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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有罪(四)

好妈妈系统 三花夕拾 11400 2021-04-02 11:01

  “好了好了, 汤来了呀!”单静秋抓着汤锅的把手, 一边大声说道一边带着这一锅子汤匆匆到桌上, 她将汤锅放在桌上, 只是这么一掀盖, 这一股扑面而来的热气便蒸腾往上, 弄出了一副烟雾缭绕的模样。

  这是白正雄之前在门口快餐店买的汤, 是白萝卜丸子汤,由于三人在屋子里头说话的时间有些长,这些汤菜早就凉得差不多了, 所以单静秋便把这些汤饭送到厨房里头再加热了一番。

  “妈,辛苦啦!”白若雨咬着筷子,看着妈妈便说, 刚刚她帮爸爸上完药过来, 妈妈已经忙活得差不多了,她倒是也没来得及搭把手, 倒是要妈妈一个人忙里忙外, 把这一桌子饭菜热好了。

  “傻孩子, 说什么呢?”单静秋笑吟吟地伸出手便掐了掐女儿的小嫩脸, “和你妈妈还说什么谢谢不谢谢的, 等等妈妈可要生气了!”

  妈妈没有使劲, 所以白若雨半点不疼,她只是傻乎乎地抬头看着妈妈,情不自禁地露出了一个笑。

  白正雄一看这两母女腻歪起来了, 忙给一人碗里头夹上一块大排骨:“行, 别闹了啊,你们俩都快吃饭,也不看看几点了,等等肠胃不舒服!”他看着眼前笑吟吟对着的二人,她们是他的人生中最重要的存在,他永远,也不会原谅,伤害她们的人。

  “爸爸你也得吃,你都不看看你瘦到哪去了!”白若雨笑着也给爸爸夹了一块放在碗里头,笑吟吟地看着父亲,直到他将那块挺大的排骨放到嘴巴里时才心满意足地开始埋头吃饭。

  单静秋吃东西的速度很快,面前的这俩父女吃饭都挺规矩,拿着碗埋头吃饭,只露出个额头头发,一家三口凑在一起这样乐和吃饭的日子,曾经对于原身是一种莫大的奢望。

  在上辈子的人生轨迹里,自打出了这档子事,这家的氛围便彻底变了,白若雨控制不住自己的自我厌恶,甚至有些自卑,一方面努力说服自己不怪父母,可一方面也忍不住地在心里责怪父母,然后加倍地将情绪倾泻在自己身上。而原身和丈夫,两人在夜间总是长吁短叹,他们同样耿耿于怀,忘不了女儿受到的伤害,可老实的他们能想到的最好解决方法就是离开,他们意识到女儿的不快乐,可终究是无能为力,哪怕是凑在一起的饭桌,也时常显得很是尴尬,空气好像凝结在了一起。

  再后来呢,女儿长大了,接触了媒体行业,时不时地也会在餐桌上无意和父母说起一些案子,她始终对于当年的逃避,不能有一个公道的结果耿耿于怀,一直到王自强事件东窗事发,再又一条鲜活生命的消失后,这家原本所有的烟火生活气,终于是全部冰冻。

  白若雨在她人生的最后一段时间中,时常吃饭吃着吃着就掉下眼泪,明明身体无忧,却总是冲进卫生间里干呕,对于她来说,那段时间的黑暗人生,大概只能用网络上流传很广的一句流行语来概括:“生而为人,我很抱歉”,她情不自禁地将那女孩的死亡归结在自己身上,她放弃了那份正义的时候,好像默许了邪恶将另外一个女孩彻底吞噬,她在万分纠结之后,终于选择了站出来,镇臂高呼,那时候的她,大概是踩在了悬崖边上,无法畏惧,可她怎么会知道,这份迟到的正义,最后却要她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在女儿死后,原身和丈夫再也没有笑过,生活中永远只有眼泪、沉默、叹息,两个平生没做过恶事,甚至连遇到最蛮不讲理的人也能挤着笑脸对待的二人,却在面对王自强,主动拿出了刀,王自强死了,可他们依旧没有获得一丝半点的快乐,他们的心却依旧痛苦,因为他们的女儿没了。

  “静秋,你怎么不吃?”白正雄正要打汤,注意到妻子看着他和女儿在发呆,憨厚地笑了笑,然后拿起妻子和女儿的碗分别帮打了满满地一碗汤,“快吃,你身体也不结实,多补补,省得像我一样,弱不禁风地,还中暑了。”

  单静秋没吭声,她下意识往下一看,由于这桌子不算大,所以她能一眼看到桌子底下三个人的脚,白正雄和白若雨都很瘦,她估摸着她的腿差不多就是两人相加的结果吧,再联想到白正雄这昧着良心的话,她差点打出满头问号,不过她还是接过这碗汤,一口一口地往下喝,这汤还很烫,下了口之后,这股热气仿佛能从胃部蒸腾而起,熏得整个人都跟着暖洋洋的。

  这个家,在上辈子遭受了无数苦痛,可不该是这样的,他们理应当获得幸福,而这辈子,她会努力帮着原身,完成愿望,要这家子的人,总是挂着那幸福的笑容。

  ……

  今天的晚餐用餐时间比平日要晚一些,所以这一家子一开吃均是个个吃得饱得不行,就连平日里饭量很少的白若雨也将那一盒子的饭吃个精光,三人有些撑地移动在沙发,不约而同地沉默了下来,过了良久,异口同声地便说:“我……”然后互相转着脑袋,打量彼此,忍不住露出了笑,不知道让谁先来开口。

  单静秋从桌子底下拿了本本子,这也是文具店里头的滞销货,由于家里开着文具店的原因,所以屋子里头的各个角落时常藏着店里头卖不出去的滞销物品,单静秋将本子翻开找到了空白页,然后压在桌上:“既然吃完饭了,那我们来谈一谈接下来要怎么做吧?”

  “静秋,要不晚点我们来谈,让若雨先去睡?”白正雄有些犹豫,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女儿,他向来有些温温吞吞,又心疼女儿得不行,实在不想让女儿参与进讨论。

  单静秋静静地看着眼前的若雨,事实上在上辈子,这孩子虽然在一开始受到伤害前,行为有些逃避、甚至在别人看来有些过于单纯、傻,可在后来,她却比谁都勇敢,甚至主动地提出来要面对一切,当然,只是这孩子也没有想过,她要面对的一切,比她想象的多得多。

  “小雨,从前妈妈和爸爸都是自己为你做决定,可是这一次不一样,这件事情对你,妈妈觉得影响也很大,我想听听你自己是怎么想的,你想要参与还是回房间休息,相信爸爸妈妈,让我们来替你做决定,无论你的想法是什么,爸爸妈妈都会尊重你。”她说得坚定,她刚说完话,白正雄也眼巴巴地看向了女儿。

  白若雨低着头,她紧握在一起的两个手搓了搓的,有些彷徨,思索了片刻后又瞬间坚定了起来:“爸,妈,我想要自己做决定。”她说完话又认真地点了点头,“爸爸,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就像你以前说的,我不能永远做个小孩子,我也该长大了,我想要陪着你们,一起去处理,好吗?”

  白正雄沉默着点了点头,他明明是个有些迟钝的大男人,可今天一晚上,他的心已经痛了好几回,他真希望他的女儿,永远都是个孩子,因为成长是那么痛,代价那么大。

  单静秋清了清嗓子,很是认真地开了口:“今天妈妈在陪你爸爸床的时候,就查了挺多资料,也了解了一些情况,当然,有很多事情妈妈也得老实说,我全都是靠百度的,可能还是会有点疏漏,不过就先说说好了……”

  她给自己鼓劲了下,虽然经历了这么多世界,甚至眼前的女儿年纪也不小了,可是看着这张稚嫩的脸,要说出这些话,她也有些心痛难忍,她情不自禁地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是这样的,我上网查了一下,如果我们要报警,应该是可以让他坐牢的……”一旦开始说,接下来的话便越发地顺畅了起来,“只是有几个困难,一个是这件事情可能会在周边引起轩然大波,不管是在学校,还是在我们生活的这个城市,另一个是,很有可能会因为证据不足导致被退回……”

  她查了这个世界的一些案子,虽然是在小说世界中,可是背景和现实相差不远,在这个时间段里头,国内的性侵案件还是处于大家闭口不言的阶段,比起报案,人们更习惯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处理方式,就算有人想要刚到底,最后可能也会在种种压力之下被压下来,毕竟现在网络也才刚刚兴起……

  白正雄气得有些厉害,可他依旧在努力压制自己愤怒的情绪认真思考,他相对妻女在社会经历的风风雨雨更多一些,也听闻过许多大大小小的案件,此时稍微冷静下来,便觉得报警这事不太可为,他皱着眉头捏着鼻梁:“是的,报警好像确实不太合适。”

  “可是,就这样了吗?”白若雨听到爸妈这话,有些焦灼地抬起了头,她清楚地知晓爸妈不是不生气,尤其是刚刚还看了妈妈打老师的视频,可面对这一结果,她的内心深处,依旧有些无法接受,“难道就这样让他继续做老师吗?我接受不了,我真的恨他。”她说得有些偏激了起来,愤怒的情绪让她控制不住地发起了抖。

  “他配做一个老师吗?他如果继续做老师下去,一定会继续伤害别人的!爸爸妈妈,他是个坏人!”她说不出太过难听的话,努力睁大眼睛看着父母,试图说服眼前的两人。

  “我知道。”单静秋伸手过去,紧紧地握住女儿,“我知道他是个混蛋,他不配做个老师,妈妈刚刚说那些话,是想告诉你,这条报警的路,并不好走。”

  她笑了笑,神色有些恍惚:“妈妈今天一下午都在翻新闻,也看见了很多妈妈接受不了的言论,你知道,爸妈都是从村子里头出来的,在我们以前的那个年代,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句话可不是谎话,任何一个人,只要沾染到了一点这方面的传闻,这辈子就无法脱身了。”

  她看向自己的女儿,此刻看着这张稚嫩的脸,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上辈子原身会跪在女儿的面前乞求她不要说出来,不是为了自己的面子,而是担心这孩子以后漫长的人生,社会如此,环境如此,哪怕是到国外,依旧有人对这样的事情,抱有歧视的态度。

  单静秋另一只手也凑了过去,两只手紧紧地合拢,握住了女儿的手:“事实上妈妈好矛盾,小雨,妈妈知道你的心里头很痛苦,可这一步迈出去了,就很难再回头,妈妈不希望小雨你受伤害,所以我想把一切可能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你。”她说得艰涩,“可能以后,你的身边一直围绕着流言蜚语,明明你什么都没发生,却依旧有人编造出巨大的流言,他们对你指指点点,让你在这座城市无处容身,甚至你还会遇到一些奇怪的人,你明明平生没有招惹过他们,他们却从伤害你那得到快感,肆无忌惮地对你评头论足,甚至想要剖析你的所有人生。”

  “当你将老师绳之以法的时候,可能在同时,你会受到更多的,数不尽的伤害——”单静秋说着说着眼眶湿润了起来,“甚至由于那个人没做太多事情,面对他的刑罚,不一定会那么严重,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白若雨愣愣地看着母亲,母亲说的话内容太过丰富,要她的那颗心瞬间跌落谷底,她忽然想起学校里的一个女生,长得好看,考得不是很好,她曾在卫生间里,听闻有女生带着鄙夷地口气这么说她,她们说她是个“公交车”,她不解地悄悄问了同学,才知道这个词语背后的含义,可在她真的认识那个女生之后,她才发现,那个女生什么都没有做。

  她也会这样吗?就像那个女孩一样,什么都不做,却受到无数的留言打击,她能承受吗?

  白正雄出生的时候,那个最可怕的年代已经开始了几年,他小时候曾像听故事一样听过一些流氓罪的例子,甚至还看过几张什么游街照片,他明白,流言有多可怕,甚至他也知道,流言真的能杀人,哪怕这个人是无辜的。

  “我们不报警了,我们不报了!”白正雄一把抱住发着呆一动不动的女儿,“爸爸给你转学,等高考结束以后,咱们都离开这,我们去别的城市,以后就再也见不到这个人了,会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他一声一声地安慰着。

  单静秋看着白正雄提出了前世的建议,她没说什么,只是等待着白若雨自己做出选择,如果白若雨想先离开,她打算拿着录像去和那人交换,要那人立刻离开教师行业,然后再用系统里头的道具,让他终身不举,可如果白若雨想要面对,她这个做母亲的,一定会陪她奋战到底。

  “为什么我们要走呢?”白若雨趴在父亲的肩头,好一会,幽幽地开了口,“我没错,为什么要我走呢?”

  她说得认真:“做错事情的人都不逃跑,为什么是我,来逃跑呢?我明明没有做错,没有犯罪啊?我才是受伤害的那个人。”

  “小雨……”白正雄说不出话来,他不知道如何和言语间有些天真的女儿解释,世界上很多事情不是能简单的用对错衡量的,更多的时候,面对那些得理不饶人的坏人,好人们、无辜的人们,只能选择自己离开,不再被伤害,而讨不回自己的公正。

  “爸爸妈妈会陪在我的身边吗?”白若雨抬起头,眼神和坐在对面,一直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母亲对视,“我不想要逃跑,可能以后我也会后悔,可是现在,我只想要让老师付出代价。”

  “爸爸妈妈,你们知道我多害怕吗?如果不是陪在你们身边,我甚至到现在都摆脱不了那种恐惧,这一个月来,我无数次的梦到那个人,梦到他向我贴近的身体,梦到他的手贴在我的手上,那种恶心又黏糊糊的感觉……”她沙哑着声音说,“每次做噩梦醒来,我就哭一顿,骗自己一切都是做梦的然后重新入睡,一直到今天,噩梦差点就成为现实了,我不希望别人像我一样,受到伤害了……”

  “如果我们走了,那他会不会觉得做错事不用付出代价,是,就像妈妈说的,也许我不能让他付出多少的代价,可有一就有二不是吗?起码我不会对不起自己,我要告诉他,他这样伤害我,我不会忍气吞声的,哪怕从此以后就像妈妈说的,我要付出更多的代价来承担,我想,我也是愿意的。”她脸上挂着眼泪,羞涩地笑了笑,巴在爸爸的肩头,“你们会陪着我的对不对,那我就不害怕了。”

  单静秋看着白若雨,忍不住撇开头,头微微上扬,希望眼泪能淌回去,不再流出来,女儿一方面像是忽然长大了一样,愿意面对一切的困难,可另一方面却又像是孩子一样,依赖着曾经甚至把她推入狼窝的父母,怎么那么惹人疼。

  “会,不管有多难,爸爸都会陪着你的。”白正雄抱着女儿,他占着女儿和妻子看不到的便宜,偷偷掉着眼泪,“没什么的嘛,不就是人家乱说话吗?你爸爸我耳背,听不见人家瞎说的,再说了,说说又怎么样,别看爸爸这么瘦,好像没两块肉的,以前不也把你妈妈骗到了吗?爸爸我可比很多人都厉害,而且国内这么大,就算真的这里混不下去,爸爸就带你和妈妈换个地方生活,再不然你就等爸爸妈妈存钱,以后我们带你出国定居!”

  他开始满口说着大话,事实上也不算大话,上辈子在女儿遭受到这些后,他迸发了极大的潜力,最后创造下了巨大的财富,以女儿的名义帮助了无数的人,挽回了无数的生命,可却救不回自己的女儿。

  白若雨被爸爸逗笑了,靠在爸爸的肩膀笑着说:“不会的,有你们在,我什么都不害怕,就算有时候真的难过了,我也会马上痊愈的。”

  单静秋终于把眼泪憋了回去,她努力冲着那孩子笑着:“妈妈会和爸爸一起陪着你的,无论遇到什么困难,但是爸爸和妈妈也希望你能把心事都告诉我们,我们是一家人,我们不仅能一起分享快乐,也能一起分享不快乐的事情。”她又笑着眨了眨眼,“当然,妈妈也是允许你保存自己的小秘密的。”

  他们一家人又哭又笑,一直到夜深人静的时候,才总算停下了奔涌的情绪,他们牵着手一起走出了家门,径直往派出所的方向去,走向了和上辈子的人生中,截然不同的道路。

  ……

  市中心医院新院区位于城市的市郊,是刚刚建设完成的,由于地处偏僻,所以病人总是挺少,若不是住在附近的居民或是转院过来的,鲜少有人特地跑大老远过来。

  “医生,我这没事吧?”带着墨镜、口罩和帽子的病人,正紧张兮兮地看着医生,他刚从诊室旁边的病床下来,艰难地把宽松的短裤穿上,便又急匆匆地坐在椅子上,看向正在开药的医生。

  “没事,你这没什么问题。”医生随意地开了些软膏,便甩了甩手没说话,下一个病人已经进来了,他平时看过的病人可多了,现在的医疗系统一刷卡都能显示身份证姓名照片等病人信息,都已经是全透明了,这病人大晚上过来居然还搞个全副武装,让这医生也很无语了起来。

  “真没事吗?医生,可是我挺疼的!”他瞥了眼刚进来的病人,赖在椅子上没有动,眼巴巴地看着医生,只是隔着墨镜,哪有人看得清他的神情。

  医生看他还赖着不走,又注意到新的病人已经进屋,终于是万分不耐烦地皱紧了眉头:“真没事,上上下下都没事,不就是个跌打损伤吗?抹点药消肿就行了,你里头又没伤,是不是还非得我给你打个石膏开个X光你才满意啊?”他很是无奈。

  一听医生这话,他也忙站起要走,可就在他刚刚站起,医生却又忽然喊住了他:“对了,你这刚好摔在那个位置,注意房事,当然如果你不怕疼也没关系,平时反正自己注意点,过几天就消肿好了。”他意有所指,若不是有其他病人在,他估计都能直接开口说出敏感部位的医学名称了,可即使是他说得隐晦,那后头来的病人也一下听明白了情况,下意识地就把眼神瞥向了他的下半身,然后便是情不自禁地笑出了声。

  王自强难堪极了,他紧紧握住卡,低着头就这么跑出去,刷了卡排队等药,他在网上查了很久,才查到了这家位置比较偏远的医院,他可不想让哪个同事、学生家长撞到,毕竟他疼得受不了的可不仅是腿,还有那说不出口的地方。

  很快,取药点便轮到他,他拿了药匆匆就往外走,低头不吭声地他难堪极了,直到现在,他下午受伤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他今天忍住自己的疼痛,硬给自己来了一把,若不是确定没事,他估计都要当场急躁上门和那泼妇没完了,医生检查之后的结果,也是说了没事,可为什么到现在还是这么痛,他不住疼得倒抽气,毕竟受伤的地方只要一动就疼痛难忍。

  他忍不住想起下午发生的种种,脸色黑得像是被倒了一整脸盆的墨汁在上头,他实在是不甘心,不甘心自己精心准备的计划就这么泡汤,到手的大鱼也这么溜走,甚至就连那储存卡都被偷走,他暗暗地可惜,只觉得自己损失了一个精心挑选的学生,他依旧记得白若雨那张怯生生地脸,想要反抗又不敢反抗的可爱模样,越想这些,越是郁闷得不行,可是事已至此,他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接受,他开始寻思起自己之前挑挑拣拣的那些姑娘,决心等白若雨转学走了再找一个下手……

  只是这回,他一定要小心再小心。

  忽然,他兜里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生怕是查岗的妻子,赶忙把手机直接拿了起来,可接听电话的他嘴巴越张越大,竟是差点将那新换的手机掉在地上。

  “王自强,身份证X,现工作单位市十三中老师,信息无误吧?这里是C城公安局,我是张警官,我的证件号码是X,现你因涉嫌一起猥亵案件被我单位立案,我们公安局的警官已经到你住所门口,确认你家中没人,现在要求你立刻到位于市人民大道的公安局接受调查……”

  他甚至觉得这一瞬间,他的记忆也跟着开始模糊了起来,可那几个字眼却始终深刻,猥亵案件,公安局,已经到住所门口……

  她报警了?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想起那张梨花带雨,紧紧贴着桌子,只能逃跑不敢反抗兔子一样的女孩,她怎么会?她怎么敢?她不怕以后在这座城市过不下去了?

  冷静,要冷静。王自强控制自己发抖的手,让自己稍微镇定了下来,他在最早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就调查了许多相关法律,只是上一个女孩一直被他牢牢用□□、视频把握在手中便松懈了警惕,像是这种案件立案侦查会很难的,他应该可以全身而出,可是学校那边怎么办?他还不想丢了这份工作。

  他的心越来越慌,不对,并不是没有证据,下午那个泼妇打了他,然后拿走了摄像机的储存卡,摄像机里头拍了什么?他的手情不自禁地发起了抖,他虽然什么都还没做,可白若雨躺在床上却是实实在在的,最起码一个猥亵罪,不会结束!

  等等!

  他满头的冷汗在一瞬间全都落下,那个警察刚刚说了什么?他说他们在他家门口?应该还没有进去,肯定还没有进去,就在家里头,还有另外的一些储存卡,那些储存卡——

  他的手不断颤抖,在手机上头哆哆嗦嗦,半天才点上了正确的号码,电话那头很快接通,传来了女人有些不耐烦的声音,他顾不得和妻子吵架,紧紧地捧着手机,迅速地说道:“老婆,我出事了!我出大事了,你帮帮我,你先帮帮我!不然咱们家全完了!”他说得声嘶力竭,冲着电话迅速地将事情说完,而很快,那边传来了妻子有些疯了般地责骂。

  他任凭妻子辱骂,迅速地交代了起来,“你听我说,你得在警察之前去家里,警察应该找不到,在咱们床头柜,对床头柜那边,把床头柜移开,我在柜子背面粘了个盒子,很小,里头有一些储存卡,你帮我把那些卡弄碎,碎得彻底一点,然后全部丢掉!”他认真地交代着,然后终于松了口气。

  会没事的,会没事的,他对白若雨又没有做什么,不会出事的,他放下了手机,整了整衣服,终于是上了车,准备向公安局的方向开去。

  可这时候,天空中他看不见的摄像头正闪着光,将此时的一切实时转播到他口中的那个泼妇那头去。

  单静秋眨了眨眼,恢复了状态,她正和丈夫、女儿陪同两位警察一起指认犯罪地点,而警方那头早就开了搜查证,现在正在准备直接进屋调查,她在没人注意地时候沉默地靠在一边,在系统商城里头翻找了起来,她记得,她上回无聊在商城里头看到了那个东西——

  [心理暗示]:一次性用品,可对指定人做出相应的心理暗示,内容不可过于复杂,有效期十二个小时之内。

  “你们可以先回去了,我们等下会到屋子里头检查,就不方便你们在场了,到时候我们会联系你们继续做调查。”张警官认真地冲着二人便说,C城治安不错,一年能有几起凶杀案就算是非常严重了,虽然他们对于性侵、□□案件的定罪有些困难,可在看到了对方提供的录像证据后,他们也有了揣测。

  “好的,警官,谢谢你们了!”白正雄走到了前头,他伸出手和警察握了握,便搂着妻女要往下走去,一只手不断地拍着女儿的背,生怕这孩子回到这心理阴影又太过厉害。

  眼看人渐渐走远,旁边负责做笔录、材料的王警官也靠了过来,他看着离开的两人忍不住叹了口气,他们往检察院上交五起□□案件能被打回四起半,更别说猥亵了,虽然明白自己现在做的工作可能是白用功,可面对这一家子,他们已经坚硬的心,还是情不自禁地柔软了下来。

  他们都做过孩子,有过父母,甚至有的人也已经有了自己的孩子,在看到那才刚16岁没多久的小女孩,鼓起勇气在家长的陪伴下做笔录的时候,他们便情不自禁地沉默了。

  “你说,这世界上怎么会有这种人?”王警官看着那扇房门,想象不出来这普通的房间里头,曾经差点发生一起猥亵案件,“他可是老师啊。”

  张警官从警多年,很有经验,他叹了口气:“咱们做这行,你还这么天真,亲爹亲妈卖儿女的我们都能看到,更别说是老师了,你可千万别把这些人用来做区分,什么是个老师怎么会这样,是个父亲怎么会这样,是个孩子怎么会这样?”

  “会作恶的人,不管是什么身份,什么环境都会为恶,会向善的人,哪怕被生活逼到了绝境,也不会去伤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他忍不住说得有些过激,他一向挺中立,可面对这种伤害未成年的案件,他的情绪总是很激动,“不是好老师和坏老师,不是好父母和坏父母,而是畜生和人总是不同的。”

  他这话说得王警官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他们见多了,有像是今晚这小姑娘的父母一样,为了女儿就差没给他们磕头找正义的,也有往自己儿女身上捅刀在所不惜的,他倒是一时偏颇,才一概而论。

  叫来开锁的物业已经到了,两人向穿着睡衣的对方道了个谢,并出具了搜查证警官证,开锁往里头走的他们开始说起了注意事项:“根据小姑娘和她母亲的笔录,我们重点要查找的就是摄像机,还有她用来迷晕小姑娘的药,包括今天下午可能遗留下来的一些痕迹,我们都得一并打包带走……”他们一知道对方不在家,便立刻开出了搜查令,就是为了打一个时间差,把这些证据全都找出来。

  当然,他们也不会去管,穿着睡衣的物业已经在门那头被几个八卦的大妈拉住了身子,就包括那个帮忙的王大妈,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说了起来,已经将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王警官陪在张警官后头,他不知怎么地,一靠近这主卧,房间便开始颤动,总觉得这卧室里头有什么?

  他们一进屋就看到屋子里头有些狼藉,他们都是看过录像的人,知道单静秋在这打了王自强,所以也没注意,不过很快,眼尖的张警官就在桌子脚处找到了那块布,他用镊子把布夹了起来,迅速地丢到了储存袋里头,忍不住撇了撇嘴,觉得这人根本是有做坏事的心,没做坏事的本事,就算啥都不懂,难道看刑侦片还不明白销毁证物的重要性吗?只不过他越是这样大心脏,便为他们能履行正义提供了便利。

  很快,两人也已经找到了其他的东西,包括放在卫生间里头不知名的白色瓶子药剂,旁边的一叠布,甚至还有一些小药丸,嗅剂,他们忍不住皱了皱眉,这些东西普通市民不懂得,他们懂得,全都是在黄□□站推销的乱七八糟的药物,他们近些年来查货了许多,单凭这些,他们就已经在心里头给那龟孙子定了一半的罪。

  “行了,咱们走吧?”张警官看东西找得差不多了,便要喊搭档离开,可王警官却径直地走向了床头柜的地方:“你觉不觉得这里很奇怪,好像比旁边的另一个床头柜突出来一点——”

  张警官刚要说对方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别是名侦探柯南看多了,却看到那床头柜被王警官一把拉开,露出里面贴墙黏住的小烟盒,压得很扁,里头装着好几块的储存卡,和他们从白家人手上获得的一模一样,两人面面相觑,心情终于是越来越沉,他们一方面能猜到藏在这的肯定不是什么普通的小黄片,可另一方面,却不希望还有另外的孩子,受到伤害。

  可也许,确实已经发生了。

  ……

  王自强的妻子李静匆匆做了一个小时的车从出差的城市里回来,天色已经暗沉沉的了,白天热闹得不行的小区此时异常的安静,她步履匆匆,很快便跑了进来,丝毫没有注意到保安上下打量着她的眼神,她在心里又怕又恨,一只手捂着肚子,她的孩子现在才刚三个多月,她绝不容许她的孩子,有个满身污点的爸爸,她是媒体出身,听过的案例很多,她想,她可以解决的,她完全可以。

  很快,她就到了自家住的楼,她跑得挺快,有些披头散发,只是有些奇怪的是,在她路过二楼的时候,居然看见楼上的王大妈才刚从三楼出来,要她有些惊异,这都快十二点了,怎么王大妈还在外头晃。

  当然,要是她开口问,王大妈肯定会热情地告诉她,他们老人家睡眠少,最喜欢聊八卦,这不前脚警察刚走没多久,她后脚就来了吗?他们也才刚分享完热乎乎的新鲜八卦呢!

  由于跑得过快,李静的手还哆嗦得厉害,钥匙半天插不进去,要她差点掉出眼泪,她还没开门,王大妈已经慢腾腾地爬了上来,在路过她时,向来热情的王大妈还不忘招呼:“哎,李静,你找你老公呢?你老公在公安局呢,你现在回家找不到他!”

  王大妈上下打量着这女人,有些同情,这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王自强是那种人:“对了,刚刚警察进去过了,你家估计有点乱,你晚上可能得收拾一下才能休息。”

  李静手中的钥匙直接落在了地上,她看向王大妈:“为什么他们直接进去,我不在家,我老公也不在家,他们怎么能进去?”她的言语之间甚至有些质问,颤抖着声音语无伦次,“他们这样是非法闯入,我要告他们,我要告他们!”

  王大妈一听这话笑了,她摆了摆手:“哎哟,人家拿了那个什么,什么搜查令找物业开的门,你老公犯罪了!那肯定不得进去搜一搜的,你还是去公安局问问警察,你家王自强做什么事情咯!”她摆着手便上了楼,没再多看李静一言,只打算回家养精蓄锐,明天继续八卦。

  李静终于打开了门,她充满了恐惧,用最快的速度跑到了房间,看见那个移开的床头柜和墙壁上黏胶留下的痕迹,终于是天旋地转。

  完了,她可能捞不回来她的老公,孩子的爹了。

  而此时正如她所料,公安局的几个民警已经围在了一起,看起了那个视频里头的内容,几人越看脸越涨红,甚至有人忍无可忍地差点要冲到那个正在给王自强做笔录的讯问室里头。

  夜很黑,可黎明之前的夜,最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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