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了一晚上的休息,第二天江迟聿的神色看上去明显好了很多,说话也有力气了许多。
昨晚何书蔓的床没有再推回去,所以今天早上他一醒来就看到了她的脸,那般安静地沉睡着,十足的安心。
江迟聿一点也不着急叫醒她,自己睡了多少天也不太清楚,可感觉就像是已经一个世纪没有看到过她了。
此时此刻,就想这么看着,什么都不想做。
梅姨进来给他们送早饭的时候就看到那么一副安静美好的画面,她没敢上前打扰,就那么停在了那里。
直到江迟聿看到了她,用嘴型叫她:“梅姨——”
她愣了愣才回过神来,笑着走过去,声音压得很低很低:“蔓蔓还在睡吗?”
“嗯,她可能累了,现在还不醒。”
梅姨看了看他,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他似乎一点也不奇怪自己为什么突然之间叫蔓蔓了,而且他看自己的眼神,总觉得比以前多了点什么。
可这么多天他不是一直都在昏迷吗?就算何书蔓真的在他耳边说过什么,也应该听不见的吧?
梅姨心里百转千回,最终也只能沉默。
是的,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不知道如何开口去和江迟聿说那段过去,更加觉得没有脸去说。
何书蔓是在她把早饭拿出来之后醒来的,整个人迷迷糊糊的,一睁开眼睛没有看到江迟聿的脸顿时吓了一大跳,然后整个人就醒了。
其实,江迟聿只是坐了起来而已。
其他两人将她的反应都看在眼里,梅姨连忙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微微地抱着她,“怎么自己被自己吓一跳?大少爷就在这里,他怎么舍得离开你,别怕。”
何书蔓还未回过神来,眼神呆呆地看着江迟聿,直到后者伸出手去。
她缓缓地将自己的手放入江迟聿的手心,掌心相触的那一刻,她才真正地回过神来。
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眼泪。
昨晚的时候就猜到今天早上自己一定会这样,所以在睡觉之前不断地告诫自己,今天早上醒来一定不能哭!一定不能哭!
可为什么,还是哭了呢?
她一哭江迟聿心里就发疼,本就因为这么多天都没有在她身边陪伴,先前也没有保护好她而觉得愧疚不已,如今更是恨不得掏出心肺来给她。
“别哭。”他握紧了她的手,从自己的床上移到了她的床上。
病床不大,两个人坐在上面就显得有些挤。
可那两个人却一点都不嫌弃,甚至巴不得越挤越好。
梅姨站在旁边看着,也看得心酸不已。
同为女人,很了解何书蔓现在为什么哭。
别人再多的关心,比不上江迟聿一个眼神一个拥抱。
最爱的那个人,哪怕他什么都不做,只要静静地待在你身边就可以了。
何书蔓也知道自己现在不适合哭,只是哭了一会儿就停下来了,但是说话的时候还是有些抽抽噎噎的:“好饿。”
江迟聿愣了一下,忽然被她逗笑,“好饿?那你还这么迟醒来?”
“我就是被饿醒的。”
“你再不醒我就把早饭吃光了不等你。”
“有你这样的吗?我都等了你这么多天。”
“所以我这么多天都没吃早饭了要补上啊!”
何书蔓忽然觉得他变了,昏迷了这么久之后醒来,竟然无端地整个人都变得柔软了。
虽然在和你斗嘴,可他的眼角眉梢都是温柔的笑意,让人看着很舒服。
何书蔓看了他一会儿,也笑了起来。
晨光大片大片地从窗户洒进来,亮堂的病房里满满的都是温馨。
梅姨放下早饭,轻手轻脚转身退了出去。
硬撑了这么多天,为的就是看到这一幕。
姐,我终于没有辜负你的所托,你在天堂看到他醒来也一定很高兴吧。
放心吧,只要他醒来,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上。
以后,他会重新意气风发,他也会和他最爱的人——白头偕来。
————————
病房里的两人挨在一起吃饭,但是很快就被震惊——梅姨病危。
不止是他们,连刚刚到医院的叶听涵也被震惊得凌乱了,一下蹿到医生面前,急急地问:“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梅姨怎么可能会病危呢?她这几天一直在这里照顾别人,她看上去比谁都好!”
医生无奈:“我们也希望病人好好的,但病人确实是心脏不行了,而且之前就已经病发过一次,为什么没有让她好好休养呢?”
所有人都被问得愣在了那里,因为没人知道之前梅姨身体不好就是心脏的原因。
大家都以为,他只是因为太担心江迟聿了,只是因为突然之间发生太多事了。
医生又说:“病人应该是知道自己的身体情况的,她只是没有告诉你们而已。”
叶听涵愣愣地回头看何书蔓和江迟聿,那声音听上去都不像是她自己发出来的:“梅姨知道自己的身体吗?”
那两个人都不说话,何书蔓也是一脸茫然,但是江迟聿的神情看上去有点古怪。
叶听涵看着他,想问又觉得问了也是多余。
这里最不清楚状况的人就是他了啊,一直昏迷着,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可是江迟聿却说:“她是不想我们担心,现在有什么办法吗?”
“病人的心脏衰竭得很厉害,就算靠其他维持生命,也维持不了多久。”
话说到这个份上,每个人的心里都是一沉。
何书蔓到现在也还是不确定江迟聿是否知道了自己和梅姨之间的关系,但是她现在更加害怕江迟聿知道了。
如果才刚知道这个世上自己还有一个亲人,但是转瞬那个亲人就又要和自己永别,真的还不如不知道。
但是好像,他已经知道了。
从早上到下午,他一直都只是坐在病房里,何书蔓需要什么他就帮她拿,她和他说话他也回,但是就是不主动开口,表情也很淡很淡,偶尔甚至没有表情。
何书蔓后来忍不住问:“迟聿,你是不是知道梅姨是你亲生母亲的妹妹?”
江迟聿的神色一僵,抬眼对上她的视线,“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看上去很不对。”何书蔓挪到床边还是够不到他的手,只好用眼神央求他把手给自己,握住之后她继续说:“虽然梅姨在你们家这么多年,你也是她看着长大的,但如果你不知道真相的话,你应该不会这么难过。”
他勾了勾唇,但是那笑容看着让人心疼,“我这么明显吗?”
难过都写在脸上了吗?是不是看上去想哭又不哭的狼狈样儿?
“不要这样,无论怎样我都会在你身边,你还有我。”何书蔓心疼得不得了,“如果你难过,就说出来,或者,和我一样哭出来也没关系,迟聿,我不会笑你。”
我只会,心疼你。
江迟聿不会哭,但是他开始变得话多——
“算起来我应该比你们更早知道梅姨和我真正的关系,因为有一次,她差点说漏嘴,当时我不觉得有什么,后来晚上睡在床上越想越不对,我就让人去查了一下。”
“然后你就知道了?”
“对,然后我就知道了。”他笑笑,眼睛一直低垂着,“我当时其实很高兴,因为这个世上我又多了一个亲人。”
“那为什么你不先去和梅姨相认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江迟聿心里想的是:梅姨这么多年都不愿意告诉自己真相,是不是还有别的原因存在?她如果愿意说出来的话,总会说的啊!自己贸然道出真相,她会不会就此离开呢?
“如果我知道会这样,我会早一点开口的。”
至少,让她听到自己叫她一声小姨。
至少,让她走的时候少一个遗憾。
何书蔓见不得他自责到不行的样子,可又不知道说什么才能纾解他心中的那个苦痛。
反倒江迟聿还安慰起她来了,“没事的蔓蔓,我没事,你不要担心我。”
“迟聿——”
“我就是......很遗憾。”
很遗憾自己总是在最需要勇气的时候变得懦弱。
很遗憾自己没有保护好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些人。
当初意识到自己喜欢上何书蔓的时候,也是因为缺乏勇气才一次次地否定,从而让两人之间多了更加的磨难。
后来是在江华年死的时候,福伯那天晚上打电话给他,说江华年想要见他。
他去了,可是该说的那些话还是一句没说。
谁又会真正地、一直地恨着自己的父亲呢?尤其是当他即将与你生死离别的那一刻,你怎么还舍得再去恨一个给了你生命的人?
江华年说了很多很多的话,大抵是因为回光返照的缘故,他看上去精神极好。
那一刻江迟聿以为他会好回来,以后自己还有机会可以和他说话伴他左右。
其实已经没有了,那也只是他心底的奢望而已。
他是在后来才明白过来的,原来自己竟然那么、那么地希望他能继续活着。
可惜的是,在他走的时候自己都没有告诉他——尽管你害得我和最爱的人分离,可我还是早已经原谅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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