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一系列紧张的比赛后, 十二月转眼就到了。
这天早上苏宇睁开眼睛, 床头柜上的手机灯还没熄灭, 他在黑暗中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是伍弋发来的短消息。
伍弋说:“宇宇哥, 起来了吗?昨晚上下雪啦!”
苏宇回了个“嗯”, 然后将手机放下, 走到了窗户边上,窗帘捞开一角,便看见了满眼的雪色。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 挂满了视野可及的树梢和枝桠,就连路灯上面都堆出了一簇簇小小的白色雪尖,橘色的灯光将白雪照出了温馨的色调, 楼下还可以看见保洁人员穿着厚厚的衣服正在清扫积雪, 还有一个年轻的男人将自己裹成厚厚的棉花团,横穿篮球场, 朝着食堂的方向走去。
天气最冷这些天的早操已经停了, 但是天坛公寓的训练房却一直暴满, 器材供不应求, 苏宇为了保持自己的状态, 每天这个时候起床, 会去锻炼一个小时,才会去食堂吃饭。
梳洗完毕,换了一身衣服, 临出门前发了一个短消息出去, 等下到五楼的时候,伍弋正在锁门。
伍弋身上穿着正红色的厚羽绒服,宽大的帽子一圈是白色的蓬松兔毛,裹着那张白皙的小脸走过来的时候,很精神。伍弋一边走,一边将帽子戴在头上,说:“宇宇哥,早。”
苏宇点了一下头,两个人一起下了楼。
这两年的早操基本都不需要教练陪了,能够进国家队的运动员都很有天赋,而且更不缺自觉,独自早操很正常,有些时候甚至会独自完成一天的训练。
他们两个人这段时间的早上,基本都是结伴去训练。
等到了训练室,这里的人还不算多。
零下十多度的寒冬清晨,能像苏宇他们这样起来那么早的人还真就不多,两人上了跑步机先开始慢跑,缓缓地打开了晨运的节奏。
苏宇在中途突然说:“紧张吗?”
伍弋笑道:“紧张啊,但是我会调整的。”
苏宇说:“上了场要专心,记清楚每一个动作,要注意调整呼吸,知道吗?”
伍弋点头:“知道,我会加油的。”
今天,是冬奥会选拔赛的日子。
这个赛季基本已经走到了尾声。
国内的冠军赛和大奖赛比完了,就连锦标赛也比完了。
国际上的四大洲和世锦赛比完了,还有大奖赛的分站赛也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验证这个赛季最后结果的时候。
今天的选拔赛。
是国内积分战的最后一站,伍弋如果可以保持住自己的优势,就能够拿下奥运会的门票。
那么他升上成年组的目的也就达成了。
无论最后在冬奥会上的成绩如何,他只要参与过,就不虚此行。
这出结果的一天,就算是苏宇,也难免有些紧张。
他不希望伍弋和闫冰冰再次成为平局,他承认他肯定有些偏心,但这很正常。而且一旦将局面拖至冰协来选择的局面,真不好说冰协那边认为最合适的人选是谁。
苏宇今天在训练房停留的时间很长,帮助伍弋做了全套的训练,包括柔韧性的训练,上午就是选拔赛了,半公开的比赛,允许媒体入场,但是谢绝观众旁观。
选拔赛采取自愿报名的方式,男单这边最后只有六个人报名,除了苏宇和苏子栋这种必须要参加积分战的,还有两个年轻的小队员,被教练要求必须来比赛。以及备受媒体和冰迷观众的“第三名额”之争,也就是伍弋和闫冰冰的最终成绩才是这次选拔赛的看点。
等着离开训练房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
平时这个时间他们已经吃过早饭往训练中心去,但是今天的选拔赛在上午九点才开始,他们吃完早餐,还可以去冰上练一会。
在食堂里,他们遇见了才从被窝里钻出来,睡眼惺忪的苏子栋。
苏子栋手里端着餐盘,见他们两个人穿的少,便说:“又去出操了?”
然后苏子栋又说:“真羡慕你们年轻,年纪越大属性就往冬眠动物上靠,冬天的早上真鸡儿起不了床。”
都是借口!
还有一个月奥运会,苏子栋已经确定奥运会后退役,又无望在奥运会上拿奖牌,所以难免会懒散一点。
就连苏宇都会紧张的奥运会,苏子栋已经完全无所畏惧了。
“反正今天男单这边的指标不在我身上,被要求保银争金的人是苏宇。”
苏子栋这样美滋滋地想着。
上一届奥运会,苏子栋被冰协约谈,要求他奥运会尽量进入前十名,那个时候苏子栋的世界排名在第十七名,压力也很大。
但是今年,冰协根本没找他谈过话。
虽然在冰协看来,奥运会后就退役的苏子栋,又没有拿奖牌的实力,还不如把机会让给年轻的运动员,这样闫冰冰和伍弋就不会争得头破血流。
可苏子栋也是凭借自己实力拿下的入场卷,谁叫整个华国的花滑男选手,即便很有潜力的伍弋和闫冰冰,都干不掉苏子栋呢?
苏子栋的大赛经验太丰富了,赛场发挥足够的稳,成绩比起苏宇稍显不足,但是比下,却很有余。
规矩已经定下来,苏子栋当然要去奥运会七日游了。
苏子栋揉了揉自己的乱发,然后抬手压住了伍弋的肩膀,说:“今天加油啊。”
伍弋点头。
三个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安静地吃着早餐。
苏子栋中途抬头看了一眼伍弋和苏宇,最后视线停留在伍弋的脸上,神情有瞬间的空白。
伍弋的潜力通过这大半个赛季的表现,他已经看见了。很庆幸自己早就做好了奥运会后退役的准备,否则面对明年成长起来的伍弋,他还真无法确定自己能不能保证优势。
后生可畏~唉!
想到这里,苏子栋说:“你们谁知道,闫冰冰明年还滑吗?”
这话就相当不客气了,直接说出了闫冰冰这两年表现的不尽如人意,奥运会后不会再滑的可能性。
伍弋现在对闫冰冰的反应很敏锐,马上就说道:“明年为什么不滑了?他才十九岁吧?四年后的奥运会他也就二十三岁,还可以滑一届吧?你是听谁说了什么?”
“说真的,闫冰冰虽然还是有天赋的,但是不是搞运动的料。”
“什么意思?”
“家里太有钱,退路太多,而且杂事也很多,我听说他还会去参加什么慈善晚宴,还陪他爸一起出国谈生意,好像还表演花滑什么的。其实既然都已经进了国家队,就踏实下来,三天两头的走,队员想和他亲近也不行。那人怎么说呢?就好像自己家里特有钱特吊一样,和谁都做不成朋友。”
苏子栋是不喜欢闫冰冰的。
你吊没问题,就像苏宇一样,拿世界冠军,赢得人没脾气,从嫉妒到羡慕,现在心态也都平和了。但是闫冰冰吊的原因是家里有钱,光是那价值千万的超跑天天往训练中心开,也让人难以接近。闫冰冰先把距离画出来了,让他们能怎么办?走的太近背地里说不定还会传些贪慕虚荣这类难听的话。
好好活着不好吗?干嘛去作死?
更何况苏子栋滑了那么多年的花滑,在世界上也算是小有名气,但是至今奋斗出来的存款还不如闫冰冰那一辆车,这能让人不仇富吗?
所以他是打心眼儿里支持伍弋赢的。
伍弋没说话,却看了苏宇一眼。
苏宇平静地吃着早餐,听着他们的谈话,却没有插嘴的意思。
但伍弋知道,闫冰冰是很想和苏宇来往的,就连苏宇对待闫冰冰好像也有那么一点不同,在他因为暗恋苏宇而备受煎熬的日子里,甚至嫉妒过闫冰冰。只是这一年,好像苏宇和闫冰冰的来往又淡了,原本老往苏宇身边凑的闫冰冰很少来训练中心,而苏宇的嘴里好像也没再听过闫冰冰这个名字……
好吧,这样一想,反而让人有点在意。
“宇宇哥,你觉得呢?”伍弋试探地问了一句。
苏宇淡淡地说:“不知道,今天比完了才知道。”
很平常的一句回答,是苏宇特有的那种淡然的甚至有点无情的感觉,但是却让伍弋心安。比起从苏宇嘴里听到他头头是道的分析闫冰冰还会不会滑这件事,他更喜欢这种回答。
被取悦的伍弋在桌子下面,用腿撞了撞苏宇。
苏宇看了他一眼。
伍弋抿着嘴,笑。
于是苏宇便也弯着眼眸,回了个温柔的笑。
苏子栋搓着身上争前恐后冒出来的鸡皮疙瘩说:“你们两个是不是关系太好了?小心被传成gay。我告诉你,现在的小姑娘什么都敢说,你们还是适当一点吧。”
伍弋狡辩:“我当年还在网上和宇宇哥伪基过呢,话题早就过去了,笑一下你都要管,你以后别对笑啊!有这种想法的人很危险,我告诉你,你可别爱上我,我已经心有所属,哪怕您是我尊敬的子栋哥,抱歉也不能回应你。”
苏子栋瞪眼,隔着桌子去抓伍弋的脑袋。
伍弋往后闪开,嚣张地哈哈大笑,眯着的眼睛亮光闪闪,难掩得意。
苏宇在旁边看着,也在笑。
实在太喜欢这种感觉了,有朋友有爱人,哪怕只是旁观,都能够带给他快乐。
三个人吃完早饭回去拿装备,然后又一起溜溜达达地上了通勤车,在车里苏宇看见了小燕儿,但是他没有招呼对方,当他坐下的时候,能够感受到小燕儿好奇的目光,还有眼里难掩的崇拜。
这让苏宇觉得有点好笑。
小燕儿长得很乖,个子小巧,体重最高的时候也不超过一百斤,他可以轻松将对方抛到半空做四周转的捻转。但是在那小小的身躯下,蕴含的力量很可怕,而且是个炮仗般的脾气,敢瞪着眼拉长了脖子和自己吵架,也会为了一个动作和自己冰上打熬整整一天。
只希望这一世,小燕儿也能够在双人的路上找到自己合适的搭档。
等到了训练中心,最大的1号馆里已经来了不少人。
都是国家队的队员,不参加选拔赛,只是纯粹旁观,顺便学习。
1号馆是有观众席的,虽然只是在一侧,一共五排,挤一挤还是能够坐下两百来号人。真要是不够坐,还可以站着,平时训练的时候,教练就基本穿着大棉袄站在护栏外面教导队员。
今天。
运动员加上媒体记者,坐满了。
裁判席已经摆上了。
一共就三个位置。
最中间的是刘全老师。
国际大赛级别的裁判,现在在“世界花滑联盟”内担任官员,这期间还参与过“华国杯”和“加拿大杯”的裁判工作。
左侧是张妮总教练。
她虽然没有裁判资格,但是眼光毒辣,完全具备裁判能力。
右侧是冰协安排过来的裁判,也是实力很强的裁判,奥运会迫在眉睫,这个时候不能应付,花滑队的出战队员很重要。
裁判席后面,还有几张单独的桌子和凳子,是为一会过来看选拔赛的领导准备的。
再两侧,就是媒体席位了。
今天还真就来了不少媒体,看着两侧架起的长·枪短炮,足有十部仪器,甚至比赛季初的“公开赛”,还要受到媒体关注。
苏宇三人一进去,就被媒体拦下了。
大台五套凭借自己的“肌肉”,轻松抢到了苏宇的赛前采访,朱彤就只能去找苏子栋,就连伍弋也被叫走。
这一采访又是十分钟。
今天大台五套的记者问了一个比较尖锐的问题:“苏宇,接下来的问题可能不会播,是我私人问的。我其实最近一直在追踪一件事情,就是国外媒体和冰迷对你的态度,似乎并没有我们期待的那么好。这件事你是怎么看的?”
苏宇说:“私人问题可以不回答吗?”
这名记者笑了:“但是我真的很想要听到你的王者心态啊。就当冰迷的一个请求吧?能告诉我你的无惧吗?”
苏宇也笑了:“你的这个问题其实让我很难回答,我必须承认,我从未去关注过你说的这些消息,无论他们喜欢我也好,还是不喜欢我也罢,我该拿冠军,还是会拿冠军。”
大台五套的记者是一名男性,一米八的身高,年纪大约在三十五岁左右,长相英俊,身体强壮,应该是一名健身爱好者,但是听见苏宇说这些话的时候,激动的露出了小女孩一样的姿态,对苏宇一边笑着一边点头:“就是这样,太棒了!苏宇,预祝你拿下奥运冠军!”
接下来的采访更加顺利了,大台五套的记者配合着苏宇采访了一些固定的内容,最后高兴的道别离开。
苏宇收了嘴角的笑容,转身去穿冰鞋。
他知道自己说的那句话一定会传出去,这个世界说出口的话是没有秘密可言的。但是那又如何,那就是他真实的想法。他已经准备好了,为了这届奥运会,他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在准备,两年时间的熟悉赛场,相信这次的奥运会,他不会让自己失望。
苏宇的选拔赛两套节目完成的依旧很出色。
经过赛季期间的打磨,和几乎变态的自我苛刻,这套节目终于变的越发完美。
而随着苏宇真正成年,男性潜藏在身体里的力量也被开发出来,他现在做跳跃动作比去年还要轻松,包括稳定性上也有了进步。保持柔韧性是比较艰难的一件事,但是在苏宇面前这些都不算什么。他现在的状态确实很好……甚至是最好的时刻。
因而。
他顺利以最高的积分,拿走冬奥会的第一个名额。
苏子栋最出色的地方并不是他有多么让人惊叹的才华。至少他的天赋在和苏宇比起来,是有所不足的。如今的他基本已经摸到了天花板,再成长也很有限。但是苏子栋的发挥太稳定了,该跳的时候跳起来,失误也很少,想要看苏子栋在赛场上出现失误,反而比他爆出高分节目还要难。
当然,求稳的后果就是苏子栋的分数也很稳定,超越苏宇是不可能的,按照今年“世界大奖赛”的积分来看,苏子栋也就排名在七八位,自由滑的时候能不能进冠军组比赛,都还要看一点运气。
接下来就是闫冰冰。
闫冰冰最晚过来的,其实听见大门外传来的汽车引擎声,就知道闫冰冰来了。
闫冰冰来了之后就一直和他的教练天虎说话,倒是没有带他的那个金头发外教过来,从表情也看不出端倪,只是天虎这边的心情显然和开心没什么关系。
两个人四周围也没什么人,低声议论着什么,后来声音有点高,情绪也很激动,天虎最后挥了一下手,抱着手臂抿嘴不再说话。
闫冰冰拒绝了所有媒体的采访,沉默着上了冰。
两套节目滑完之后,闫冰冰的总分数倒是比国内锦标赛的时候高一点,主要今天的失误比较少,所以被扣的分数要少一些。
但是总分依旧没有伍弋锦标赛时候高。
这个分数,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即将上场的伍弋身上。
伍弋的短节目《海燕》,充满了无畏无惧的力量感,强悍的展现了男人的肌肉,还有那种面对问题迎难而上的海燕精神。
自由滑《致敬青春》则轻盈灵动,举手投足间美轮美奂,刻意拉长的乐符很适合听众展开想象力的翅膀,同时双目被冰上的那个身影摄住,随着他蹁跹舞动,优雅滑行。恍惚间有种满足感在心里呈现,是一个看着就会觉得快乐的节目。
这两个节目选择的是相当地好了。
在选曲方面,最少会有0.50分的印象分。
这是苏宇和佘磊一起努力的结果,要知道以苏宇的前瞻性和佘磊的专业性,既然能够让苏宇成为世界冠军,那么再编排出一套超高质量水平的节目也不是太难的事情。
而且伍弋今天最出色的地方,并不是他在比赛中没有摔倒,而是他的“夹心跳”的“待机”时间,从原本准备到滑行需要最少四秒的时间顺利缩短到了两秒,看起来紧凑了很多,也让伍弋在落地后,可以更快的进入节奏。
这是这段时间苏宇帮伍弋做的调整。
苏宇上冰亲自滑了伍弋的动作,寻找更加适合调整呼吸的点,然后手把手教了伍弋该在哪里呼吸,哪里起跳,虽然还是有待机,但是节目却紧凑了不少,同时在寻找到正确的节奏之后,伍弋也表示这样跳反而更容易发力。
当伍弋的分数最后出来的时候。
冬奥会的男单“三大名额”之战,也尘埃落定了。
几十个国家队员一起起身嚎叫,将伍弋团团包围,恭喜庆祝的声音不绝于耳,甚至将人举了起来,庆祝他的成功。
那些笑容很真诚,是真的在为伍弋开心,可见伍弋平时做人有多成功,有多少人喜欢他。
没人注意闫冰冰在哄闹声中,找到了苏宇,说:“有空吗?有事和你说。”
苏宇正看着伍弋笑着的脸上,转眼间便严肃了起来,他想了想,然后点了一下头,和闫冰冰一起离开了训练场。
此时已经是下午。
但是天气并不好。
今天是阴天,还有风,苏宇从门口走出去的时候被冷风迎面吹过,浑身的肌肉不由得一紧,下意识的将手插进了外衣的兜里。
外面的天气太过恶劣,显然并适合谈话,闫冰冰先让苏宇上车谈,苏宇摇头,身后还传来庆贺的声音,这声音想必对于闫冰冰而言非常地刺耳,但是落在苏宇耳里却如同天籁,他希望能够在这样时刻,一直陪在伍弋身边,更不想引起伍弋的误会,让他的快乐染上阴影。
或许苏宇想的多了,伍弋应该并不清楚他和闫冰冰有什么关系,但是苏宇确实对上一世的闫冰冰有过期待,那份复杂的感情即便重生,依旧被延续了下来。
但他现在已经有爱人了。
避嫌是应该的。
闫冰冰站在风雪中蹙眉,脸被风刮得几乎透明,他蹙着浓黑的眉,目光近乎于尖锐地看着苏宇。
然后冷声说道:“我如果归化,就不是这个结局。”
开门见山的话题,就像一把刺向苏宇的武器,二话不说就“开战”了。
“是的,对不起,很抱歉。”
苏宇的声音沙哑,神情黯然。
他留下了闫冰冰,却亲手帮助伍弋战胜了闫冰冰,这是他对不起闫冰冰的地方,他必须要道歉。
“所以。”闫冰冰的声音有如冰冻一样地说,“你喜欢伍弋吗?朋友的?恋人的?是哪种?”
苏宇的嘴唇微微张开,风雪吹得他睁不开眼睛,远处的天空有黑云压下来,带来窒息般的沉重感。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说:“很喜欢。”
闫冰冰蹙眉:“我问的不是你有多喜欢,是想问你什么关系!”
“有必要吗?”苏宇说,“这件事情和你有关系吗?”
闫冰冰的脸一白,冷硬绝情的话,几乎让他有瞬间的窒息,他讷讷:“苏宇,我以为……在这件事上,你应该更公平。”
苏宇的脸像是雕像,被冰雪埋上,冻硬了,再用刀刻斧凿般的冷硬无情:“你在说什么呢?我不应该帮伍弋吗?还是放下和我关系更好的伍弋,去帮你?我是该对得起你,还是该对得起我的良心?”
闫冰冰听到这种话,眼眶都红了。
他说不出话来,就是觉得委屈,他知道苏宇说的是正确的,自己和苏宇的关系从未亲近过,与伍弋那同进同出的亲密关系差了更远。
苏宇没有说错,可他就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的。
就好像是……好像是……他其实应该和苏宇的关系更好一样。偶尔一次的梦境,已经很久很久了,但他至今都记得很清楚,在梦里,年纪更大的他和苏宇把酒言欢,他们亲密地交谈着什么,他甚至觉得他们之间有种强烈的吸引力,他被梦境里的那个成年的苏宇脸上的笑容所迷惑,在他苏宇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专注的,近乎有点钟情。
很可笑是不是,现实里,他却永远无法走进苏宇身边,苏宇的若即若离让他苦恼,困惑,在他迷茫的时候,苏宇却已经转身走远,直至如今这样冰冷而遥远。
最后一场比赛的失败,让闫冰冰的情绪摇摇欲坠,苏宇的冷漠对待,更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闫冰冰终于崩溃,一脚将脚边的雪踢飞,指着苏宇的鼻子大骂:“你个王八蛋!如果不是你,我不会有今天!四年一届的奥运会!没有了!没了!苏宇!没了!”
他扑上去,抓住了苏宇的衣领,摇晃着他,大声吼着:“你他妈把我留下来干什么?看我是怎么丢脸的吗?看我现在有多落魄吗?耍着我好玩吗?”
“你!”闫冰冰咬牙切齿,通红的眼眶里凝聚出滚烫的热泪,他瞪着苏宇,近乎于嘶哑地说,“我真特么恨你。”
苏宇的呼吸颤了颤,他张开嘴,白色的烟雾从嘴里吐出来:“去米国吧,或者去瑞士、英国留学,滑大学生比赛,但是不要归化,你家的产业在国内,你如果还想要过上富足的生活,你的选择很关键。”
“艹!”闫冰冰骂了一句,将手松开了,恶狠狠地说了一句,“神经病。”
苏宇却继续说道:“累了,烦了,不想滑了也无所谓,毕竟总是在国际大赛上,连参加自由滑资格都拿不到,也挺难的。”
“你再说?”闫冰冰叱喝。
苏宇却只是淡淡地说:“反正你家有钱,去环球旅行吧,一辆车,一只狗,一个人,欣赏一路的风景,邂逅一段美好的爱情,过一段自由自在的人生。”
时光好像在这一刻重合了。
彼时。
意气风发的男人坐在自家的小酒吧,满目的向往,对苏宇说:“总是连自由滑都进不去,这样太没意思了,干脆退役算了。苏宇我想过了,到时候我就去环球旅行,一辆车,一只狗,一个人,欣赏一路的风景,邂逅一段美好的爱情,过一段自由自在的人生,反正我家有的是钱。”
闫冰冰家后来破产了。
苏宇不知道闫冰冰究竟有没有一辆车,一只狗,一个人,邂逅一段美好的爱情。
但是如果花样滑冰真的已经成为了你的枷锁,那不如换一种生活方式,没有人会滑一辈子的冰,包括我。
苏宇深呼吸一口气,他闭上眼,眼角有泪水流出,蜿蜒着往下流淌,却很快被刺骨的寒风冻成了冰,白色的冰痕落在脸上,就像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疤。
蓝色的跑车迎着风雪肆意疾驰,化成一道蓝色的闪电,消失在漫天的飞雪之中,渐渐地再也看不见了。
苏宇垂下眼眸,将放在羽绒服兜里捏紧的拳头缓缓地放松了下来,他转过身来,看见了身后一群沉默看着自己的人,伍弋站在人群中,满目的担忧。
苏宇走上去,脸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温柔地说:“恭喜你,我们可以一起去奥运会了。”
伍弋看着苏宇眼角白色醒目的冰痕,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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