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图书室,夏天的阳光从彩绘玻璃窗流泻下来,正下方白色钢琴笼在一层斑驳陆离的光晕里。
安安静静。
言溯一身白衣,趴在钢琴上……旁边放着珐琅金丝银线等做手工的材料
安安静静。
自复活节一吻后,甄爱消失了。
联系不上她的第一天,他去找欧文。欧文说:“Ai最近工作学习忙。你放心,有我在,她不会有安全问题。”
言溯头上默默挂三条黑线,这不是重点!
可他不能告诉欧文……说他咬了甄爱一口,唔,很多口。
言溯:“那你跟她说我有事找她。”
一天过去了,欧文回来,很疑惑:“Ai说她不想见你。”
言溯有点受挫,却心虚地问:“她有没有说为什么?”
欧文:“呃,我再回去问问。”
言溯气得差点儿踢他:一天传一句话,这人效率怎么这么低?
过了一天,欧文回来,表情尴尬:“Ai说,和你不熟。”
言溯立时脸都黑了。
他整天趴在钢琴上冥想。他不该不经她的允许就亲她,可她为什么要跑掉?
最让他难过的是,她说: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我们不熟。
为什么?
他一定要证明,他和她很熟!她不讨厌他!
可脑中列举出一堆数据认识两个月,说话不多,对方的信息都靠猜测。
确实不熟!
她总是呆呆的淡淡的,看不出喜好;看他也不会像看见彩色糖果一样,眼睛里微微的流光溢彩。
好像真没喜欢。
言溯很沉郁。
脑子里翻箱倒柜继续找证据,他们拉过手拥抱过,参加婚礼看电影,睡在一起还住在一起。不经意间,早有很多细碎的亲密。
经过枫树街银行抢劫案,他很确定对她的感情。
他喜欢她,可她却躲着他。
甄爱的话还在耳边回荡:“我不喜欢你,我讨厌你。”
他的心情低落谷底,自我安慰,她从来反应都慢,是不是还没意识到对他的喜欢?
他倒在地上,闭着眼睛,下意识回想那天晚上的吻,前几次她蒙蒙的,以为是玩游戏,没有迎合也没有抗拒。
最后一次,她全身都僵硬,双手紧紧揪着他的衣袖,非常紧张。他记得他吻她吻得忘情,她的唇齿之间全是清香。她并没有拒绝,手指无意识更紧地抠在他的手臂上。
她的身体语言是想要的。
他得到了她的允许,头脑更加发热,一手伸进她的发间,另一只手仍缠在她纤细的腰上,越收越紧。当时他体内有种陌生而刺激的渴望,真想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一定也是那么想的,因为他们的身体胶在一起时,她的腿无意间往他靠拢。这是一个狎昵的动作。
她的身体语言依旧是想要。
而接下来,他再也按捺不住身体里窜动的火,突然用力地咬她。就是从那一刻起,她在他怀里发抖,身体有了抵触的迹象,想要推开他,却是徒劳。
他极轻极缓地睁开眼睛,望着高高的彩绘玻璃窗,灿烂的阳光落在他的眼底,幽深而寂静他好像知道,为什么了。
心,突然很痛。
他真想狠狠抽自己一嘴巴。
半小时后,言溯给伊娃打电话。
伊娃语气不善:“现在是星期天早上9点,你不觉得这个时间很不合时宜?”
言溯漠漠的:“听你的声音,醒来1个多小时了。”
对方梗住。
言溯:“哦,不好意思,打扰了你和林丹尼的交配。”
伊娃石化。
言溯想起甄爱说的,要对人礼貌,于是乖乖地说:“对不起,打扰了。早上好,顺便帮我向林丹尼问声早安。”
伊娃直接风化,半晌听到林丹尼远远的声音:“Hi,SAmorning早上好!”
伊娃暴躁:“谁准你和那怪胎打招呼,给我躺好!”一秒后对着话筒,“我要睡觉,有事几小时后说。”
“几小时?”言溯皱眉,“你想把林丹尼的精力榨干?”
伊娃:……“你今天都不准给我打电话!”
言溯默了,隔一秒,跟机器人瓦力一样语调平平,慢吞吞喊了声:“EVA”
伊娃挑眉,不挂电话了。认识他十多年,他开口闭口都是“迪亚兹”。只称呼姓,从不喊名。
“找我什么事?”
“我亲了甄爱一下,她就不见了”
伊娃噗嗤一笑:“你是说,像变魔法一样,亲她一下,她就凭空消失?”
言溯:……
他没好气:“迪亚兹!你谈恋爱后智商急剧下降了。”
“我这是学你!你很多时候听别人说话侧重点都歪掉。”
言溯正色:“不觉得!”
伊娃认真道:“难道是你吻技不好?”
言溯一头黑线:“咳,我是在没有征求她同意的情况下”
那边沉默了足足三秒钟:“WOW”
“SA我觉得Ai在感情方面是个很小心的女孩子。怎么说,我喜欢一个人,不管结局如何,都会享受现在全力争取。但她相反,即使她喜欢你,可如果她认为你们不会有结局,那她宁愿不要开始,永远维持朋友的关系。宁愿默默喜欢,也不愿破坏现在的感情。”
言溯愣了愣:“sheissocute她好可爱!”可同时,又让他好心疼。
伊娃没了半点嬉闹:“SA,现在你吻了她,一切都挑明了。朋友是做不成了。恋人?你有这方面的准备?你想好了?虽然我不想夸你,但你这样的男人太顶尖,可望而不可即。而且你的脑袋常人根本无法理解,你确定她是你的soulmate?这些问题我都会想到,更何况Ai呢?”
“SA如果这些问题你都没想好就去招惹Ai,那你一定会伤害她。”
言溯这边沉默良久,微微一笑:“从来没像此刻这么清楚。”
甄爱坐在落地窗前的阳光里,捧着玻璃杯,蒙蒙的水汽飘浮上来,映着她的脸,安静而落寞。
妈妈说过,不要爱,爱是一座囚牢;谁爱谁,谁就关进了谁的牢。
爱了,就再没了自由的心情,再没了无忧的心境。就像湛蓝的天空,再怎么碧色万里,也有微风吹来云丝儿,细细袅袅,捉不到,散不去。
可甄爱不懂。以前的日子,没有爱,却也没有自由和无忧,没有轻松和惬意。
好几天没见到言溯,好几天都埋在实验室,研究有进展了,但她没半分激动。言溯一开始还让欧文追问她,最近却没消息了。
他忘了她吧?
可她在失落什么?
其实,她想要的,他都有。纯净,智慧,光明,正直,温暖。那么多温暖,从小到大都没体验过的温暖。
她害怕的,他也都有。太纯净,太智慧,太光明,太正直,太温暖。
认真想想,她其实没有爱与被爱的权利。
复活节的事历历在目。前6个亲吻,虽是天然黑的设局诱骗,她却开心而忐忑。
她迷恋他的唇轻轻触碰过来的瞬间,偶尔带着小动作抿一口,偶尔似真似假地舔一下,窃喜又刺激。
可第7个吻……
现在想起那种被禁锢的无力,过电般窒息的刺激,甄爱都止不住心尖狠狠一颤,玻璃杯中水猛地晃荡。
她盯着雾气出神,过了这么多年,有些记忆还是抹不去。
阳光落在波动的水杯里,折射出七彩的光,仿佛浮起一双会变色的眼睛,他盯着她,幽深莫测地说:LittleC,不管你逃多远,我们留给你的印记,一辈子也抹不去。
她怔怔的,本不该存有幻想,她不可能做普通的女孩子。
可,她又想起言溯,那晚立在落地窗前,眼神慌乱又懊恼。她第一次见他如此惊慌失措,无助地想要抓她,想要道歉,想要挽留。
她却踢了他的拐杖跑了。
她低下头,兀自难过。
杯里的水温温的,这些天,研究进入尾声,在工作上,她难得的感到安慰,也算是弥补这些日子低落的心情。
这时门外传来悠扬的小提琴声,是她从来没听过的曲子,一下忧伤一下晴朗,一下哀愁一下明媚。
甄爱的心情像成了流水,和着小提琴的曲子缓缓流淌。
她听得入迷,情不自禁起身去开门。
却是再熟悉不过的人。
拐杖放在一旁,他肩上托着白色小提琴,笔直地立在走廊里。一连几天不见,他还是老样子,干净又清逸,即使右脚不便,也是挺拔俊秀。
她开门,他神色安然地瞥她一眼,不紧不慢拉完弦上最后几个音符,才复而垂眸。浅茶色的眸光幽幽静静地落在她脸上,嗓音低沉又缱绻,
“Hi!”
轻轻一声,就着小提琴袅袅的余音,透着说不尽的思念。
致甄爱。
甄爱扶着门沿,心弦微颤,黑溜溜的眼珠仰望着他,不予回应,也不邀他进来。
两人就这样无声地立在门线两边,静悄悄地对视着。
她穿着居家的休闲装,小小的白色T恤,深灰色的棉布修身裤子,长发随意挽了个髻,周身都散发着一尘不染的散漫气质。
即使现在她在他眼前,还是,思念成灾。
而好久不见,她也是开心的。
仿佛他有某种神奇的抚慰人心的力量,一见到他,所有的纠结忐忑和阴郁就全部烟消云散。
天空晴朗,太阳灿烂,她突然就开心了。只是这一瞬间,依旧什么都说不出来。即使能够坦然迎视,却不能豁然开口。
虽然不说喜欢,但她还是问:“你来干什么?”
他腿脚不便,扶着拐杖过来,递一封平整干净的信。
甄爱接过,忽然幻想出他坐在钢琴旁,安静淡然写信的模样,认真而隽永。她看见他脚上的绷带,低下头:“送个信么,还自己跑来。”
他盯住她:“本想要Isaac送的,可它话多,我担心它飞到半路和别的鸟儿说话,嘴里叼着的信就掉了。”
“你真不擅长讲笑话,冷死了。”甄爱心里在笑,却瘪嘴,“你怎么不放邮筒?”
“怕弄丢,还是亲自送比较好。”
“什么信这么宝贵?”
“道歉信。”
甄爱一愣:“为什么道歉?”
言溯不经意地拧了眉,看上去随意,其实有点哀伤:“你说你讨厌我。”
他淡淡地可怜兮兮着,甄爱才知当时一句气话,他像小孩一样听进心里去了。这些天估计反反复复记挂着,可劲儿磨得厉害呢!
甄爱于心不忍又懊恼:“没有!”
言溯眉心舒展开,十分不懂见好就收:“那你说不喜欢我也是假的?”
甄爱别过脸去:“哼,‘我讨厌你,我不喜欢你’,属于联言命题。一个假,不代表全部假。亏你还是逻辑学家!”
言溯愣了愣,忽然就笑了。
被心爱的女孩用心爱的学科反驳得哑口无言的感觉,真的好幸福。
他看着她清丽的侧脸,目光缓缓落到那如玉脖颈上,不自觉就抬手覆上去,轻声呢喃:“可我认为,你喜欢我。”
甄爱只觉胸口一烫,惊愕地扭头看他:“你自恋!”
他眸光深深,一瞬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修长的手指从她的锁骨处慢慢摸上去,托住她的下颌:“是吗,再说一遍?”
甄爱一愣,陡然明白。摸颈动脉,看瞳孔扩张,这是CIA最简单的测谎方式。她很早就会防范这招,对他,却不能。
“如果我只是自恋,那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我靠近你的时候,你脉搏的频率达到了每分钟147?”
这个白痴!
她又羞又气,正想推他,却突然看清他眼中忐忑又紧张的情绪。他在她面前,居然会不自信,所以才傻傻地用他最熟悉最没情商的方法来求证。
她的心一软,舍不得推开他了。
她歪头,红着脸贴贴他熨烫的手心,问:“你呢?”
他没有丝毫犹豫:“我喜欢你,喜欢得很深。”
甄爱的心砰砰地跳,血液都沸腾起来。她呆呆看着他,还没想好说什么,他复而开口,说出来的话却很书面:
“Ai,很抱歉那天在没有征求你同意的情况,强行亲吻你。对于这种被雄性激素冲昏头脑的愚蠢且不文明的行为,我表示非常羞耻。
对于行为本身,我认为它虽然不恰当,却十分客观地体现了我对你深刻的情感。那不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是因为我对你的爱慕一天天与日预增。可遗憾的是,由于我对感情领域的不熟悉和缺乏经验,我没有控制好我的行为。
对不起。
可是Ai,你不要因此认为我对你的感情是轻率的。相反,我坚持宁缺毋滥的原则。即使终身孤独一人,也绝不会将就。我已深思熟虑,我很确定,如果这世上真有一个和我心灵相通灵魂契合的人,那就是你。只是你。
我说过,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我知道,你有沉重的过去。可我愿意和你一起面对,愿意走进你的世界,也愿意让你进来我的世界。
我愿意牵着你,把你从灰暗的记忆里带出来;也愿意让你牵着我,带我从孤独的世界里走出来。”
她的心又暖又酸,没想到他竟把她的心思全看透。这段正式又严谨,逻辑严密又句式复杂,感情色彩强烈又文学性十足的话,完全超出了甄爱的承受范围。她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全然沉溺进他深深的眼眸里。
他脸色微红地抬起下颌:“另外,作为我喜欢的人,你可以终身无偿享受很多福利。无论智力心理还是身体。
你要是喝醉了或不想走路,我可以背你;你不懂的事,我都会尽心尽力替你解答;
你要是不开心,我会哄你开心。虽然这项还要多多学习,但你知道,我的学习能力很强,一定会学到你满意,哦不,你要求太低,学到我满意为止;
只要你开心,任何时候你都能在我的绷带上写字画画。
还有最大一个只给你的特权,你可以碰我的任何东西,包括我。
咳,从现在开始,你就可以行使你的权利了。”
他的声音像音乐般好听,悠扬地说完,指了指甄爱手中的信封,神色腼腆,带着别扭的倨傲:
“我刚才说的就是这封信里的内容。一字不差,哦,信里有标点符号。你可以再看看,我的字写得很好看。唔,声音也好听。”
说着发现歪题了,又红着脸,骄傲地说,“口头的是承诺,书面的是存档。末尾签了名字,盖了印鉴。中英文。
不过你也不用特别紧张这封信,就算掉了也不要哭。我给它打了“甄爱”“承诺”和“独一无二”的标签,放在脑袋里记得清清楚楚。
我很守信用,不会说话不算话。
但这不代表你可以把它扔掉,不珍惜。”
“我会好好珍惜哒。”
他话没说完,怀里就被软软的她盈满。
她扑过去,偎在他怀里,双臂满满地搂着他。扑面而来他的味道,充实而安全,让她心安。她踮起脚尖,熨烫着脸,凑近他的耳朵,小声道:
“言溯,我也喜欢你,喜欢得很深。”
他唇角弯弯,温柔地环住她的腰,低头吻上她粉粉的小耳朵:“幸好。”
夕阳从欧式窗外洒进来,古典城堡内一片静雅。
年轻男子立在窗边,霞光在他棕黑色头发上染了层金红的光,男子身形笔挺而颀长,五官俊美,像中世纪的王子。
他有一张和亚瑟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瞳不似亚瑟漆黑,他深黑色的虹膜外边有一层金色,又似透着一闪而过的紫罗兰色。
他还有一双和亚瑟一样白皙修长的手,指尖捏着几张照片。
第一张,漂亮的女孩蹲在一篮篮彩蛋面前,快乐地笑着。他眯眼,略一回想,好像没见过她这样笑,开朗又明媚。
“我就说,A怎么会突然跑去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城市。”他看着照片中的女孩,唇角弯弯,复而抬眸:“K,他的伤怎么样了?”
Kerr科尔肃穆地立在一旁:“B伯特先生,亚瑟先生伤势不重,但心情一直不好。”
伯特垂眸,看着女孩怀里抱着的那一套彩蛋,唇角浮现出一丝奇异的笑:“你告诉他,他送的那套彩蛋,C最喜欢。”
科尔点头:“是。”
伯特继续看第二张照片,更衣室里,穿着兔儿装的女孩羞怯又拘谨地立在镜子旁,玻璃里映着背影,两个角度都是曲线玲珑,身姿妙曼。
伯特意味深长地挑眉,鬼魅般的眼眸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的神彩:“K我们的LittleC长大了”手指慢慢从照片上滑过,绒绒的兔子耳朵,绯红的小脸,窈窕的胸部,纤细的腰肢,性感的肚脐,勾人心魄的长腿。
他很享受地呼出一口气,“小兔子,最适合她。还真是可爱啊。”
科尔是不敢看照片的,垂眸道:“C小姐从小就可爱,像乖巧柔顺的娃娃。”
伯特眼瞳一暗,科尔一惊,忙道:“对不起,我说错了。”
伯特从阳光中走进阴影,自言自语:“的确,这世上没有比她更可爱的娃娃了。”
记忆里,她从来都是惊恐地看着他,脸色惨白,瑟瑟发抖。
他一碰她,她就吓得尖叫!
“Hi,littleC”他捏着照片下角,眼里像住了妖精,凑过去在她的肚脐上夸张地亲了一口,“Missyou,somuch.”
找遍全世界,他还是最喜欢她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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