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挤在一张两人的小桌台,温世轩不敢坐,蔓蔓也不敢。两个位媛媛和许玉娥各分了一个。温世轩给一家人都买了可口可乐,奥尔良烤翅两对和两个汉堡包,预计了老婆以及小女儿的分,没有算自己的。许玉娥却也不敢吃,全部都塞到媛媛手里:“多吃点,你在火车上都没有吃到东西。”
“我说——”看老婆偏心成这样,温世轩想说又不敢说,干脆起来,“蔓蔓,你渴了吧。爸给你去买汽水。”
“爸。”蔓蔓赶忙拉住温世轩,笑吟吟地说,“你这话说了三遍了,我都说了我不喝汽水。”
吞吞口水,温世轩还想说什么。
蔓蔓安慰老爸:“爸,别担心。我知道妈她这是气我,故意的。”
“哼。”许玉娥咬一口吸管,明显是听到大女儿的话了,一不做二不休,“蔓蔓,你心里只有你爸没有我这个妈和妹妹了,是不是?上北京一句话都不说,你知不知道你不见的那天,媛媛第一个发现,在家附近整整找了你两三个小时,功课都耽误了,就怕你这姐姐出了什么事。”
听到这话,蔓蔓的眼扫到妹妹那里,媛媛一触她的眼神马上躲开,心里有了数,眼镜后的月牙儿眼眯眯笑道:“妈,我知道了,是我不对。不过,媛媛如果在这边上学,北京可大了,找人不能这样找,有什么事记得先打我手机。”
许玉娥被大女儿的话堵的,呛了口水。
媛媛不悦地向母亲撇眉:母亲撒谎都不会撒,每次都被姐姐一句话枪毙显出原形,还不如不说。
见状,温世轩急忙把大女儿拉到一边解释:“你失踪那天,你妈确实到处去找你,忘记怎么打你手机了。媛媛回家后,陪着你妈找的。”
事实上,或许许玉娥一开始是心急找了,但可能找不到几分钟的时间,后来听温世轩一说,找都不找了,一股子气,再度后悔生了她这个女儿。
等媛媛吃完,一家人拎着大袋小袋,出火车站截出租车。
手里拎的是媛媛的画笔和画板,蔓蔓走在父亲后面,看父亲两只手各提沉重的彩条编织袋,脚上穿的是拖鞋,一条蓝裤洗得发白。相比下,许玉娥因是想到北京来了,穿得稍微考究一些,选了件去年新春买的缀有珠子的套头衫。
妹妹媛媛在母亲的极力打扮下,蕾丝圆领的连衣裙,小跟凉鞋,背了个白色的奥利弗背包。
蔓蔓记得,这个背包妹妹是和温浩雪一块去专柜买的,那天向母亲要的钱,一去花掉两百。两百块买一个包对他们家是大数目,温世轩发火,许玉娥发了小牢骚,媛媛当场爆脾气:我到时候一幅画卖十几万!
一幅画卖十几万,那是什么大师才能卖出的价值。
每想到妹妹这句豪言壮语,蔓蔓只是望着父亲的背,发现温世轩不知什么时候起,脊梁骨逐渐被沉重的包袱压弯了。
一家四口人,只有媛媛穿得最时尚,与他们三个格格不入,以至于出租车司机帮他们打开后箱放行李时,特意往媛媛身上望一望,对最邋遢的温世轩说:“你家小姐是来北京上学吧?”
老实的温世轩舔舔口齿,骄傲地昂起头:“是的,是我女儿,要来北京念书。”
蔓蔓看着,妹妹的头垂下来,几乎要垂到地洞里。眉尖微拧,对父亲说:“爸,你坐后座吧。我坐前面带路。”
听到这话,媛媛抬起的目光,向蔓蔓的方向闪过一抹讨厌的神色。
蔓蔓不管妹妹耍什么脾气,妹妹如果敢把生养她们的父亲当做可耻避开,她这做姐姐的绝对要教训。
媛媛最终讨了个巧,让许玉娥坐中间,自己坐靠窗的位置,一路望着窗外。
车开上大道,蔓蔓打电话拜托师哥杜宇,找一家靠近画廊的旅馆让家人住两天,再找离媛媛学校近的房子。
杜宇方是知道他们一家都上北京来了,讶异:“北京的高中这么容易让人转学吗?”
妹妹成绩固然出众,论比起京城的学生定有差距。廖舒雅在电话里说是媛媛学校的副校长被调到了北京的一所高中执教,因为很欣赏媛媛,顺道带上媛媛。
与师哥在电话里不便多说,蔓蔓刚合上电话,后座里传出许玉娥的惊叫:“停车!快停车!”
司机慌慌张张把车靠到路边。
一家人都紧张地望向媛媛,媛媛软靠在车窗上说是头晕。
“晕车吗?”司机问。
蔓蔓摇摇头:“我妹妹从不晕车的。”
“好像发烧了,赶紧送医院。”手背贴到小女儿的额头上,许玉娥煞是严重地说。
“想去哪家医院?”司机困惑地问,从车前镜看,一点都不觉得这位小姐是得了急重病,至少脸是红润的,嘴唇是鲜红的。
“还用说,你们这里最好的大医院!”许玉娥一声令下。这是她最宝贝的小女儿,若有个闪失怎么办,她的未来全靠媛媛了。
司机将车急忙开到最近的北医三院。
温世轩要背女儿进医院,媛媛不要,只要许玉娥扶着。一家人以媛媛为中心,来到急诊。
分诊的护士让病人先量个体温,量个血压,问了几句,见不是严重,说:“我们这里急诊不收病情不急的病人。你们转到门诊看吧。”
“哎——”许玉娥惊叫,第一次遇到不收病人的医院。
京城的大医院与其他地方是有不同,门急诊排满长队,不怕没有病人上门。温世轩和蔓蔓跑到门诊想给媛媛挂门诊,密密麻麻的人头,门诊窗口悬挂只有军人优先的牌子。
“蔓蔓,你以前在北京生病时怎么办?”温世轩求问大女儿的意见。
蔓蔓在北京唯一看的那次病,是由蒋大少和姚大爷开路,连号都不用挂,队也不用排,直进某教授的门诊室。蔓蔓哪敢把自己那次经历和父亲说,因为那是姚大爷的特别通道,不适应普通老百姓的。
难道,为了媛媛,她再去求一次姚子业?但是上次,小东子的事他都没答应,能答应现在这事吗?
打电话问师哥,杜宇说:“去社区医院。北京的医院是这样的,采取分流的方式,一般病人先在社区医院就诊,情况不对的话,由社区医院联系大医院转病人。”
回到急诊,刚提起到社区医院,许玉娥跳了起来:“什么!先去社区,不行,再来大医院,这不是折腾人吗!”
“妈。”蔓蔓尽可能采取委婉的措辞,“你误会了,社区医院不是没有好医生。”
“我不去!”媛媛铁定的三个字蹦了出来。
“为什么?”蔓蔓问。
“我刚刚看到了,有人病得不重,但是有个白大褂的人出来,马上顺利进去了。”
“媛媛,那可能是人家有认识的朋友,直接到认识的朋友那里看病。”
“姐呢?姐没有认识这样的朋友吗?爸不是说姐在北京混得很好吗?”
“对啊。”许玉娥接上话,这会儿该体现大女儿的价值了,“要不是你爸说你混得好,我怎么可能让二婶帮你带户口本上北京。”
“妈——”蔓蔓想得清楚明白,实话实说,“我没有这样的朋友。再说这样的朋友我也交不起。”
对着大女儿坦白的眼珠,许玉娥一步两步退回到阶梯,一屁股坐在小女儿身边。
“孩子妈,听蔓蔓的。”温世轩是真担心小女儿被耽搁了看病,过来劝老婆。
许玉娥对向他们两个一大一小,爆发了:“你们两个不成器的!就看别人这样踩低你女儿和你妹妹!我不管,今天我和媛媛在这里坐定了,要死,死在这医院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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