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迟!?”
温白羽几乎和钟简一起怔愣的喊了出来。
身材纤细的白衣男人摘下了面具,却露出了一张与奚迟一模一样的脸,只不过脸上没有天真可爱的表情。
温白羽觉得,这个男人的眼里总是露出淡淡的悲伤,骨子里却要强倔强,用一种孤高的表情掩饰着什么。
钟简非常吃惊,要知道他和钟馗是师兄弟,虽然道行不及钟馗,但也是出类拔萃的,然而钟简之前并没有感觉到奚迟身上有什么异常的气息。
钟简张了张嘴,说:“你不是粽子。”
奚迟眼皮微抬,目光扫过钟简,似乎很恐惧在钟简身上停留,又装作不经意的错开,脸上挂着笑意,说:“两位天师放心,我还没死,不是鬼,也不是魂魄,还不属于你们的管辖范围。”
钟馗说:“老而不死是为妖,你也算是两千多年的妖怪了。”
奚迟没再说话,只是苦笑了一声。
钟简也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奚迟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都非常熟悉,还有这个金面具,这些好像本身就扎根在自己心底,奚迟的出现,仿佛突然把这些遥远的熟悉感从深埋的地下翻了出来……
万俟景侯见他摘下了面具,“唰”的一声将剑收回,手一抬,“哧——”,丝毫不差的将七星龙渊剑扔进了钟馗的剑鞘里。
万俟景侯说:“带路。”
奚迟没说话,点了点头,率先经过断桥,往前走去。
断桥的另一头接上了一个山洞,山洞往里是墓道,墓道的两侧也摆放着棺材,一共两溜沿着墓道绵延向前,这次棺材更多,少说也有近百个!
他们一踏入墓道,就听见棺材发出“哐哐”的震动声。
温白羽赶紧拉住万俟景侯的袖子,说:“不……不会又起尸吧?”
他刚说完,走在最前面的奚迟则微微抬起了手,墓道两边的棺材很快就安静下来,再也不动了,墓道里又恢复了静悄悄的死寂。
温白羽见奚迟这么厉害,不禁轻轻落后几步,轻轻拽了拽万俟景侯,小声说:“这么多棺材,里面都是陪葬吗?那要多少人?”
万俟景侯说:“应该不是陪葬,你别忘了壑语侯虽然吃下了长生不老的灵丹妙药,但是他的军队并没有,两千多年,就算不是阴兵,现在也变成了阴兵。”
温白羽打了一个哆嗦,说:“怪不得呢,刚才咱们看到的那个西汉校尉,是不是也是他的部下。”
温白羽说着,又杵了杵万俟景侯,说:“你说,他为什么要装哑巴呢?”
万俟景侯看了他一眼,说:“壑语侯懂得鬼语,声音与众不同,应该是怕被人发现。”
温白羽摸着下巴想了想,说:“其实他也不容易,那他要找的人找到了没有,都两千多年了。”
万俟景侯摇摇头,说:“这要问他了。”
温白羽心想着,还是不问了,毕竟他和万俟景侯已经很熟悉了,虽然和奚迟也不算不熟悉,都是住在同一屋檐下的,但是眼前的奚迟没有之前那股可爱天真的模样,而且活了两千多年,温白羽到底有些害怕。
哪知道走在最前面的奚迟却笑了一声,没有回头,也没有停步,只是说:“找到了。”
温白羽有些吃惊,心想着挫骨扬灰的都能找到,也不知道是怎么找到的。
就听奚迟继续说,声音幽幽的,仍然带着一股空冥的感觉,说:“我找到了他三十四次,如果算上这一次,一共三十五次……”
温白羽更是吃惊,顺口说:“怎么这么多次?”
奚迟笑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温柔,说:“两千多年来,每次我都看着他从少年变成青年,然后结婚、生子,或者孤独,无论如何,最后都逃不掉死亡,而我无能为力……我带着军队踏遍大大小小的墓群,始终找不到让他超脱生死的东西。”
钟简走在最后,他的目光一直往前看,盯着奚迟的背影,听他慢慢的说着,心中总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东西要破土而出,却始终差着什么。
万俟景侯突然说:“所以你一直在找襄王墓。”
奚迟点头,说:“凤凰棺本是襄王墓中的宝物,传说且渠是从盗墓人手中得到的这副棺椁,并跟随他下葬。而且当年鸿鹄随同襄王下葬,神鸟与天地同寿,就算陪葬也不会寿终,找到了襄王墓,就能找到鸿鹄血……”
温白羽突然想起自己在龙背古村的龙冢里看到的幻想,也没有过脑子,很自然的说:“襄王最后没有让鸿鹄陪葬。”
他说完,众人都停下了脚步看着他,钟馗笑着说:“哎,怎么好像你亲眼看见过似的?为什么我们听说的版本都是襄王让鸿鹄陪葬了?”
温白羽一时有点语塞,自己看到的也是因为坟鸟的炉香产生的幻觉,或许真是错的呢?
温白羽虽然没有再说话,不过他总是觉得那就是真的,或许在别人眼里襄王都是暴戾绝情的,而襄王最后拿出钥匙的一霎那,温白羽甚至感受到了襄王的痴情和绝望。
万俟景侯说:“可惜你用了两千年,也没找到真正的襄王墓。”
奚迟笑了一声,突然回了头,看着温白羽说:“虽然我始终没找到襄王墓,不过我做了最明智的选择……就是收一个好徒弟。”
温白羽一听,顿时炸毛了,一下就想到第一个墓里那句话,“以血盟誓,为吾隔世之弟子”。
温白羽说:“原来那个以血盟誓,是你搞的花活!不过你就算硬要收我做徒弟也没用啊,我什么都不懂,也不能帮你找襄王墓。”
奚迟笑眯眯着一双眼睛,说:“你不懂没有关系,有人懂就可以,最主要的是,有人心甘情愿的帮你。”
温白羽听他说的高深莫测,挠了挠后脑勺,表示仍然不是很懂。
万俟景侯则是一脸冷淡,似乎很不屑奚迟的这点儿小聪明。
他们走了大约半个小时,才通过了墓道,通过墓道之后,前面霍然开朗,俨然做成了一个穿堂的样子,再往里走,一扇大门挡住了去路,门的两侧蹲着两个青铜做的野兽,雕刻的栩栩如生,长牙五爪的,如果黑灯瞎火的,还真是会被吓一跳。
奚迟站在门前,用手轻轻的抚摸着石门,说:“石门有防盗夹层,如果强行打破石门,夹层破裂迸溅出毒水,轻则烧伤皮肤,不幸运的会被活活灼烧死……石门连接着一个沙漏,只有每天卯辰相接的时候可以打开,否则触动机关,墓顶的砂砾层会坍塌下来,将墓室深埋。这后面就是凤凰棺,石门完整,说明那些盗墓贼还没有进去。他们要用新鲜的心脏,必然先要打开石门,才敢对孩子下手,咱们守株待兔的等在这里就足够了。”
温白羽啧啧舌,说:“石门这么复杂?现在还不到点,那就要等着了?”
奚迟点点头,纤细的手指上仍然有血迹,眼里露出温柔的笑意,轻轻抚摸着石门,喃喃的说:“这是他想出来的,也只有他这样心思细的人能想出来……我这辈子掘墓太多,都不敢用真面目示人,害怕死后受到同等待遇,也被人掘墓挖坟,他就想出这样的石门……只可惜,我没用上,却给他用了……”
万俟景侯坐下来,温白羽也靠着他坐下来,这时候才感觉累了,毕竟小饭馆打烊的时候就一点了,现在又在墓里这么长时间,早就又困又累。
温白羽靠着万俟景侯,说:“其实他也蛮可怜的。”
钟馗也坐下来,说:“师弟,把小孩给温白羽抱着,你歇歇受伤的胳膊。”
温白羽顿时后背一紧,听着都冒冷汗,说:“别、别给我!他好不容易睡着了,等会儿换手又哭!”
钟简笑着说:“一个孩子又不重。”
他说着,看了一眼奚迟,说:“你的手,要不要包扎一下?”
奚迟愣了一下,没想到钟简会主动和自己说话,笑着点了点头,温白羽一瞬间看到奚迟的眼睛里又是闪烁着那种可爱天真的光芒,简直变脸比翻书还快。
温白羽把背包里的纱布和止血药拿出来,抛给奚迟,奚迟也席地而坐,一手扯纱布,一手包扎。
只不过奚迟的动作十分笨拙,或许是一只手给另一只手包扎的缘故,纱布怎么也包不上,手上的止血药都蹭掉了。
钟简终于看不下去了,把孩子塞在钟馗怀里,钟馗顿时就想大叫,但是又怕吵醒孩子,只好压低了声音,咬牙切齿的说:“你怎么给我?万一我吓到孩子呢?”
温白羽正在喝水,“噗”的一声喷了出来,说:“你也知道自己吓人啊。”
钟馗瞪着铜铃眼,身体僵直,却不敢动,只能瞪着温白羽。
钟简走过去,蹲下来半跪在奚迟面前,重新给他涂上止血药,然后小心的开始包扎起来。
奚迟一直嘴角带着笑,看着钟简的动作,很温柔,很细心,很有耐心,好像害怕弄疼了他。
“嘶——”
奚迟突然轻吸了一口气,双手微微一抖,钟简的动作立刻停了,抬起头来,说:“我弄疼你了?对不住。”
奚迟瘪了瘪嘴唇,摆出一副无害的样子,细细的眉毛皱着,说:“特别疼……”
钟简更是手忙脚乱了,那双手,本身嫩生生的,又纤细,又莹白,不过现在沁着血,有的指甲也劈了,看着就知道很疼,这是他为了救自己弄的。
钟简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连连说对不住,说:“再忍忍,我帮你包好。”
奚迟继续装的很无害,拿大眼睛看着钟简,声音也软软的,说:“还是疼,你给我吹吹。”
温白羽:“……”
钟馗:“……”
温白羽心想着,这样也行,明摆了是诱拐老实人啊,也就是钟简比较老实。
倒是万俟景侯特别淡然,也不去看他们,从包里拿出压缩饼干,递给温白羽,说:“饿的话吃一点。”
温白羽正好饿的要死,赶紧拆开往嘴里塞,万俟景侯又递来矿泉水,温白羽觉得万俟景侯的背包就是个百宝囊,只要下墓需要的东西,一样不缺。
这边吃的开心,那边钟简架不住奚迟装可怜,真的给他吹了吹,奚迟心满意足才不喊疼,钟简继续包扎。
钟馗左看一下,右看一下,又看了一眼自己怀里的孩子,生怕他醒了就哭,感觉自己真是太倒霉了……
钟馗肚子也饿了,实在忍不住,大叫着:“喂等等,给我留点压缩饼干……”
他的话还没说完,万俟景侯突然眸色一厉,钟馗下意识就住嘴了,想他钟馗抓鬼这么多年,还从未怕过什么,然而刚才一霎那,钟馗感觉到一股冷意。
钟馗心想,不就是一块十几块钱的压缩饼干吗!
温白羽见万俟景侯的神色,当即紧张起来,果然就听万俟景侯说:“上面有人。”
众人都抬起头来,墓室很高,少数有三米以上,据奚迟说,墓室上方是砂砾层,沙土混合着尖锐的石片,专门掩埋盗墓贼用的,沙土容易坍塌,尖锐的石片可以随着坍塌锋利的切割,就算盗墓贼身手再好,也难逃一死。
隔着这么高的墓室和这么后的砂土层,万俟景侯竟然听到上面有人。
钟馗瞪大眼睛,说:“你说那些人在上面?”
万俟景侯只是做倾听的样子,一句话也没说,就在众人静静等了五秒钟之后,一向冷静的万俟景侯突然喊了一声“不好”。
就听“轰!”的一声巨响,墓室震动起来,从墓顶上开始掉碎石。
温白羽被震得左摇右晃,被万俟景侯一把拉住,护在怀里。
温白羽喊着:“怎么了?地震了?”
万俟景侯说:“上面的人在用炸药。”
他一说完,众人心里都是一沉,石门的防盗如果被炸,到时候喷溅出毒水,不止如此上面的砂砾还会坍塌。
奚迟一把拽住钟简的手腕,说:“远离石……”
石门两个字还没有说完,就听“轰”又一声。
温白羽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天上跟下雨一样,沙土碎石倾泻而下,随即石门“啪”的一身裂开,有绿色的液体喷溅而出。
奚迟抓住钟简,液体喷溅出的一刻,钟简却猛地将他抱住,用后背对着石门,奚迟清楚的听到钟简的一声闷哼,还有灼烧的声音,钟简抱着他就地一滚,两个人躲在墓室的三角区。
温白羽根本来不及反应,大量的液体喷出,万俟景侯揽着他,手臂上“呲啦”一声溅到了液体,被溅到的皮肤一下就变成了灼伤的黑色。
墓顶坍塌下来,巨大的石块正好架在墓室的三角区,万俟景侯拉着温白羽矮身躲在下面。
钟馗反应也很迅速,他怀里还抱着孩子,头顶上一块巨石砸下来,温白羽吓得心头发紧,就见万俟景侯抓起身边的小石子,猛地抬手一扔。
“啪!”
石头碎裂的声音,巨石竟然被一颗小石子瞬间击的粉碎,“哗啦啦”的从钟馗的头顶倾泻而下,钟馗赶紧伸手挡住孩子,然后也就地一滚,滚到温白羽身边。
那边钟简和奚迟掩藏在一个边角,这边温白羽万俟景侯和钟馗三个人掩藏在一起,还带着一个孩子,顿时感觉空间很狭小。
而且钟馗的体型健硕,空间就非常狭小!
石头砂砾还在不断的往下倾斜,转瞬之间他们周围已经被掩埋,片刻就难以看到对面的钟简和奚迟了。
万俟景侯将温白羽搂在怀里,用手护住温白羽后脑,因为空间狭小,温白羽双手没地方放,而且这种情况也没有犹豫的时间,立刻双手环抱住万俟景侯的腰。
温白羽能感觉到万俟景侯尽量伏低头,下巴放在自己蹭着自己的耳垂,有气息吹拂在他的脸颊旁边,虽然这气息是凉凉的,一点儿也没有温度。
手电也没来得及拿,沙土倾泻下来,立刻就变的漆黑一片,温白羽丝毫没有受伤,却动弹不了,紧紧抱着万俟景侯的腰,过了很久,耳边已经没有沙土倾泻的声音,才小声说:“万俟景侯?”
他的声音很小,似乎害怕声音一大,把沙土再震下来。
“嗯?”
万俟景侯没有说话,只是发出了一个鼻音。
两个人靠的很近,几乎是身体贴着身体零距离,万俟景侯的鼻音低沉,轻微的震动让温白羽后背跟过电流似的。
温白羽结结巴巴的说:“咱……咱们怎么出去?这是活埋了吗?”
钟馗这个时候却说:“呸!别说嘴,哪有咒自己的?”
温白羽说:“我有个问题啊,这帮人都会用黄符镇住粽子不让粽子起尸,为什么突然用炸药这么粗暴的方法?墓顶上是沙土层,炸药一炸不就塌了,上面的人也会掉下来啊。”
万俟景侯说:“或许上面的人只是无关紧要的傀儡,他们知道墓室有防盗夹层,但是等不到卯辰交时。”
四下黑漆漆的,钟馗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钟馗,钟馗说:“哪那么多问题,咱们还是想办法出去吧,不然孩子也要饿死了。”
温白羽说:“是啊,咱们怎么出去?难道要自己挖洞吗?”
万俟景侯说:“不必自己挖,你难道忘了,这里是壑语侯苦心经营的地下宫殿,他的阴兵还埋在这里。”
温白羽一阵冷颤,难道奚迟可以叫阴兵来帮忙吗?那也太吓人了。
他刚说完,就听见“咯咯……咯咯……咯咯”的声音,顿时双手一紧,死死抱住万俟景侯,万俟景侯感觉到他浑身发抖,像八爪鱼一样抓着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嘴角有些笑意。
温白羽哆嗦着说:“是……是那些阴兵来吗?”
“嗯。”
万俟景侯又发出了一个鼻音。
温白羽被这个鼻音苏的不行不行的,心想着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苏!真是要人命!
一股阴凉的气息慢慢涌过来,越来越凉,冷的温白羽牙关直打颤,说:“好阴森啊,冻死我了。”
钟馗笑了一声,说:“没想到你这小子虽然元神不齐整,但是感官还挺敏锐的。”
温白羽不解的说:“什么?”
钟馗说:“你感觉得没错,这冷气就是粽子的阴气,外面少说也有百八十个粽子。”
温白羽吓得更是抱进万俟景侯,说:“这么多!”
钟馗又说:“小子,你悟性这么高,不如跟着我修道,也能弥补你受损的元神,钟简就是元神不齐,然后我……”
他还没说完,温白羽在黑暗里翻个白眼儿,说:“然后你就忽悠他跟你去卖保险,当神棍。”
钟馗的声音陡然拔高,说:“什么叫当神棍,我可是正经八百的高级天师!满北京城里,就没有比我道行再高的天师了!”
钟馗又说:“算了算了,你没这缘分,不能得道,我也不强求你,但是小子我告诉你,听我一句劝,你的元神天生不整齐,也不知道出生的时候有什么岔子,身体里的阴气太盛,本身就容易招惹鬼怪,自己就别贼大胆儿了,再有就是,别和死物来往,就算他没有害你的心,时间长了,阴气侵体,就变成了短命鬼!而且更不能和他做……做那种事情……”
温白羽听得稀里糊涂的,说:“‘他’是谁?那种事情是什么事情?”
钟馗刚要再说话,万俟景侯已经声音冷淡的打断了他的话,说:“来了。”
阴兵来了。
温白羽当即吓得双手死死抱住万俟景侯,把头靠在他胸口上,黑暗之中,万俟景侯阴沉的脸色这才放松下来,也伸手搂住温白羽。
温白羽觉得,虽然万俟景侯身上并不暖和,但是特别让人安心,绝对有保障!
有“沙沙”的声音,似乎在刨土,又有“咯咯”的声音。
温白羽颤声说:“这粽子一边挖洞还一边聊天啊……”
钟馗:“……”
砂土很快就被挖开了,钟馗第一个受不住,从土堆里钻出来,抖了抖自己身上和孩子身上,掉了一大堆土,恨不得嘴里都是土。
温白羽则是蹲的时间太长,双腿发软,已经站不起来了,是被万俟景侯从土坑里抱出来的,还是公主抱。
钟馗看着温白羽老老实实让万俟景侯抱着,还问万俟景侯,手臂上的灼伤怎么样了,特不疼。钟馗恨铁不成钢的摇摇头,喃喃的说:“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简直没救儿了。”
奚迟和钟简已经出来了,钟简脸色有些发白,奚迟架住他半边身体。
温白羽一抬头,就看到新挖的墓道里,站着数十个人,排成两列,整齐划一的穿着铠甲,果然是阴兵!
阴兵将墓道一直往里挖,挖过石门的位置,直接到达了主墓室。
主墓室里很空旷,充斥着阴凉的气息,只摆放着一口透明的棺椁。
透明的棺椁上没有雕刻铭文,只刻着一直昂首振翅的凤凰,凤凰的旁边,还有一个图腾,又是这个图腾,和温白羽肩膀上的胎记一模一样!
温白羽第三次见到这个图腾,心里好奇的要命,不禁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
更让人震惊的是,透明的棺椁里镶嵌着一张床,和碑文上记载的一模一样,宽六尺高一丈的玉床,里面却不是空的!上面躺着一个男人。
男人穿着黑色的宽袍,看起来是西汉的服饰,双目闭合,安详的躺在凤凰棺里。
这个男人却是一个玉雕,用整块玉石雕琢出来的,面相和钟简一模一样的玉雕。
温白羽震惊的看着奚迟,又看了看钟简,原来奚迟第一次见钟简,就故意去搭讪,原来只要钟简来小饭馆,奚迟就去和他聊天,这些并不是偶然。
原来钟简就是奚迟找了三十五次的人,整整看了他三十五次生与死……
奚迟走过去,隔着凤凰棺的盖子,轻轻抚摸着,好像在描摹玉雕的样貌,眼睛里有些泛湿,慢慢的说:“据说当年秦始皇雕琢玉玺用了荆璧的一部分,剩下的部分却不翼而飞,我在一座唐朝富贾的墓中找到这块巨大的荆璧……荆璧是宝器,几千年来吸收天地灵气,我踏遍河川,寻求能工巧匠,用荆璧雕刻出他的样貌,重塑肉身……只可惜,荆璧再美,也不过是石头,又怎么能完完全全的复原他……”
钟简此时已经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钟馗则是叹息了一声,说:“怪不得,当年师父收师弟为徒的时候就说过,说师弟元神涣散,三魂七魄都已经散了,却能活在世上,实属不易。”
奚迟转过头来,看着震惊的钟简,说:“你害怕我吗?”
不等钟简反应,又笑着说:“害怕我也是应该的,谁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呢?”
钟简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看着奚迟,说:“难道以前三十四次的我,都害怕你吗?”
奚迟愣了一下,没有说话,但是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钟简走过去,将手放在凤凰棺上,说:“我还是什么都不记得……”
他说着,转头看向奚迟,笑着说:“但是这么多年,你为我付出的够多了,之后换我也付出,你觉得呢?”
奚迟更是怔愣,眼泪随即夺眶而出,钟简赶紧将人抱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他的后背,用下巴磨蹭着奚迟的发顶,叹息说:“别哭了,傻孩子。”
温白羽摇摇头,用胳膊肘戳了戳万俟景侯,小声说:“真是感人,两千多年,比电视剧还狗血……不过他们俩好像都是男人啊?”
万俟景侯没有说话,只是扫了他一眼。
温白羽又说:“虽然没什么违和,但是他们俩真的都是男人啊,他们是那种……那种关系吗?”
万俟景侯仍然没有说话,又扫了他一眼,温白羽总觉得,万俟景侯这两眼,包含了很丰富、复杂而高深莫测的深意,让温白羽莫名后背一紧……
“这有个盗洞!”
“土是新翻的!”
“有人比咱们快,快走!”
温白羽还没有琢磨完奚迟和钟简的关系,还没有琢磨完万俟景侯深意的眼神,忽然听见大喊的声音传过来,随即是杂乱的脚步声。
有人往主墓室来了!
钟馗眯眼说:“应该是那些人。”
随即又说:“但是奇怪的很,这些人里并没有道行高的人,他们的领头应该没在。”
万俟景侯冷笑一声,说:“先放进来的都是傀儡而已。”
说话间,有几个人已经冲了进来,他们站在主墓室的门口,看见里面有人,都是一愣,显然吓了一跳。
那些人服装统一,右臂上都有一个纹身,手里配着枪,看见钟馗手上抱着的孩子,立刻说:“有人来捣乱,一个不留!”
打头的说了一句,然后挥手,身后的人就举起枪,准备开枪。
奚迟还赖在钟简怀里不撒手,一双大眼睛里满是不耐烦,撇了撇嘴,说:“这种时候来,实在烦人。”
他说着,就听冲进来的人突然大喊起来,吓得哆嗦。
一个人惊恐的喊着:“鬼!!他是鬼!!他的眼睛是红的!!”
他说着,双手发抖,就要开枪。
奚迟的眸子瞬间变成了血红色,随即有“咯咯”的声音,那人还没来得及开枪,手腕就被握住了,回头一看,吓得“啊啊啊啊”的惨叫一声,一个穿着铠甲的粽子握着他手里的枪,那人顿时吓晕了过去。
“有粽子!”
“快开枪!”
“那里也有!!”
“粽子!!是粽子!快堵住墓室口,粽子要进来了!”
“开枪啊!”
“救命啊!救命!!”
阴兵就像从土里钻出来,一个个握着刀,瞬间围拢了那些人。
一个从包里掏出一沓黄纸,说:“对、对了!黄符!用天师给的黄符!!快!快扔黄符!”
好几个人将手中的黄符扔出去,阴兵站到了符纸,果然受到阻碍,有的竟然真的瘫在地上。
奚迟嘴里发出“呿”的一声,似乎非常不耐烦,转头对万俟景侯说:“你比我厉害,你倒是帮帮忙,不会只想吃瓜捞吧?”
万俟景侯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说:“怎么看这次也是你赚得多。”
他说完,却没有站着,而是突然迈前一步,手一晃,就听“哧——”,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宝剑。
钟馗已经没有脾气了!祖师爷传下七星龙渊剑的时候,说好了只有正义之士可以驱使这种煞气十足的宝物呢!说好了是专门给自己斩鬼的宝物呢!
那些人见万俟景侯走过来,举起枪“啪”的打了一发,万俟景侯没有躲,手臂微抬,“铮——”的一声,子弹打在剑身上,被弹开。
钟馗心疼的直咂舌,真不是他不心疼啊,虽然被子弹打一下没什么事儿,但是好歹是上古神兵,能不能用的时候爱惜一点儿?
那些人像见鬼一样看着万俟景侯挡掉子弹,一个人大喊着:“鬼!!他肯定是鬼!是粽子!扔黄符!”
“哗”的一声,一把黄符扔出去,万俟景侯“唰”的一剑通通斩成两瓣,黄符四散飘落,有一张黄符擦到了万俟景侯的手背。
“呲——”的一声轻响,很快被那些人的鬼叫声掩盖住了,但是温白羽却注意到,万俟景侯的手碰到黄符,竟然像碰到了石门里溅出的毒水一样,被烧伤了。
伤口很浅,瞬间就自我愈合了,再也看不到。
万俟景侯出手很利索,并没有要他们的命,只是将这些人全都打晕。
奚迟冷笑说:“你倒是心善。”
万俟景侯看了一眼温白羽,其实他是知道温白羽是普通人,没见过这些,如果他真的出手,不知道以后温白羽会不会怕他……
这个时候就听到“咔”的一声,那个之前被阴兵吓晕的人已经醒了,从地上爬起来,看到里面的情况不对,赶紧往外跑,然后打开手上的呼叫器,大喊着:“救命!!快救命!这里面有粽子!他们还抢了孩子!救……”
那人一路大喊着,钟馗怀里的孩子被他狼嚎一般的喊声叫醒了,开始“哇哇”的大哭。
钟馗顿时脑仁都疼了,手上也没有兵器,只好摘下剑鞘,“嘭”的一声扔过去,那人顿时被揍得脚下打晃,一头栽倒又晕了!
温白羽差点笑出来,说:“真准!”
这时候有一个穿着铠甲的男人走进来,他皮肤黝黑,身材高大,一身西汉校尉服饰。
是刚刚被黄符贴住的那个粽子!
校尉走进来,跪下说:“主上,棺材里的孩子已经全部找到,一共八十五个。”
温白羽诧异的说:“八十五个?不是说一共九十九个吗?”
钟简说:“这些人有同伙,刚才那个人还在和地上的同伙通话,没准还在他们手上。”
温白羽说:“那怎么办?”
万俟景侯很干脆的说:“走,上去。”
奚迟带路,一路上自然不会有机关,众人往墓冢外面走。
树林里已经有些灰蒙蒙,天虽然还黑着,四下也看不清楚,但是再过不久,太阳就要升起来了。
顺林里停着一辆货车,司机和副驾驶坐在里面,司机的呼叫器响了,里面传出撕心裂肺的喊声,司机和副驾驶一听,都是打颤。
司机说:“怎、怎么办?”
副驾驶说:“他们那么多人……都,都没搞定,咱们只拿这么点儿钱,而且车里十好几个孩子,被人发现就死定了,不如……不如跑吧!”
司机当下启动了车子,准备一个油门踩下去。
只不过车子刚刚发动,就听见“啪”的一声响,然后车子开始左摇右摆,一头撞在大树上,幸亏是刚启动,车速并不太高,车头有些轻微凹陷。
司机和副驾驶装的头晕眼花,额头都磕破了,强忍着疼痛睁开眼睛。
副驾驶一脸见鬼的样子,瞪着司机的窗外。
司机也回头一看,登时“啊啊啊啊”的大叫出来,喊着:“鬼啊!!”
一张人脸,贴着被撞得破裂的车窗玻璃。
确切的说,是一张长相很俊逸端正的人脸,而且面相温和老实,只不过天色太黑,看起来非常吓人。
那人背着一个大背包,里面鼓鼓的,穿着一身洗的很干净的运动服,脚上踏着单靴,身材很高大。
他站在车窗外,对着两个人微笑,随即在司机和副驾驶的惊恐喊声中,车窗竟然慢慢的自动下滑,司机连续按了好几下控制键,都不管用。
车窗滑到底的一瞬间,一把枪飘悠悠的飘了起来。
是飘起来……
没有人拿着枪,男人只是看着他们,那枪就飘起来,紧紧贴着司机的额头。
司机吓得要死,说:“鬼……鬼……你是鬼!!”
男人微笑着,笑的十分优雅,说:“我不是鬼,吃孩子的心脏,打扰逝者的安息,你们才是鬼……我最厌恶你们这样的人。”
他说完,就听“啪”的一枪响,司机和副驾驶两眼睁大,喉咙滑动,顿时就没气了。
温白羽他们从墓冢里出来,就听见“啪”的一声响,回荡在空旷的林子里。
众人发足往前跑,就看到一辆撞在树上的货车,钟馗上前一剑砍掉了货车车厢的大锁,车门一打开,里面充斥着“哇哇”的哭声。
十四个孩子,不多不少,加上墓道里的,正好九十九个。
温白羽说:“是孩子?这车怎么停在这里?”
他说着,跑到前面,万俟景侯拽了他一把,说:“小心。”
两个人走过去,温白羽顿时吓得后退一步,司机和副驾驶已经死了,而且死相很恐怖,两眼圆整,面容扭曲,似乎死前受到了什么惊吓。
万俟景侯感觉到了温白羽的哆嗦,伸手握住他的手心,温白羽下意识的回握着。
钟馗他们也走过来,说:“死了?这是谁杀的,难道是内讧?也不太像啊。”
温白羽虽然有些哆嗦,不过还是看着司机和副驾驶,万俟景侯说:“怎么了?”
温白羽指着他们的手臂,说:“他们的手臂上,都有一个纹身。”
一个有点像火焰形状的纹身。
温白羽继续说:“在龙背古村,那个叫孙霞的女人,手上也有这个纹身,你不记得了啊,她还勾搭过你,摸你手呢,而且瘸子说过,孙霞有个师父,他们没准都是一伙的。”
万俟景侯倒是很坦然,说:“不记得。”
温白羽:“……”
温白羽还在无语,就听万俟景侯突然低声说:“有人来了。”
温白羽顿时后背一紧,这荒山野岭的,竟然有人,会不会是那些人?
就在温白羽害怕的时候,一个黑影走了过来,看到了他们,发出“啊啊啊啊”的一身惨叫,然后跌坐在地上,看起来吓坏了。
温白羽往前走了两步,眯着眼去看,诧异的说:“唐子!?”
唐子跌坐在地上,他穿着一身运动服,洗的很干净,却因为坐在地上沾上了灰土和树叶,脚上踏着一双单靴,背上背着一个非常大的包,里面鼓鼓的……
唐子看清楚是温白羽,赶紧从地上爬起来,说:“老板,你怎么大晚上吓人啊!”
温白羽瞪眼说:“我才想说你呢!你大晚上跑坟场来干什么?”
唐子人高马大的,却哆嗦起来,说:“老……老板,你别吓唬我,这、这哪有坟场啊?!”
温白羽看他哆嗦的样子,心想着白长的这么高大了,还不如自己胆子大呢。
唐子说:“我……我不是去参加婚礼了吗,晚上坐长途车回来,可、可长途车半路坏了,要等着修,我一看时间不够了,修好不知道什么时候,明天早上就到不了了,所以打算下车换夜班车回来……结果我在夜班车上睡着了,一睁眼就在这鬼地方了!走半个小时见不到一个人,吓……吓坏我了……老板,你们怎么在这儿?”
温白羽摆摆手,说:“一句两句说不清楚,回去再说吧。”
唐子又说:“怎么这么多孩子?”
温白羽被他一说,总算想起来了,说:“这么多孩子,怎么送回去啊?”
万俟景侯顿了顿,说:“我有办法。”
他说着,管温白羽要了匕首,然后拿着匕首走到林子深处,拔出匕首,在自己的掌心划了一下,血瞬间地在地上。
只一会儿,温白羽就看见好多幽蓝色的光飘过来,好多人成群结队的,手里都捧着一盏蓝色灯,向他们飘来。
是飘,没错!
就像温白羽之前遇到的老婆婆一样。
那些人飘过来,一个个捧起孩子,又飘悠悠的往远处飘走了。
唐子看着他们,惊讶的说:“哎,这灯的霓虹光还挺好看的,在哪买的啊?”
温白羽:“……”
温白羽已经被他的大条折服了,这是什么霓虹光,这是鬼火!
……
他们走出树林的时候,已经天亮了,历尽千辛万苦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了!
温白羽随便洗了洗,倒头就睡,睡得迷迷糊糊,突然听见“呼——”的一声,似乎窗户被吹开了。
但是窗户是推拉型的,再大的风也不能吹开啊,温白羽翻了一个身,就没去管。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温白羽只觉得脖子很疼,似乎落枕了。
他慢慢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客厅的电视机,还有茶几。
温白羽迷糊的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自己明明在床上睡的,怎么醒来是沙发,怪不得脖子疼呢,睡一晚上沙发,可不是落枕?
而且沙发是万俟景侯睡得地方啊……
温白羽刚睡醒,没醒过盹来,就迷迷糊糊的走到卫生间,推开门,准备刷牙洗脸。
温白羽把牙膏挤在牙刷上,然后站在镜子前刷牙,一抬头,顿时愣了,对着镜子眨了眨眼睛。
奚迟一推开卧室门,就听见卫生间里传出惨叫声,然后是东西掉在地上的“噼里啪啦”声。
温白羽跌坐在洗手间的地上,瞪着眼睛,看着镜子里一身黑衣黑裤黑色军靴的自己,身材高大,皮肤白皙,上衣解开了两个扣子,隐隐约约能看到深入往下的腹肌曲线,一双狭长漂亮的眼睛,眼尾还有一颗痣……
这身体分明是万俟景侯!
奚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见温白羽的房间门推开了,“温白羽”气场完全不对,一脸冷漠的从卧室走出来,走到卫生间门口,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人。
温白羽看着自己的身体站在门口,瞪大了眼睛,颤声说:“万、万俟景侯?!”
顶着温白羽身体的万俟景侯皱着眉,沉着脸,点了点头。
温白羽大喊着:“这到底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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