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以默从上官佩卧室退出去后,黄管家放心不下推门进去。
还好卓医生及时带来医疗设备,上官佩又喝得不多,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她叹口气,脸上有些隐隐愁容,家里养了只虎,能不随时提防么?
她缓步走向卧室,推门进去就闻到股浓浓的烟味,唐朝半枕在床头,腰腹间放了一个烟灰缸,许是才醒来,一双月曜的眸子还有些迷蒙。
窗外,天色已经逐渐晚下来。
在泰国连日不知疲惫的工作,他已经许久没有这样舒舒服服睡过一觉,这会精神倍出。
男人慢条斯理抽着指缝那支烟,狭长的凤眼被烟雾熏得微眯,施以默踩在羊毛地毯上的脚步极轻,直到她整个身影走向他,唐朝才惊觉她进来了。
她脸上,照旧没多少神情。
男人捂掉手上香烟,他折身将烟灰缸放到床头柜上,单薄睡袍松垮在身上,精壮的胸膛没有丝毫遮盖的溢出来,几块矫健的腹肌凹凸有致。
两排锁骨,性感而蛊惑,似乎天生就是用来勾引女人的。
施以默被男人炙热的眼神盯得发毛,她别开脸走入浴室,近个把月没见面的小夫妻,却像是两个陌生人似得。
施以默没有开口同他说话。
她合上浴室门,想冲个热水澡以此缓解下情绪,岂料胃部那股筋栾的抽搐颠鸾倒凤传来,施以默双掌压在洗手池边不断作呕。
初次怀孕就把她折磨的够呛,兴许她往后再也不会说要第二个孩子的话。
施以默抵不住胃部那道翻涌,呕吐声在四壁间回旋后扩散的特别大,门外男人似是听到什么不对劲,拍门声极具强烈传来。
“默默,你怎么了?”
她单手压住胸前头发,眼眶被逼成红色,眼泪一个劲往外冒,胃里别提有多难受,唐朝听见她声音越发剧烈,心想她胃病铁定又犯了,男人提起长腿一脚踹上磨砂门。
房门震动的快要裂开似得。
“开门!”他眉峰紧敛,深邃的瞳仁溅起到戾气,“是不是又胃疼了?”
浴室门被男人踹得砰砰直响,施以默抽了旁侧几节纸巾擦下嘴角,她腥红双眼睛,捂着胃缓步迈出去。
一张脸,惨白如粉。
施以默打开内锁,浴室门划开后,她双脚站在台阶上,娇小的身子好似要从上面掉下来,唐朝赶紧扶住她,女人这会浑身无力。
他打横将她抱上床,施以默面容比方才要憔悴些,哪还有力气同他闹别扭。
他把枕头竖在她背后,“你是不是又吃辣椒了?”
话语,强硬而雷霆,那对眸子扫向她,阴鸷森冷。
唐朝拿起杯子给她倒了杯白开水,欣长身子被灯光拉得老长。
施以默就势喝了两口,胃部舒服些后她躺下去背对着他,唐朝望着她冷漠的背影,唇缝骤然绷直。
她是打算一直这样冷战下去么?
唐朝俊脸漾起袭寒意,他单膝跪上床,霸道的将女人横抱在怀里,施以默见他作势要往外走,冷眼扫向他。
“做什么?”
男人一张脸难看至极,“去医院。”
“我不去!”
施以默挣扎,唐朝手臂肌肉随他施加的力度绷成完美的形状,他强行把她抱出卧室,身上只穿了件性感睡袍,还真敢明目张胆出去。
施以默看向他阴沉的脸色,“我不是胃疼。”
唐朝冷着张脸,根本不理会女人的辩驳,抱着她直接下到楼梯。
她不理他,他只能用强了。
施以默急得抬手捶他,“唐朝,你放我下来!”
呆在楼下的陈妈见两人这架势,明显又是吵架了,她躲在一旁没敢出声,施以默被他这种霸道到无药可救的模样给激怒了。
“唐朝,我说了我不是胃疼,你究竟想怎么样?”
他绷紧俊脸,黑眸幽深莫测,一对眸子直射出去,施以默睨着他尖细的下巴,男人双唇开合间,声音竟前所未有的冷冽。
“既然没事那就跟我回去。”
他的脾气算是上来了。
家里刚发生那样的事,她又怎么能说走就走?
“我不回去。”
“由不得你。”
他连拖鞋也没换,直接将施以默抱出大门,女人双拳不停在他身上捶打,唐朝阴冷张脸大步迈向车库。
天色已有些灰黑,几盏景观灯灼耀出盈亮的光斑,唐朝不顾施以默阻挠,解开车锁后把她放上车。
若是上官佩好好的,她尚且能被他胁迫回去,可当下情况不同,施以默又怎么可能丢下刚刚洗过胃的母亲?
她反手要去开副座车门,唐朝上去驾驶室后直接锁上车门,施以默扳动几次没成功,她凶狠转过头来瞪视他。
男人面无表情发动引擎,精致的侧脸看上去也同他本人一样冷佞邪肆,想来是女人近个把月对她的视而不见让他彻底愤怒了。
他稳稳将车驶出去,错落有致的景观灯透过挡风玻璃打在男人脸上,一张俊脸越发寒意逼人。
施以默双手握拳落在大腿上,“唐朝,你真的很可笑。”
男人指腹在方向盘上轻敲,放远出去的黑眸微微眯了眯,眼缝内一道危险的瞿光四散,他沉着脸没有说话。
施以默脸色也不见多好,她抬手撑向额前,“你喜欢用这些手段对付旁人我不管,可你为什么要来对付我身边的人?我的生命里为什么会出现你?如果你不出现,现在陪在我身边的人就是伟凌,我也不会有这么多痛苦!”
她愤怒的咆哮在他耳膜内无限扩大,唐朝眼锋内划过道狰狞,“不是只有他才能给你幸福。”
“你错了!”她冷冷瞪向他,“幸福是要由心爱的人来给,在我心里你只是个掠夺者,就算他死了,你也休想我会爱上你!”
那种恨,几乎要将她的双眸烧掉,唐朝瞳孔有道曙光被撕裂摔碎,他铁拳赫然收紧,“我知道你不爱我,我知道你一辈子不会爱上我,我不需要你张口闭口的提醒!”
第一次,他像个疯子一样冲她吼,施以默脸色微变,视线僵硬迎入他赤红的眼锋。唐朝鼻息愈见粗浓,握紧方向盘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自己心爱的女人,法律上承认的老婆,对自己永远不会有他期望的那种感情,于他来说,是多么残忍的事。
他俊脸白如死灰,经过这件事后,她更加没可能爱上他,哪怕是这样,他也要把她这副躯壳绑在身边。
施以默知道他在开车,纵使心里有再大火焰也不该这样冒昧说出口,她垂下眼睫,脑袋侧靠在车窗上,不想让矛盾进一步升级,施以默没有在和他争吵。
车室内,陡然静谧起来,空气沉闷的似要喘不过来气,施以默不想这种气氛压抑窒息,她伸手调开仪表盘上的收音机。
城市之音的女主持人那副独特的嗓门缓缓响起,让施以默烦躁的情绪莫名安静下来。
‘一段失败的感情中,无所谓对错,更重要的是适不适合!两个好人在一起也未必幸福,适合你的才是最好的!’
一句话,听在唐朝和施以默耳里,却是两种意思。
她一张脸埋入双手内,自己哪些地方没做对她也清楚,没有人敢保证一辈子不犯错,一辈子不让人讨厌,她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只在乎她在乎的人。
可身边这个男人,是她在乎的人么?
她抿了下唇,连自己都找不到答案。
她这是怎么了?
这次,唐朝没有把她带回唐家,而是直接去了他们先前住的那栋别墅,施以默觉得这样也好,至少两人不开心的情绪不会波及到家里人。
陈桂云那种性子,要知道她和自己儿子闹情绪,准又是不高兴。
男人在别墅门口将她放下来,自己则把车开向车库。
施以默掏出钥匙开门,刘妈瞅见是她,脸上不由扬起抹笑靥,“太太,您回来了。”
她改口倒喊得顺溜,施以默同她也许久未见,她强迫自己展开双唇,“刘妈。”
刘妈并未从她脸上看出些别样神色,只觉施以默脸色有些苍白,她走过来帮忙拿包,“太太,您和先生吃过晚饭了么?”
施以默换好拖鞋,这才想起唐朝睡了好几个钟头,连饭都没吃。
她笑了笑,“先生还没吃呢。”
刘妈把包挂到架子上,“那我去给做。”
施以默见她拿起围裙折身去向厨房,她想了想,张唇喊了声,“等等。”女人信步走到刘妈跟前,她伸手拿过她的围裙,“我来吧。”
她记得唐朝喜欢吃她做的菜。
刘妈点了点头,笑说“唉,好。”
施以默把围裙系在腰间,迈开步子到冰箱里取出几样菜,都是些他爱吃的。
唐朝进门后,鹰眸在客厅内环视一圈,刘妈上下打量他身上单薄的浴袍,招呼他一声没有多问,男人点下头,弯腰将钥匙搁在茶几上,起身上去二楼。
卧室内,并未见到施以默的身影。
他阖起眉宇,再度出来时,已换了身简单的家居服,笔挺的身材被裤管拉得欣长,男人边下楼边优雅的挽起衣袖,“刘妈,太太呢?”
即便穿的这样简单,也丝毫掩饰不了他与生俱来的尊贵。
刘妈在他面前向来毕恭毕敬,“太太在厨房给您做饭。”
闻言,唐朝幽邃的瞳孔掀开道炯光,复后黯沉下去。
他面色如常,踩下最后一截石阶直接转向厨房方向,刘妈瞅着那道高大的身影,翘唇笑了笑。
“真是一步都离不得。”
施以默将拌好的肉丝放入锅中翻炒,一双大手陡然穿过她腰身搂向小腹,女人身子微怔,唐朝下巴枕到她肩头。
他视线下滑至锅中翻腾的肉丝内,嗓音低沉且嘶哑,“我说过,你这辈子休想离开我。”他阖起眼帘,俊脸埋入她颈间亲吻,两臂拥紧“留不住你的心,我也要你的人。”
施以默敛下双睫,她背锥紧贴在他胸膛,单薄的衣料也好似被彼此体内的温度烫染开,女人姣好的容颜,是恬静过后的淡然。
她把炒好的肉丝倒入摆在盘子内的葱条上,鱼香肉丝独特的香味缓缓溢入鼻孔,这道菜好几种做法施以默都会,她知道男人爱吃,所以有用心在网上留意过。
简单的三菜一汤,都是些家常小菜,同当初在蒙水市一样,施以默端菜上桌,唐朝则在橱柜内找出两个小碗。
刘妈退到佣人房,不愿出来打扰小两口这种安宁的日子,否则就真是罪过了。
依着男人高贵的身份,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做这些家务的料,他从小到大都被人伺候惯了,也确实没有亲自动过手。
但跟她在一起不一样。
施以默解下围裙搭在椅背上,她本来没多少食欲,可想着先前在车内吵过架,她也想缓和气氛,索性坐他对面,哪怕是做做样子陪着吃几口也好。
夫妻双方,总要有一个人软下来才是。
而软的那个,每次都是他。
她也并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只是对于他做的那件事的确做不到视而不见,先前不说付婉和罗峰,单是姜浩和高伟凌,一个是她曾经喜欢的初恋,一个是对她非常好的朋友,换做谁都不可能对其不闻不问。
她坚信自己没有说错,从一开始,唐朝就是以一个掠夺者的身份出现,剥夺她一切自由权,不服从,就会吃更多的苦,所以她才会选择妥协。
可一个人,究竟能妥协多久呢?
唐朝时不时往她碗里夹菜,施以默筷子在饭粒上来回拨弄,她别起左旁耳发,如鲠在喉。
两个人的心情都分外沉重,他知道他永远也别想和她那颗心靠近。
唐朝优雅咀嚼她亲手炒的菜,“我把付婉送回她外地老家了。”
一句淡淡的话,引来施以默视线,唐朝伸手夹起一根青菜放入碗里,并没有抬起眼看她。
头顶那盏意大利水晶灯将两人的暗影压在地板上,施以默一双筷子落在饭碗上,她在欧家吃过些,现在还不算多饿。
她静静注视他吃饭的动作,男人举手投足间高贵优雅,施以默抿紧唇瓣,伸手为他盛了碗汤放在跟前。
她张唇正要说些什么,鼻翼间突然闻到股油腻的味道,施以默脸色稍变,她抬手捂住胸口,起先炒菜的时候都没有想吐,这会又开始害喜了。
她咽了咽喉咙,抬眼看了下男人吃饭的动作,捂住唇折身冲向洗手间。唐朝随她跑走的视线望过去,他眉角微扬,一对眸子幽暗且探不到底。
施以默掀开马桶盖,晚上吃的为数不多的东西全给吐出来,当初江凤美也害喜,哪能有她这么严重?
她支手贴到小腹前,医生说宝宝很健康,害喜程度因人而议,有些人也就那么个把星期,有些人要折磨好几个月。
吐过后,她那张脸越发白皙如雪,施以默用纸巾擦干净嘴,冲掉马桶后转身出去,唐朝不知何时依在洗手间外。
施以默神色僵硬,男人高深莫测的眸子落向她,“你是不是怀孕了?”
她别开脸,隐去凤目中的晦色,口气极淡“这两天有些吃坏肚子了,我大姨妈还在身上呢。”
男人挑了挑眉,他也就忽然想到这点随便问问,既然她这么说,他便没有多想。
施以默擦过他身侧出去,唐朝倚在墙面的脚跟微微向后蹬了下,跟上她步伐。
女人回到餐桌上,眼瞅他碗里还剩小半碗饭,“你还要吃么?”
唐朝摇摇头,伸手到裤兜内取出支烟点上,吵架后,他吸烟的频率又变大了些。
施以默没有说话,弯腰收拾起桌面,刘妈大概听见有碗碟传出的清脆,她拉开房门走出来。
“太太,让我来捡吧。”
施以默怀的身孕本就没超过头三个月,她也没有逞能,方才唐朝问她时,她堵着那口气撒了谎,到底还是拉不下面子承认有了他的孩子。
屋外的夜色已经黑尽,一望无垠的魔网撒下来找不到源头,整座京城在灯红酒绿内斑斓四射,施以默举步上到卧室,站在阳台上仰望周围的夜景,原来也是种享受。
她给上官佩打了个电话,确定她没有大碍后,这才放心的收起线,唐朝一连抽了两支烟才上楼。
他身上那股烟草味愈见浓烈,对于先前在汽车内争吵的内容,两个人之后再没提及过。
现如今,她在他面前的话越来越少,唐朝知道她是不想同自己说话。
他站在卧室内望了眼阳台上的女人,明明几步之遥,却仿若咫尺天涯。
原来这就是最远的距离。
他唇瓣弯起抹苦涩,去浴室洗了个澡后躺上床,这回没有主动出去阳台找她,施以默在外边站了好一会进屋。
她自浴室洗完澡出来,安静的睡在他身侧,不同于以往的亲密,施以默背对着他,隔着那道冰冷的背影,男人沉下凤眼的幽邃。
这一夜,注定难熬。
第二日她醒来,身旁只有冰冷的气息,唐朝什么时候走的也不知道,施以默穿好衣服下楼,刘妈把熬好的粥端上桌。
“太太,您醒了。”
施以默视线在周遭巡睃,“先生呢?”
“先生一大早就去公司了,他让我九点钟叫你起床吃早餐,没想到你起来这么早。”
施以默僵硬的牵起唇角,没有接着往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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