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所谓选择(3)
调头的时候车子底盘震动了一下,为零睁开眼。
胡骞予换挡,加速:“露西的状况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你还是先回去,好好休息一晚。”
她张张口,却没有表示异议,接着,便再度阖眼。
她的鼻息渐渐平稳下去,可在胡骞予以为她已睡着时,她却突然开口:“路过药店的时候,帮我买瓶安眠药行么?”
“……”
“你说的对,我需要好好休息。还有很多事,我必须用全副精力去应对。”
**********
一回到家,她便服下了安眠药,之后很快睡去。
胡骞予却一夜无眠。下楼,给自己开了瓶红酒,喝喝停停,等待白天的来临。一瓶喝空,却依旧了无醉意。
他上楼看看为零,药物作用,她睡得熟,无知无觉。胡骞予坐到床头,抚摸着枕边的她。她的眉,她的眼……这个女人,是蛊。
胡骞予一时晃神,说出口:“对不起……林为零,对不起……”
*****
为零没有再回环球做事。托尼的死震惊整个新加坡。
新加坡的股市,仿佛回到托尼最一手遮天的时候,托尼死讯曝出的头天,大盘大跌过百点,第二日,开市不过十分钟,环球跌停板。
政府来电表示惋惜:然而这个电话,莫名其妙,打到为零这里。
为零经常出门,胡骞予配了司机给她,一方面省得她每日打车,麻烦;二来,司机可以帮他看着她,方便他掌握她的行踪。
托尼的遗产,成为众矢之的。林为零这个名字,自从出现在受益人栏里,便也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托尼的遗产里有留给前妻的置产,他的前妻Manila自然要回新加坡。她回来,第一个见的,是为零。
司机向胡骞予报告行踪时,说这个女人看起来无比伤心,抱着为零痛哭,但她们之间,有没有提到遗产的事,他并不知晓。
宣读遗嘱的仪式,按照托尼生前要求,在全城各大媒介见证下进行。
王书维赶回来,要履行他遗嘱执行人的职责。
这一天,胡骞予坐在总裁室内,看着电视上直播。开了瓶红酒,放在手边,等着遗嘱宣读的时刻过后,独自庆祝一番。
透过电视屏幕看林为零,他笑笑。
这个女子,精致到无可挑剔的妆容下,是一张冷然的脸。而她旁边,坐着的,正是王书维。这一幕很有趣。昔日旧情人,因为一份遗嘱的关系,被同时摆上台面。
胡骞予曾经愤恨过王书维与林为零的关系,肉体的,心灵的,曾经,发到他手机上的那张照片,片子上吻着的两个人,几乎让他失控。
但是,从为零此刻对王书维的态度来看,他们之间,再不会存有半点温情。
律师团在几百架镜头前,宣读遗嘱。
“……现在,请上遗嘱执行人——”说着,律师做了个“请”的手势。
胡骞予将酒杯倒满13盎司,酒杯送到唇边,等待“王书维”这三个字的响起。
可是,下一秒,胡骞予不得不停下动作。因为,这时,突然,发布台旁边的门打开,随即,走进来一人。
此人的到来,正踩在律师的声音:“——李牧晨。”
*******
林为零:
托尼选择以新闻发布会形式公布自己的遗嘱,她实在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图。他的遗产风波闹得整个新加坡满城风雨,她逃都逃不掉。
警方调查她,记者追着她的新闻跑,托尼这么做,斩断她想要置身事外的可能性。
而与她的名字联系最紧的,就是王书维了。托尼除这份遗嘱外,还另签署了一份遗嘱公示合同,明确规定他的私人律师在他死后,将原来一直对外保密的执行人的真实身份,公诸于众。
而公式合同一经曝露,不知又震惊多少人眼球:恒盛总裁的特别助理,竟然是环球老总指定的执行人。
为零愿意并不想要托尼的财产,可她如果就这样放弃,王书维就等于同时拥有了清理并管理遗产的权利,如果她要违背托尼遗愿,成立基金会的话,基金会便会落到王书维手中。
她不清楚托尼在弥留之际为什么要提到这个人。但她很清楚,王书维刻意在躲她。电话不通,人找不到,人间蒸发半个月,却因为遗产事务突然现身:有问题。
然,为零也并没有急着满世界寻找王书维。她料想,应该能在这次的遗嘱宣读现场见到他。
王书维这人,缠绕了太多谜团。王书维是上一封遗嘱的执行人,遗嘱更改之后,托尼并没有更改执行人,按法律惯例,会沿用上任执行人。
此刻,王书维以遗嘱执行人身份出现,与为零一同在休息室等候。
“你终于肯出现。”
“托尼的死,我很惋惜。请假,出国散心去了。”他丢给她这么个冠名堂皇的答案。
她正要继续,几名先到会场的记者却突然冲过来,逮着她就问:“林小姐我们终于找到你了,上次拍到你与托尼前妻会面,你能不能跟我们说说……”
为零被记者团团围住,王书维却狡猾地悄然退场,她不禁忿忿地抬眼望一眼王书维,就见他诡异地扬了扬嘴角,随即走出休息室,身影消失在门后。
为零被这些记者缠着脱不了身,最后只能打电话要保全替我把他们请出去。
等休息室只剩我一人时,也是宣读仪式开始的时候。座位安排上,王书维竟被安排在她身旁。
在这么多双眼睛注视下,她不可能再为难他,他才能笑的这么完美无缺。
为零只能安慰自己,托尼不把遗嘱执行人的职务交给这些专业律师,而是交给王书维,必然有他的打算。
托尼那么精明的人,不可能会在自己遗产事务上马虎行事。
*********
按条例,该由王书维这位执行人来公开遗嘱内容。
“……现在,请上——”说着,律师朝他们这边做了个“请”的手势。
为零见王书维拉了拉西装,都准备要站起来了,腹诽道:这个人从来慢条斯理,竟然也有这么急切的时候?
可是,下一秒,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侧对着为零这边的门开启,同时,走进一人。
律师话音同时落下:“——遗嘱执行人,李牧晨先生。”
为零呆了呆,不禁投向恍若从天而降的李牧晨。
李牧晨路过她面前时停了停,朝为零点了点头。之后,直接走上台,对着台下无数台摄像摄影机:“各位好,我是李牧晨,托尼先生遗嘱委托执行人,兼——”
为零醒过神来,瞥一眼王书维,只见他已重新坐下,安然地靠向椅背,表情还算闲适,还有功夫端水杯喝水。
可是,为零距离他这么近,分明看见他握着水杯的手,很紧,并且,微微颤抖。
而为零刚收回视线,就听见李牧晨继续道:“我身为遗嘱执行人,兼补充受益人,出席此次……”
补充受益人?
为零顿时愕然。
风水轮流转,与她的错愕难耐不同,李牧晨异常平静地宣读遗嘱。
李牧晨的声音,响彻整个场馆。而他的身后,是整个律师团。
********
遗嘱整整十页,除却那些不能公布的财产数据以及私密条款之外,所有内容,都被他一一道出。
为零个人获得托尼持有的所有51%环球股份,以及托尼手头其他公司的股份,自然,恒盛也名列其中。
转眼间,为零成为环球第一大股东以及恒盛第四大股东。但是必须履行附加条件:她所得到的股份,限定转让年限。
此年限:无期。
而如若她违背了这些,遗嘱执行人便可代理执行,或依情况收回她的部分权益。
虽然李牧晨提到自己是补充受益人,但关于他的收益项,他倒是只字未提。而此刻困扰为零的疑问,又多了一项:李牧晨取代王书维,托尼意欲何为?
就在她百思不得其解时,王书维那边突然有动静,他对她说:“对不起,我有点不适,先行退席。”
转而又对另一边的托尼前妻Manila说了同样的话,随后快速离席。
见王书维离席,那片记者当中分离出部分人去追王书维的新闻,而另一部分人,则对着为零和李牧晨猛拍,闪光灯不断闪烁。
*******
胡骞予最近手头上还在忙着班加罗尔新航线的事。恒盛那边,顽固的老头子们态度有所缓和。没了为零之前的阻挠,一切变得简单很多。
胡骞予为此特意去了印度一趟,他出国这段时间,她已搬出他的房子——
很多痛苦,她需要靠自己的方式去愈合。住在他的房子里,感受他无处不在的气息,她会变得脆弱。
她不允许自己这样。
胡骞予回国当天,与为零见了次面,见面地点就在酒店这个可以随时银货两清的地方。与胡骞予相拥而眠,她暂时不需要安眠药。
这是个好迹象:她渐渐脱离对安眠药的依赖,说明她正渐渐走出之前的阴影。
但是,欣慰同时,她却又后怕:曾经有人说过,爱情并不是通过做.爱的欲望体现,而是通过和他共眠的欲望体现。
这样的欲望,我怕终究是奢望。
她再否认不了,自己爱这个男人的事实。但这个男人对她或许只是疼惜,也许只是迷惑于她的难以驯服。
*****
第二天是托尼的葬礼。为零必须很早离开酒店,出发去墓园。胡骞予舟车劳顿,睡得无知无觉,她亲亲他,下床洗漱。
她出门之后才发现自己漏了东西,折回去拿,却不料这时胡骞予已经起床。
他正在通话。站在窗边,光着上半身,背对着她。为零不想打扰他,准备拿了东西就走,他却已发现她。
他收了线,回头看她。
“我拿东西。”
他了然,点点头,朝她走过来。他头发乱,窗外是整片清晨的薄雾,未睡醒的迷蒙,看着为零,目光纯净。
真的,只是一时失神,为零脱口而出:“胡骞予,我发现自己……”
可是,他一来到她面前,那已然渐渐拧起的目光,令她瞬时清醒。
“嗯?”他扬着尾音问。
“没什么。”她闭一闭眼,收拾好情绪,拿了东西准备走。
为零走到门边,刚拉开门,他悠然开口:“你似乎还忘了样东西……”
话音落,他已来到她身后,手撑在门板上,关门:“……早安吻。”
为零想一想:“吻过了。”
“我睡着,没有感觉。不算。”他扳住她的肩,要她转身面对他。他凑过来,贴紧,她软软的胸口压在他硬实的胸膛。
她抬手捂住他随即落下的唇:“你没刷……”
抗议无效。他拨开她的手,衔去她的唇,准确无误。
*****
当为零在墓园见到胡欣时,很是惊讶。
可片刻后她便缓和过来:老一辈的这几个人关系复杂,就算暗地里争了个你死我活,表面功夫倒是做的极好。
胡欣一身黑色套装,戴着帽子,垂下来的黑纱网遮住眼。
Manila远远见到胡欣,转而问为零:“要不要一起过去打个招呼?”
她摇摇头。
待Manila走到胡欣面前,胡欣给了她一个拥抱,正对Manila的胡欣,目光明明是看向为零的,胡欣的嘴型在对为零说:“节哀。”
为零正准备转身离开,胡欣旁边穿黑西装的那人,原本背对她,此刻,正转过身来。为零余光瞥见此人面孔,不得不停下——
是胡骞予。
他和胡欣一起来的?为零一时板滞住,胡欣已经放开Manila,胡骞予也已经看到了为零。
为零顿时有些想笑的冲动:她和胡骞予如今这样的关系,还不如互不认识来得好。
胡欣转头,对胡骞予说了些什么,胡骞予凑过耳朵去听,听完点点头,转身离开。就剩胡欣一人。
她朝为零走来。为零即刻戴上墨镜,胡欣也很快走到她身前:“为零。”
“您好。”
“你状况不错。”
“谢谢。”
“你……”
她还想说,为零打断她:“抱歉,我去下洗手间。”说完,快步离开。洗手间在室内,要穿过一片低矮灌木。为零进去,把自己锁在隔间里。
她需要调整情绪。从包里取出已经配好的一小罐液压镇静剂——这就是她差一点落在酒店的东西。
药剂由鼻子吸入。“呲——”的一声。
她缓一缓,感觉好很多,正准备出去,她手机响。胡骞予来电。她犹豫许久,电铃响了几遍才接起。
“在哪?”
“西路的洗手间。”
“在那等我,我马上过去。”
“……”
“有事对你说。”
说完他便挂了,不等为零拒绝。为零摊开手心,看一眼那镇静剂,呆了许久,最后还是咬咬牙,翻下马桶盖,坐着等候胡骞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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