉都出去了。

　　“总裁……”

　　大汉的任务之一就是保证夜辰的安全，见总裁竟然要和这个人单独呆在一起，顿时有些担心。夜辰摆了摆手，示意无妨。别说夜阑现在这副鬼样子，远不是自己的对手，就算是他还年轻健康的时候，和现在的自己硬对硬的过过手，也不一定能占上风。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

　　夜阑费死费活的撑着身子，靠在床头。夜辰好心的帮他调了一下升降，让他能躺得舒服些。夜阑稍一动作，便要喘好一会儿，看起来确实不是装出来的虚弱。夜辰这才相信，医生刚才说他至多不过两个月，大概是真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还没有想好要不要先寒暄几句做个缓冲，夜阑便对着他开口了：“你和她很像。”

　　“谁？”

　　“你妈妈。”

　　夜阑眼里含着点笑意，和夜辰很有几分相似的眼睛微微弯着，温柔又风流，如果忽略掉他已经消瘦的不成样子的脸庞还有明显的病容，他这个样子，还真是带着点儿倜傥的味道，能够引得不少小姑娘尖叫。

　　“你们的眼睛，还有嘴唇的地方，简直一模一样。”

　　他透过夜辰的脸，目光不知道飘向了哪里，脸上露出些眷念之色。仿佛又看到那个永远年轻的小丫头亭亭玉立的站在自己面前，冲着自己扬唇一笑，眼里露出漂亮的桃花色。

　　“你认识她？”

　　夜辰有些疑惑。虽然夜阑也算是个夜家人，可实在是偏的不能再偏，若不是这次的计划中他是主要的一环，夜辰恐怕直到死都不会认识这个比自己大了二十多岁的叔叔。司思虽然嫁进了夜家，可是因为夜云生性多疑，等闲不肯让她过多的接触别人，夜阑又是从哪里知道司思的？

　　夜阑看出了他的疑惑，挑了挑眉，有些得意的说：“小子，你别不信，当年可是我先认识司思的。我们还差一点，就在一起了呢。”

　　大概是人将要去世了，对于当年讳莫如深的那些话，也不再遮遮掩掩的了。他一股脑的将司思故事的前传和盘托出。

　　在司思与夜云的故事中，有一个夜辰百思不得其解的点。虽然说当时司氏陷入资金危机，需要夜氏的帮助，可并不一定非得让自己的小女儿嫁进夜家。在商言商，如果他是老总裁的话，更愿意趁机掌握住司氏的股份。

　　在夜阑的叙述中，他知道，原来是夜云主动同自己的父亲说，要娶司思的。

　　夜阑身体虚弱，多说几句话便要喘洗好一会儿，他顿了顿，继续说道：“那时候，我们都在同一所中学读书，司思很美，是出了名的。可是是我先和她说上话，成为朋友的……夜云，夜云那时候，我们经常在一起吃饭，他看见了……”

　　很俗套的故事。

　　自己的好兄弟喜欢上了一个女孩儿，于是茶饭不思，每天嘴边念叨的都是那个姑娘的名字。夜云想，女人，再美能怎么样，还不是娶回家做个漂亮的摆设？所以他并没有在意夜阑的早也说晚也说，可是有一次，夜阑请了病假，并不能按时赴司思的约，托夜云和姑娘亲自说一声。

　　夜云心想，这种事，打个电话不就可以了么，为什么还要亲口说？

　　可是自己兄弟嘱咐那么多遍，又逼着自己发誓，夜云只好爬了四层楼，找到那个比自己低一年级的姑娘，让人喊她出来。

　　有人叫“司思”，他靠着栏杆，脸上的不耐烦还没有褪去，就看见一个留着及腰长发的人从刷了如白色漆的门框探出头，眼睛左右一看，问：“谁找我？”

　　夜云惊呆了。

　　很多人说司思漂亮，夜云并不以为然，这些中学荷尔蒙爆表的男孩子，就连看个母猪都觉得风情万种，他们嘴里边夸过漂亮的女孩儿，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夜云只做夸张，可是在看见司思的那一瞬间，他知道，这个人的美，并不仅是“漂亮”这样肤浅的两个字，就能够概括的。

　　她是美。

　　两个人之间的对话后来被司思转述给夜阑，成为他永远藏在心里边把玩的笑话，他不避讳讲给其他人听，可是只有夜深人静他独自把玩的时候，才知道，这个笑话中，藏了多少的心酸难言。

　　“哈哈……夜云他，一句话都没能完整说下来，就知道看着人家小姑娘发呆，后来司思还问我，这个人是不是结巴……咳咳……”

　　夜阑笑的有些急，引得自己咳嗽了一阵才停下。夜辰默默的给他递了一杯水，看着他喝下，又接过杯子。

　　“您知道，我今天来，并不是为了知道这些事。”

　　夜辰有些冷漠不尽人情的打断了夜阑回忆往事的话语，虽然他的故事里，自己的父亲有了另一个自己从未见过的形象，可是他并不关心。他今天来，只是为了拿到夜云杀人的证据。

　　就是杀人的证据。

　　当然不是夜云亲自赤膊上阵和人刀刀见肉的这种血腥证据，而是他当初指使，或者说是“教唆”别人为他做事时候，那么没有清理干净的把柄。如果现在还有什么人对此有一些了解的话，这个人只能是夜阑。

　　因为在他的调查中，夜云这些年，放在地下的那些势力，全都是夜阑在替他处理的。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后面两个人竟然闹掰了，可是这正好，正好让夜阑为自己所用，让这把曾经在夜云手中所向披靡的利刃，成为刺在他身上要害之处的致命一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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