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九章 葡萄牙的高山

　　秦雨晗含笑听黎睿抱怨，心里对他所提到的事一清二楚。

　　秦振国是做传统行业起家的，虽然之后做大了，身边汇集了不少能人异人过来帮他，可是从底子上来说，他依旧是个传统商人。秦氏的珠宝线也是早些年秦振国跟风开设的，那些年里，几乎所有的老板都一夜之间认识到了国内珠宝市场的潜力，看重了中产阶级所能够创造出来的巨大的购买力，各种品牌的珠宝层出不穷，几乎是有一个赚一个。秦氏珠宝就是那时候注册的，它虽然独立于秦氏集团的其他产业，但是年度汇总之类的依旧要挂靠更大的子公司。

　　而其余时候，总公司那边对于秦氏珠宝的全部要求就是让它创造更高的业绩。

　　当年秦雨晗刚回国的时候秦振国还动过念头让她过去，秦雨晗多多少少的也了解一些，惊异的发现原来并不是每一届的首席设计师都是设计行业出身，甚至有几任的设计师完全不懂设计。秦雨晗那时就明白，秦氏珠宝所看重的不是追求什么飘渺虚无的艺术价值，而是在珠宝设计背后赤果果的金钱。

　　秦氏这几年的设计品，所有的都能担得上中规中矩四个字，而大概能用来评价它们的，也只有中规中矩了。

　　他们出品的戒指、项链、手环之类的珠宝，大多都是那种你会惊叹“哇！这个钻戒上的钻石好大颗，一定价值不菲吧？”，而不会说“天呐！你这个戒指好别致哦！”，最后留在脑子里的印象是“某某同事有了新戒指”，而不是“她的戒指好像艺术品一样”。

　　秦雨晗最开始的时候还真的切切实实的疑惑，这种东西竟然有人买，还会堂而皇之的戴在手上，是生怕别人不知道自己的品味有多低俗么？

　　秦雨晗就这个问题同夜辰交流过，逗得夜辰哈哈大笑，觉得自己家宝贝简直天真的可爱。不过笑够之后还是和秦雨晗解释，告诉她：“目前国内的美育教育还是又很大缺口的，并不是所有人都会去注意色彩搭配这种最基本的东西，更不要提艺术造型了，很多时候，这些缺乏基本的美学常识的人审美会走两个极端，要么就是崇尚所谓低调的朴素，希望借此显示自己的内涵，要么就是极端的浮夸，大金链子大金表，一定要让人们在看到自己第一眼的时候就能够看出自己身上这些装饰品的价值……市场就在那儿，钱整整齐齐的摆好了，谁不拿？”

　　秦雨晗被他说的哑口无言，之后默默地将自己后边的话咽了回去。并且由衷的庆幸自己当初进了司氏设计部，而没有听秦振国的话去秦氏，要不然，单凭自己，很有可能让秦氏珠宝的销量再创新低，到时候去总公司做述职检讨就没那么好玩儿了。

　　她这边儿一走神儿，那边黎睿也抱怨完了，端起果汁大喝一口，脸上的表情活像是刚结婚就发现丈夫不举的怨妇，又舍不得这么不明不白的分开，又不愿意一直委屈自己的理想。

　　秦雨晗当初找黎睿过去，看中的就是他这点儿随机应变，直到单凭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不好改变这点儿，就能及时的来她这边求助。

　　秦雨晗对着他笑笑，不急不缓的开口：“黎睿，其实你在秦氏是屈才了。”

　　“啊？……学姐你别这么说吧……”

　　“我说的是真的！黎睿，你之前一直都在做高端品牌的设计，追求的除了销量以外，还有艺术感，可是秦氏珠宝并不算是高端品牌，甚至在国内来说，它也只能算是个中高端，针对中产们创立的，因为要把握住这个市场的人群，很多时候，并不是非常在意这件设计作品到底要表达什么东西，设计师也是出样图，甚至听说每天都有任务量？”

　　提起这个黎睿就一脑门的官司，之前在国外，后来在VF，他们画设计稿的自由度相当大，不是说想什么时候交设计图就什么时候交设计图，而是说，不需要像完成作业一样的规定交图数量。现在在秦氏可好，虽然他是总监，不需要和其他设计师一样的交设计图，可是他需要审稿啊！偌大个设计室，每天交上来的设计图得有一百多份，他一张一张的看过去，几乎看到最后都要吐了。

　　这些设计图说好听点儿叫做大巧若拙，朴素大方，说的难听点儿，这种披着所谓“经典款儿”架子的东西，十年前是这样画，十年后还是这样画。

　　甚至有几个设计师为了偷懒，会把自己前一周被打掉的稿子重新换个颜色或者镶嵌物再次交上来，搞的黎睿是不胜其烦。

　　在司氏的时候，秦雨晗做总监，大权在握，设计师敢这么搞那就是分分钟被骂的狗血淋头的事儿。可是在秦氏珠宝这边儿，他是总监不假，可是他上面还压着好几座大山，办公室政治错综复杂，说错点儿什么东西背后都有人告黑状，弄得黎睿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现在市场不景气，销量一个季度一个季度的往下走，他终于也回天乏力，前天正式的到总公司做了述职检讨。

　　“我以前还以为国内所有的公司都像司氏一样，……是我想的太简单了。”

　　黎睿一脸的沮丧。他倒是不怨秦雨晗把自己架到这个位置，上不去下不来的，只是对自己回国发展这个决定有了深切的怀疑。国内品牌，能够算得上一线的就那么几个，还有许多集中在了香港地区，大陆这边儿，秦氏珠宝已经算得上相当不错的了，就连他们都这样的话，其余的小工作室，对设计师的压榨只能多，不能少。

　　秦雨晗看了黎睿一眼，知道他现在脑子乱，也不多说什么，只是点了一句：“这个情况很快就会转变了，只要你能够再坚持一段时间。”

　　夜氏与秦氏并购，肯定会包括秦氏的珠宝线，到时候秦氏的珠宝线，尤其是珠宝制造那边，并进设计部，设计部就是拥有独立制作工艺保障了，到时候设计部也可以从司氏分出来，独立成子公司，那时候秦雨晗养好身体回去，就能正式重新开启自己的国内设计生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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