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伟祺从楼梯上的楼, 还没走到就接到了段珊珊的电话。

　　段伟祺压根不想听她扯什么, 他只道：“我知道他在公司, 你告诉他别躲, 不然我砸了他的办公室, 他这么红, 惹来了记者问一下事情起因什么的可就不好办了。”

　　段珊珊知道他说得出做得到, 便道：“你有话好好说，事情确实不是他干的。他红他怕事，难道你不怕？”她顿了顿, 反应过来自己失言。她这个弟弟确实是无赖不怕事的。于是她放软了语气，道：“还有，你发网络悬赏的事, 爷爷知道了。”

　　“那真是多谢你通风报信了。”

　　“我不说别人也会说的。爷爷早嘱咐了他的秘书团盯紧你的动向。我先说, 比那些人告诉他更好。我已经把他安抚了，但你今天还是回家一趟吧, 别等爷爷主动找你。”

　　“你可以的, 真是越来越会办事了。”段伟祺笑道：“为了这么个软骨头, 你倒是挺费心思的。”

　　段珊珊按捺住脾气：“总之你别冲动, 把事情解决了就好。”原想客气一句说需要她帮忙就说, 但想了想还是别送上门让段伟祺嘲讽吧。

　　苏文远挂了段珊珊的电话, 便嘱咐助理说一会有人找他就说他不在。然后他进了办公室，锁上门，这时候手机响了, 一看竟然是李铁。苏文远深吸了一口气, 把电话接了。

　　李铁的语气很平静，他道：“苏文远，是个男人的，就不应该这样抹黑女生。我今天就会处理掉关于我的谣言，我处理完之后，等明天，如果你还没有做出澄清，还李嘉玉清白，那么我就要说话了。你来解释，言辞上还可以自己斟酌下，如果让我来说，就不一样了。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苏文远气郁得咬紧牙，这时候手机提示又有来电，他看了一下，仍是段珊珊。他便努力抬起气势来，对李铁道：“不是我干的，我这边有电话，先挂了。”

　　苏文远挂掉李铁，再接起段珊珊的电话，段珊珊道：“我给他电话了，拦不住。你别躲，不然事情更糟，你好好跟他谈，不会有事的，我现在过去。”

　　段珊珊把电话挂了，苏文远听到了办公室外头有动静，段伟祺到了。

　　苏文远想了想，打开门出去。

　　远光的新办公室装修得很有设计感，但人不多，地方用不了太大。苏文远一出去就能看到靠在前台的段伟祺，他嘴角含着嘲讽的笑，手插在裤兜里，一副无害的模样。

　　“苏总。”助理求助地看向苏文远。这个气场很强的男人让人发慌，对他说谎压力太大了。而且这男的根本不听别的，直接道：“我知道他在，让他滚出来，不然我报警了。”

　　他语气并不强硬，但说得让助理更慌了。这气定神闲、胸有成竹的样，报警他稳赢似的。助理不知发生了什么，正想给苏文远打电话，苏文远自己出来了。

　　“段总。”苏文远努力镇定，“到我办公室说吧。”

　　“不用了。”段伟祺笑了笑，挂上和蔼的表情，“我就说两点，说完就走。第一，限你两小时之内发表声明，澄清网上对李嘉玉不实的指责和臆测。你母校论坛、微博、微信公众号都要发。还有，声明里要有致歉内容，就你对李嘉玉的伤害，从前也好，现在也好，你自己也好，你的粉丝也好，对李嘉玉造成了伤害，你要对她真诚道歉。第二，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管束好你的粉丝，别纵容她们再去漫骂李嘉玉。”

　　苏文远抿紧嘴：“第一，不是我爆料抹黑她，这事我不知情。第二，我管不住粉丝。”

　　段伟祺仍笑：“发声明澄清与是不是你造谣没关系。在我还愿意给你机会自己写声明稿的时候，你就珍惜吧。第二点，你管不住粉丝，那我就替你管了。那时粉转黑，黑上加黑，你自己享受。”他说着，看了看周围惊疑不定看着这头的远光众员工，又看看一脸慌张的苏文远助理，再转向苏文远道：“我姐花三个月砸钱、请人、送资源把你捧起来，我一个月就能把你打回原形。打回原形你还不满意，那我还能让你更糟。你信不信？如果你对我不够了解，就去问问我姐，我段伟祺下定决心要做一件事的时候，是多有毅力，完成度有多高。”

　　苏文远脸色刷的白了。

　　段伟祺看着他冷哼：“两个小时。”他拿出手机来订闹钟。“从现在这一分钟开始算，你该找公关公司找公关公司，该找人写稿就找人写稿，我真是慷慨，时间非常充裕。”他顿了一顿，语气严厉起来：“两个小时之内如果我没看到满意的公开声明和道歉信，你就等着吧。”

　　段伟祺说完，再不理他，转头走了。

　　郭荔早就站在办公室门口张望，这会儿飞快地跑到苏文远跟前，问他：“怎么回事，这人来这里干嘛？”

　　苏文远没理她，他脸色铁青地转身进了办公室，把门重重关上了。

　　李嘉玉这头，盯着手机想了想，决定先不管这事。既然总裁大人出手了，她这会儿还是不要参合。况且说实话，她作为被抹黑被漫骂的当事人，心里真的非常不好受，让她现在冷静地做些什么，她恐怕自己也做不到。从前看段伟祺被黑，她替他着急焦虑，但不痛到自己身上，真是无切身体会，何况当时他还背负着家族产业的压力，自己与他一比，真是差得远了。

　　李嘉玉便按段伟祺嘱咐的，不再看微博。她收拾好面包袋子，拿起矿泉水，准备回办公室。

　　扭头却见得任明俊还坐在原处，李嘉玉只得礼貌打个招呼：“任总，我先上去了。”

　　任明俊在刷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脸色有些难以名状。闻言忽地抬头：“李嘉玉，你一点不担心吗？”

　　“要担心什么？”

　　“他们，说得这么难听……”任明俊很委婉。

　　“那他们说都说了，别人都看到了，我也没法让全世界失忆呀。”

　　任明俊看看她：“你男朋友呢，看到网上这样说你，他不生气吗？”

　　“生气呀，正常人都会生气的。”

　　“你们吵架，谁会赢呢？”

　　李嘉玉颦眉认真看了看任明俊，然后道：“为了这事要吵架吗？他赢。他比我厉害多了。”

　　任明俊没什么表情，忽而笑了笑，“你们感情看上去挺好的呀。”

　　李嘉玉站直了：“任总倒是挺关心陌生人的私生活，这真是越界了。”

　　“抱歉抱歉。”任明俊揉了揉眉心笑道：“热搜第一呢，他挺有意思的。”

　　李嘉玉皱了眉头。

　　“段伟祺，就是你男朋友，对吧？”任明俊道：“我认识他。”

　　“哦。那还挺巧的。”

　　“是挺巧的，没想到那天饭局会遇到你。那天表现得不太礼貌，真是后悔。”

　　李嘉玉不接话，她不明白任明俊想表达什么。

　　“其实我们喝酒的时候就爱闹一些，但真的不会做什么出格的事。段伟祺也是这样的。”

　　“嗯。”虽然段伟祺确实是常有公子哥的臭德性，但李嘉玉不喜欢别人暗示贬低他。李嘉玉谨慎道，“事情都过去了，任总也不必解释什么。”

　　“好的。那我就不矫情了。你上去吧。”

　　“任总再见。”李嘉玉飞快走了，觉得有钱人各有各的神经病。

　　李铁给苏文远打完电话，又一连打了好几个电话，然后向公司请假。他出了公司大楼，想了想，联络方勤和李嘉玉。他说他要去医院找昨天的当事人给做个证，问方勤和李嘉玉能不能一起。

　　方勤当然愿意。她赶紧向邱石请了假，邱石倒也没为难她，准假了。李嘉玉这边更方便，贺亦春盯她看半晌，道：“嗯，别往心里去，这事是恶心人，但发生了就好好面对。你去拿证据好好打他们的脸，不算请假，我批你外勤。公司这边我帮你撑着，会跟老板说明白。等你的证据出来了，我来处理公司舆论。”

　　李嘉玉心里感激，出门去了。

　　大家约在医院门口汇合。到了那儿，方勤和李嘉玉发现李铁还带了一人。

　　“是我一个高中同学，他在一家新闻网站做编辑。”

　　那男生戴着眼镜，有些兴奋。“没想到有一天李铁会成为新闻男主角呀。”

　　李铁翻个白眼：“毫无价值，浪费社会资源，这也算新闻？”

　　“那就，呃，社会热点？”

　　“勉强算舆论垃圾，还没回收价值。”李铁一边吐槽一边把大家往楼上带。

　　那男生跟李铁显然很熟，哈哈开着玩笑。

　　不一会大家到了病房，昨天受伤的老太太和她的家人都在。李铁显然是事先联络好了，那家人见着他们也不意外。老太太的儿子还很不好意思地来握李铁的手，说给他们添了麻烦，昨天还误会他们，真是对不住。

　　李铁客气应了两句，然后让他那同学开始做采访。那男同学熟练地掏出录音笔，开始访问昨天李铁和李嘉玉、方勤助人为乐的事，老太太和家属说了一堆。那同学又意思意思也采访了一下李铁他们。然后拍了几张照片。

　　最后李铁忽然从背包里掏出一面锦旗来，上面写着：“助人为乐，雷锋精神。”他把锦旗展开，道：“我们一起来张合影吧。”

　　这道具还真挺全的。大家有些意外，但都配合地照了张相。

　　李铁他们谢过老太太和其家属，告辞走了。

　　一行人又去了警局。男同学又把昨天出警的民警采访了一番。李铁又掏出一面锦旗来，上面写着：“热心市民，见义勇为。”

　　大家又是一愣，道具不是一般的全呀。民警很好说话，跟他们拿着锦旗合了影。

　　最后收工散队，男同学说他回去马上写稿子，很快就能上线。让李铁等他消息。

　　李铁还一本正经嘱咐：“写得热血一点，牛逼一点啊。”

　　方勤笑得靠在李嘉玉肩上，觉得李铁这人太逗了，又仗义又有意思。

　　在李铁他们操作采访真相的时候，段伟祺的律师带着技术和公证员去了学校。他代表李嘉玉向学校做交涉，声称就遭到网络诽谤一事报了警，现在过来调查取证。一番谈判和查验后，最后将那个帖子封了，保留了证据。发帖人的IP是在校外，是首次注册发贴的，有可能是校外人员，也有可能是披的马甲。但下面跟帖的许多人倒是在校内，可以查到IP。其中很多楼声称知道李嘉玉这个那个的，言语不堪入目。因为证据被保留，学校火速通知学生们纠正错误，赶紧澄清。

　　律师就在当场盯着，一个一个处理。造谣的被揪出好几个，竟然都不认识李嘉玉，就觉得这个帖子热闹好玩，挺刺激，就随便写，编造了些内容，觉得反正没人管，无所谓，没想到这么小的事情会闹得这么大。

　　律师面无表情：“你觉得是小事？学校还是要加强教育才好。”

　　学校方面最后答应会出公告，加强管理。

　　段伟祺这边也有进展，他接到了蓝耀阳的电话，说经过筛查，有一个“自首”的人确认就是那位画中人。

　　“他说与其被别人骚扰，不得安宁，不如他自己来领十万的好。反正迟早是要被揪出来的，事情不了结，他没法安心出门，工作也没了。”蓝耀阳发来那人的自拍照，又说那人称自己是个私家侦探，受雇搜集段伟祺和李嘉玉的日常。

　　那这样就对得上了。

　　段伟祺不用把照片发给李嘉玉就能确认，就是这个人。

　　一小时后，段伟祺在一间小茶室见到了这位私家侦探乔麦。

　　这时候时间已经是给苏文远限定期限的最后几分钟，段伟祺把乔麦晾着，自顾自地翻微博，然后他看到了苏文远发的声明。

　　声明语气挺官方的，但该说的也都说了。他说李嘉玉在与他交往期间，一心一意，绝无出轨之事，就连暧昧对象都没有。李嘉玉是个勤奋上进，对自己要求很高的好女生，自己喜欢她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分手也是因为她要求太高，而自己有着艺术生的懒散等毛病，加上两人对公司运营有不同意见，最后和平分手。他声称自己对有人这样抹黑李嘉玉非常愤怒，必要的时候将帮助李嘉玉对幕后黑手采取法律行动。他也为当初自己的不懂事、冲动、坏脾气对李嘉玉造成的伤害进行了道歉。他的粉丝不明真相，人云亦云，以及被有心人趁机混在粉丝队伍里对李嘉玉进行毫无根据的侮辱漫骂，他也表示歉意，呼吁粉丝不要被有心人利用，如果被蒙骗被引导对李嘉玉口出恶言，请道歉。喜欢美喜欢艺术的人心灵一定也要是美的。

　　段伟祺看完，冷笑了一声。

　　他在微信敲了蓝耀阳，蓝耀阳说他已经看到了，在做处理，会借这个把话题风向转过来，让段伟祺放心。

　　段伟祺谢过他，到李嘉玉微博下面看了看，看到一长串人在排队道歉。段伟祺把手机放下了，抬眼看了看面前的乔麦。

　　乔麦长得很普通，是放在人群里找不到的那种普通，确是有做私家侦探的先天条件。段伟祺暗叹幸好李嘉玉还有那么个有本事的朋友，把人认出来了，还有画像，不然这事到现在还没法了结。

　　“你说吧。”段伟祺道。

　　乔麦也很识相，被整了这一把，干脆也不挣扎了，一五一十交代。监视段伟祺的任务是五个多月前通过邮件接到的，他这行常干的就是监视，捉捉奸，拍拍照片。这个任务也一样，跟踪、拍照、拍视频，所以他很痛快就接了。

　　他一般每周通过邮件汇报一次，发发照片视频。如果有什么特别事发生，比如起冲突了，打人了，那就当天就汇报。雇主希望能够找到段伟祺的黑料，所以让他多留意这些。也曾让他去查过段伟祺生意上的情况，税务什么的，但没什么发现。对方也没再提。

　　监视李嘉玉就从拍到他们在车上亲密开始的。雇主看到照片后，似乎对他们之间的关系有兴趣，就让他也跟一跟李嘉玉，查她的底细。

　　段伟祺和李嘉玉生活都挺规律，工作时间多，所以他跟踪也没太多发现。能用上的看图说故事的照片，基本都在网上出现了。

　　第一次黑段伟祺的那些，不是他发的。当时他也关注了网上，觉得应该是请了营销公司操作。这次李嘉玉的，是雇主看图说话编好了发给他，让他整理编撰好，从学校论坛入手，用不同的IP发，然后再到网上引导一下。苏文远很红，很好利用。他伪装成粉丝，进了群，煽动几下就成事了。

　　乔麦很痛快地全交代了，然后道：“我没有追究过雇主是谁，但如果段总愿意放我一马，我可以帮段总把他查出来。”

　　“好呀。”段伟祺拿出手机调出微信，让他加自己好友，乔麦加上了。段伟祺把自己手机号码发过去，乔麦也发了他的。

　　接着，段伟祺把他拎来的一个手提袋放在了桌上。他打开，露出里面的现金。

　　十万。

　　“你应得的。”

　　乔麦看着，伸出了手。

　　段伟祺却又道：“我给钱虽爽快，但我的钱不是这么好拿的。”

　　乔麦的手停了停，道：“我明白。”

　　“他是谁我心里有数，我要的是证据，以及，他的黑料。”

　　乔麦把袋子拉到自己跟前，应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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