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三章 审问-2

　　林舒慢慢平静下来，看着天花板上光照剧烈的白炽灯惨然一笑，对秦雨晗说：“你这种人，怎么会知道别人的苦衷。”

　　她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中，脸上浮现出似欢愉似痛苦的神色，顿了一会儿，开口道：“我爸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生病了，癌症，这些年来就是靠烧钱撑着。我妈想让我去学一点来钱快的专业，当年我报考设计学院的时候，她甚至要和我断绝关系。”

　　林舒自嘲的笑了笑，继续道：“像你这种大小姐大概根本想象不到什么是‘穷’吧？穷就是一入学就要打三四分零工才能勉强凑齐生活费，就是要接各种拙劣的设计要求来挣一点钱，就是不敢让自己有空窗期去真正的思考什么才是设计，就是一直像个流水线工人一样画，画，画。”

　　她看了一眼秦雨晗，眼睛里晃动着亮晶晶的光，对她说：“谁不想整天都阳春白雪的？谁愿意为了一点钱去画那些垃圾一样的东西？可是我又有什么办法？我能怎么办？！”

　　秦雨晗坦然的回视她，直言：“那你进入设计部之后呢？为什么还是没有作品出来？我记得VF可不是按件计费的。”

　　林舒边笑边摇头，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

　　“秦大设计师，秦首席，你就不好奇么，怎么VF最近这些年一件能拿得出手的作品都没有？你在例会上骂大家是痛快了，可你知道大家是怎么想的么？——秦雨晗，你就是个一点人情世故都不通的残废！”

　　夜辰放在秦雨晗腰上的手紧了一瞬，想要安慰自己的宝贝，却发现她的面上并没有什么伤心的神色，反而带着些奇怪，问林舒：“你什么意思？”

　　“秦雨晗，不是所有的主设计师都愿意让手下人的才华超过自己，越是平庸的领导越希望自己的下属是废物。前车之鉴摆在那里，我们又能怎么办？”

　　她说的模糊，没有指名道姓的提及是谁，可秦雨晗就任之后查看过VF从注册至今的所有产品画册，这个品牌的设计大概在五年前就已经流于平庸了，之后一年不如一年，能够撑着一口气不倒下，除去原先的底子打得好，大概也是司氏总部给的拨款够丰厚。

　　林舒的说法让这条线串了起来，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在那五年间有这么多的设计师离职，又为什么，连董钰这么有才华的设计师都没有值得一看的作品出手。

　　秦雨晗与夜辰对视了一眼，俱明白，结症在上层，林舒他们这些人，大概只是炮灰罢了。

　　秦雨晗敛去表情，不动声色的问：“那最近半年呢？”

　　“呵呵呵秦雨晗，你以为所有人做瘸子做久了，撤掉轮椅就能跑么？”

　　秦雨晗明白她的意思，默然一瞬，突然觉得有些索然无味，不想再问下去了。

　　夜辰一直用余光观察着她的脸色，见她神色有些暗淡，接过话题，直至问题核心：“林舒，那你又为什么窃取设计稿呢？”

　　再多的苦衷与伪饰，都掩盖不了她曾经犯下错的事实。量刑定罪是法官的事，夜辰要做的，就是拿到证明秦雨晗清白的证据。

　　林舒这么长时间以来第一次正眼看夜辰，她讥诮的掀了掀唇角，道：“我不想为了公司卖命这么些年，最后却像个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赶出去。趁着这个机会为自己捞一笔怎么了？”

　　“可惜你钱没拿到多少，还差点把命丢了。”

　　夜辰冷酷的点评道。林舒脖子上可怖的青紫色勒痕还在，她无言反驳。夜辰继续道：“你知道我现在把你放出去会发生什么吗？你觉得，对方派来的第二个杀手，还会失手么？”

　　林舒知道他说的是事实，此前还对那人心存侥幸，可这些天的事让林舒明白，若是自己落到了夜辰手里，最多就是被移送警察局，起码还能活条命，但若是落到那人手中，怕是连死都得“被自杀”。

　　两害相权取其轻，她经过一夜，也想通了，干脆的问夜辰：“你想知道什么？”

　　“作案动机，详述作案过程，背后主使。”

　　林舒将自己知道的倒了个一清二楚，只是在说到主使的时候，她嘲讽的笑了笑，说：“我没和他接触过，只是电话联系，也不清楚对方是谁。”

　　“那你们怎么进行交易？”

　　“我把设计图和卡号发到一个邮箱里，他取图打钱。”

　　“没有当面交易过？”

　　“没有。”

　　“那他是怎么找上你的？”

　　林舒闻言愣了愣，记起那一天自己从秦雨晗办公室里出来，突然收到的邮件，上面只写了一句话“林总监，恭喜啊，有没有兴趣把职位前面的副字去掉?”

　　她心里一阵发寒，后知后觉的想到，原来早在那个时候，自己就已经被魔鬼盯上了。

　　问到这里，夜辰也知道不可能从她的嘴里拿出更多的消息了，与身边负责人对视一眼，对方了然的点点头。

　　剩下的部分，就是从细节里面抓线索了，而这些过程，不太适合夫人看。

　　夜辰温言对秦雨晗说：“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累了么宝贝？”

　　秦雨晗也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闻言点点头，跟着夜辰走出来。

　　还有一个骨头硬的，夜辰准备之后再自己过来亲自收拾，今天时间已经不早了，两人离开了这处郊区别墅，回到家里。

　　秦雨晗有些疲惫，闭着眼靠在夜辰的怀里，良久，才问：“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林舒轻判？”

　　“心软了？”

　　夜辰也听见了林舒的控诉，但他心里却没有什么涟漪。自古以来，成王败寇，林舒她却一味的将责任推给自己的出身，家庭和领导，却没有想过，为什么同是公司员工，有人就能拿出优秀的设计稿？

　　秦雨晗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对夜辰说：“这件事发展到现在，我自己责任也很大。”

　　“哦？”

　　“当时例会上说的一些话确实很伤人，最后的裁员其实多半也是在赌气，本来不应该直接告诉他们，除了扰乱人心以外没有别的用处，是我太冒进了。”

　　秦雨晗越说越沮丧，小脸垮了下来：“这些天我也一直在想，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做领导呢？唔，现在Ｖ＆Ｆ被搞的一团糟，我要负主要责任的。”

　　夜辰有些好笑，看着细数自己十宗罪的小姑娘，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轻声问：“如果你对所有人和颜悦色，今天的事就不会发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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