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书蔓并未表现出来有什么异常,她只是十分平静地看着江迟聿。因为身高缘故,她微微仰着头,不知内情的人乍一眼看去,还以为她是在仰望自己深爱的男人。
江迟聿也出现了那么一秒的错觉,但很快就被她眼底深处藏着的冷漠所惊醒。
深爱吗?恐怕此时此刻她对自己连恨都没有了吧?
何书蔓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是带着笑容的,声音又轻又软,让人感觉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样,那么地不真实——
“好久不见。”
她淡淡说着这四个字,好似两人真的许久不见,好似一切恩怨情仇都已经随风而逝。
江迟聿怔了怔,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好久不见吗?
也不是的,其实只是几天没见而已。
但好像对自己来说,真的,是很久很久不见了呢。
他低了低头,将眼神转向别处,并没有和她对视,向来磁性的嗓音今天听来竟然带着那么一丝丝地沙哑,可这并不妨碍啊,还是那么低动听迷人。
“是啊,好久不见。”
何书蔓大概是没料到他会符合自己的话,轻笑一声,也那么地一低头,额前修剪得很漂亮的刘海都滑了下来,遮住她的大半张脸,别有几分独特的韵味儿。
她说:“你爸的事我从容冶那听说了,所以我来看看他,你呢?你刚从上面下来?”
“嗯。”
江迟聿轻应,可应完了一声之后他便再也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是啊,无话可说。
一个人原本对你带着爱带着恨的人,忽然之间可以那么平静地站在你面前,那是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呢?
大概就是在清楚地告诉你——我不爱你,也不恨你,我要忘了你,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心中满满当当的情绪忽然之间就消失不见了,别说是那种‘终于找到理由去见她’的喜悦,就连觉得愧疚抱歉也一并感觉不到了。
江迟聿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就空了,那种失落感前所未有,沉重得他差点就承受不住!
他只好迅速转移话题,沉沉地说:“我爸他想见你,让我去把你接过来。”
“这样啊......”何书蔓轻笑,抬抬下巴指着电梯的方向,道:“那走吧,去看看他吧。”
不管三年前他和自己的母亲联手做了多么恶心的事,但都过去了啊。
今晚一走,也不知道自己这辈子是不是还会回来,至少在过去三年里,在自己还不知道真相之前,他也是待自己如女儿一般地对自己好过的啊。
都要走了,都准备全部忘记了,那就爱恨都不要带走。
江迟聿跟在她的后面,仔细地看着她的每一步,走得那么自然,那么轻松。
可何书蔓越是轻松,他就越是沉重,脚上像是粘了胶水一般,每抬起一次,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感觉下一步再也迈不出去。
进了电梯,没有别人,谁都没有开口说话,电梯里安静得像是没有人存在。
江迟聿的手心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满是手汗。
倒是前面的人,嘴角的微笑不曾停下,面上的表情柔软无比。
要不是知道她已经定了今晚七点的航班离开这里,江迟聿险些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失忆了,是不是把之前的那些事都给忘记了。
‘叮——’地一声,电梯打开,也惊醒了电梯里那个胡思乱想的人。
“几号病房?”何书蔓回头,问。
“706。”
她点点头,自顾自朝前走去,到了病房门口才回头看,发现江迟聿离得有些远,不禁拧眉,“怎么了?不会刚刚的时候和你爸吵架了吧?”
就他那臭脾气,完全是遗传了江华年的,两人一见面就是针尖对麦芒,谁也不让谁,吵架那也不奇怪。
嗯......不是都放下了吗?怎么还会这么清晰地记得他那坏脾气呢?
何书蔓摇摇头,晃散自己脑海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重新恢复笑容,歪着头说:“进去吧。”
江迟聿这时也走到了她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让她先进去,他还是跟在她的后面。
她一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走那么慢,她也一定不知道自己在刚刚从电梯出来到这门口的时候内心起伏了多少次。
这样和你前后慢走的机会不知道还有没有,所以每一次都必须好好珍惜啊。
多想这条路没有尽头,多想706在遥远更遥远的地方,多想......和你牵着手走啊!
门打开,病房里的人闻声回过头来看。
江迟聿从病房离开到现在回来前后也不过十分钟的时间,福伯没料到他这么快就把何书蔓带过来了,震惊得赫然起身,“大少爷,大少奶奶!”
“福伯,别这么叫我了。”何书蔓礼貌地低语,也不避讳江迟聿就站在身边,道:“过了今晚,你们新的大少奶奶就有啦!”
她像是说笑一样说着别人的事情,丝毫让人感觉不出来她是被挤下位置的那个人。
福伯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江迟聿,挺直了腰板,重重地说:“在我福伯眼里,大少奶奶永远只有你一个!江家未来女主人的位置,岂是那些乱七八糟的女人可以随意染指的?!”
他的话音一落下,江迟聿的脸色立刻变了变。
说不上来是变好了还是变难看了,但是何书蔓怕自己引起的这个话题会连累福伯,于是连忙转移了话题,说道:“你家老爷情况怎么样?”
一说到江华年,福伯脸上的正气立刻就被悲伤所取代,摇了摇头,低声哀哀地说:“这次大概......真的不会好了。”
“福伯你别太悲观了,现在医学这么发达,肯定还有机会的。”
江华年现在到底到了哪一步其实何书蔓的心里一清二楚,来之前容冶说得十分详细,她自己也知道这些话起不了什么作用,可人不就是这样,哪怕明知对方已经到了尽头,还是要去说一些苍白无力的安慰。
福伯十分欣慰,同时再次看向江迟聿,眼神十分不满。
江迟聿一直安静地站着,他不确定自己的父亲现在是否还有意识,是否能听到他们说得话,但是他希望他是听得见的。
何书蔓在病房没有多逗留,走得时候抱了抱福伯,笑笑说:“福伯,你保重。”
福伯愣了几秒,而何书蔓就趁着这几秒很迅速地就离开了病房。
她并不习惯那些离别前依依不舍的戏码,尤其是江迟聿就站在旁边,她不想在他的面前表现出任何一丝一毫的留恋。
等福伯反应过来的时候病房里只剩江迟聿,他连忙推了江迟聿一下,说道:“大少爷,你快去追大少奶奶啊!她好像要离开!”
江迟聿不说话,也不动,表情有些木木的。
福伯更急,“大少爷,我不相信你对大少奶奶一点感情都没有,她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人,前段时间你们不是还挺好的吗?要是有什么误会趁现在一定要解释清楚啊!”
“不是误会。”他轻轻地,“福伯,今天真的是我和安然举行婚礼的日子。”
“啊?”
福伯大惊,张着嘴巴都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
江迟聿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江华年,竟然不自觉地苦笑了起来。
他现在隐约地有点体会到了何书蔓当时失去孩子又失去母亲的那种痛,因为他即将承受的——是失去她,还有失去父亲的痛!
这个世上最不缺的就是因果循环,你种下什么因,就会得到什么果。
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江迟聿深知自己所作所为一定会有报应,可就是没想到,这个报应会来得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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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书蔓从病房离开之后并没有走多远,而是站在电梯那里等着江迟聿。
约莫过了五六分钟,她听到脚步声,探头出去看了一眼,果然是江迟聿。
他大概是没想到她还在,眼里飞快地闪过诧异,起先加快了脚步,后面可能觉得自己表现得太明显了,又将脚步的频率压了回去。
缓缓走到她面前,他开口问:“怎么还没走?”
“等你。”何书蔓如实回答。
江迟聿的心骤然一紧,看着她的眼神都迅速热烈了起来,他在心底不可抑制地欢喜,猜测她是不是对自己有那么一点点的、一丝丝的舍不得。
然,万万没想到,何书蔓低头从包里拿出来一份东西递给他,而那份东西——是离婚协议书!
五个大字清清楚楚,像针一样扎在江迟聿的心上,每一针都是那么地精准,那么低用力,扎在最痛的地方,瞬间他就不能呼吸了。
她目光安宁如水,平静地将离婚协议书递到他面前,轻轻地说:“我知道你还爱着她,字我已经签好了,祝你们幸福。”
那一段美好就像个梦,偷来的幸福总是要归还的。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那模样仿佛卸下了千万斤的重担,终于如释重负,转身走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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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应该会加更一章,但是估计得十一点左右,等不及的亲明早起来再看哈,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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