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包子去洗手间洗抓着苹果后黏糊糊的小手时,白露和坐在椅子上的君爷说话。
“征征什么时候来的?”
“你睡着以后。”
“之前你不知道吗?”白露姐姐埋怨他不事前通知,要是知道儿子要来,她不睡了。
君爷更不好和她说儿子哭了的事。
白露看着他的脸,感觉,好像不过两天时间,他的脸瘦了。之前,她迷迷糊糊没有看清楚,现在睁大眼睛一看,是发现瘦了。
不止瘦,本来君爷够黑的脸再黑了一层,但不是那种黑,是貌似因为瘦而黑,皮肤粗糙了些。
白露心疼,因为这都是由于她的缘故。
君爷一边观察儿子在洗手间动静时,忽然好像听见她喃了一句。
白露姐姐嘴里喃着:貌似哪个牌子对于男性的皮肤有用,擦一擦比较好。
君爷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拳头放在嘴边,重重咳一声。
白露回了神,说:“哦,我说的是子业。你不是说他来了吗?他每次出差一晒,回头,桌上化妆品保养品多了很多,佳音和我说的。”
君爷突然觉得姚爷很可怜,家里不止有个儿子泄密,还有个老婆泄姚爷的底。
但是白露姐姐这个牵强想掩饰的理由,还是很马虎,君爷听都听得出撒谎。
他不是姚爷。姚爷那种爱美的性子在他看来是最没男人的气概。
要他君爷往自己脸上抹点护肤品?做梦。
白露也知道自己是做梦,没事唠叨着玩。自己桌子上摆的护肤品,从来不比姚爷差,给君爷摆过几瓶,桌子上摆了,卫生间里摆了。
君爷碰都不碰,却是小包子很感兴趣,偶尔站在小板凳上拿着那些瓶瓶罐罐,知道哪些是男人擦的东西后,有时候小手擦一点。
包子这点比较像她。
君爷看见儿子出来了,让儿子坐在她身边,说:“我去给你弄点吃的。——征征,坐在这儿,哪儿都不要去,知道吗?”
这个地方毕竟对包子而言是完全陌生的,君爷命令儿子不准乱跑。
包子乖巧地点点头,答:“妈妈有我看着,爸爸放心。”
小包子能顶爸爸的位置保护妈妈了。
君爷对儿子这话莞尔:刚是谁哭得像小姑娘似的?
等君爷老爸走出去了,包子从桌上的塑料袋里掏出个苹果,问妈妈吃不吃,他去给妈妈洗个苹果。
白露摇头,让儿子坐下不要忙活。她比儿子更怕儿子忙活。想那天儿子想帮她倒杯水,结果杯子一摔割破了手指头。
儿子是几家人内心里的宝贝,她白露担负不起这个责任。
包子像是猜到她所想的,坐在她床上闷闷的,不怎么开心。
白露摸下儿子脑袋,像是给儿子转移注意力,问:“你和姥爷今天玩什么了?”
今天必定是发生了什么事,否则她那一贯来对谁不亲不近的父亲,怎么会和她儿子关系亲密了。
包子说:“姥爷教我画画。”
她爸爸会画画?白露貌似是记了起来,原来老家里是挂了几幅画,她爷爷画的,她爷爷会画画,她爸应该也会,只是她没有亲眼看过。
“妈妈不知道吗?”包子很快发现了她脸上疑问的表情,吃疑地说,“姥爷画的可好了。连高叔叔,姚叔叔都说,姥爷画的比姑姑还好。”
比蔓蔓还好?
是有这个可能。
白露沉了脸。
儿子比她更了解她爸,真让她有点无地可遁的囧。
“妈妈病好了吗?”包子终于可以说起最重要的事,伸出的小手往高处伸着,去摸她的额头。
白露轻轻按下儿子的手,说:“不碍事。妈妈上回不也是打过针。”
“我知道,那次是妈妈吃错东西了。”包子对答如流。
白露又囧了,自己在儿子面前出过的丑,儿子都记得一清二楚,让她这个妈的脸往哪里搁。
君爷走到外面给老婆找晚饭吃。
由于自己父母是先被高大帅和姚爷带去旅馆休息了,还没通知自己父母他们的儿媳妇醒了。想想,君爷不打算那么快通知,感觉很多事远远没有做完的样子。赶紧先给老婆找饭要紧。
医院里的饭堂在这个点上早就收摊了。君爷只能走到医院外面找哪家,无非是找回白建业带他们去吃过的那家饺子店?
琢磨的时候,走到医院外一看,白建业和白队,两个人站在一棵树下,背对背,反正没有脸对脸,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君爷考虑要不要走过去问候一声,感觉不太合适,白家内部的关系太复杂了,他都不知道怎么插嘴,拔腿要走时,白家父子看见他了。
无奈,君爷走了过去。
“怎么了?”白建业问他,是担心自己女儿。
岳丈大人关心女儿的心情,君爷是一路都能感受到。包括岳丈大人突然和包子亲近,君爷直觉里这里面也有岳丈大人感觉对不起自己女儿的缘故。
君爷没有对岳丈撒谎:“我去给白露找点吃的,她说她肚子饿了。”
白建业立马建言:“她喝点粥可以吗?”
“有卖粥的地方吗?”
“我知道这镇上有一家,我去买。”说着,白建业去取自己的自行车,打算骑着自行车去给自己女儿到镇上买粥。
白队看不过去了,走上去拦住他:“你歇会儿。你今天都忙了一天了,你有年纪的。再说这都晚上了,镇上道路狭窄,车子多,你眼睛又不好。这不是在村里!”
说完最后一句,白队看来有点气。
君爷肯定也是不赞成白建业骑自行车去买粥,说:“爸,你告诉我地方,我打辆车去买。”
白建业见他们都拦着,被迫无奈地把自行车推回去原地,带了君爷走出外面告诉他地方。
君爷这时多了个心眼,见到白队还在气,于是,装作听不懂,让白建业和他一块儿坐车去。
白建业只怕自己帮不上忙,听他邀请马上答应了。
老人家年纪越大,越怕自己没有用处。君爷当大夫的,是很了解这点的。当然,他也了解白队那种担心自己父亲身体出问题的心情。
这叫做剪不清理还乱。
谁都没错儿。
镇上地方小,不会儿找到了那家粥店。
君爷和白建业两个人在粥店里等粥出锅时,一块坐在店里。
这是他们两人第一次单独坐在一齐。本来这是不应该是第一次。因为作为岳丈,和女婿交流是必要的。但是,白建业这个身为父亲的角色,貌似是被白队顶了很多年。导致君爷有什么事,作为女婿要和白家人交流时,找的人只能是白队。
夜里静悄悄,粥店窗外只有几颗霓虹闪烁,这个镇较为偏僻,经济一般,来的人并不多。
君爷给岳丈倒了杯茶,像是没事时家人之间的聊天:“爸喜欢喝什么样的茶?”
“白哲说不要喝绿茶,伤胃,我拿的是他给我的普洱。平常一个人,也很少喝。”白建业说。
不知道是什么缘故,这个平常不爱说话的男人,今天见了君爷和包子,反而都打开了话匣子。
君爷道:“爸不喜欢喝茶的话,可以多喝点水。喝水也好,山里泉水好,比什么都好。”
“是。白哲也这么和我说。”
“今天看爸教征征画画,真让我吃惊。”
白建业抬起头,面对君爷那双晶亮的眼睛像包子一样有些害羞,擦擦手说:“没事。其实我也不大会哄小孩子。”
“爸,白露这次回来,有和爸说过什么吗?”
君爷这话问的,作为白露的丈夫既是合情又合理。
白建业没法不作答,说:“我问过她,她只说她顺路想来看看她妈的墓地。”
君爷眯了眯幽谧的眼瞳。
粥做好了。君爷拎起给老婆做的皮蛋瘦肉粥,和老丈人一块回到医院。
白队在和姚爷通电话,准备先把包子送过去旅馆洗澡。小孩子玩了一天身上都脏脏的,不洗不行。
包子不干,非要看妈妈吃完粥再走。
白露见要在这么多双眼睛下面吃东西,一点都不习惯,哄儿子道:“征征,你看着妈妈吃,妈妈吃不完怎么办?”
“我喂妈妈。”边说,包子拿出自己给人喂饭的傲人成绩说,“洛洛不吃饭的时候,都是我喂的。我一喂,他肯定吃完。”
白露后悔得要去撞墙。
她这是要沦落到和姚爷的儿子小洛洛一样吗?
君爷在旁边听他们母子俩对话,边听,都不禁边笑。
白露听见他意图压低的笑声,横过去瞪他眼。
眼看儿子都做出姿势要喂她吃饭了,白露连忙狼吞虎咽,一碗粥,不用五分钟,吃完了。马不停息的结果是,吃得她满头是汗。
话说,出了一身汗,她真想洗个澡。
医院里是可以洗澡的,但是,要有换洗的衣服。
送她出来急,倒是忘了给她带衣服。好在医院里有病人服可以顶替。问题在于内衣。
君爷本来想打个电话让母亲出来忙,但是,心想老人家对这里也不熟悉,到时候,说不定不是他妈买而是别人买,那还不如他自己买妥当些。
反正他是知道她穿什么码数的。
因此,在白露喊了声,要是能洗澡多好,其实并没有提出真的要洗澡时,君爷已经谋划着出去给她买衣服了。
包子偷偷窥到了爸爸的动静,于是,在舅舅回来和妈妈说话时,偷溜了出去,跟在爸爸身后。
白建业见他们父子俩一前一后走了出门,站住脚望了会儿,眯了眼睛,微翘的嘴角像是在笑。
“爸?”白队从室内探出个脑袋看他在哪里时,看见了他的表情,又是惊异。
白建业摇头,表示没有什么,并不打算泄露了小包子偷偷跟自己父亲出门的行踪。只是进到门里和儿子说话时,好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以前你好像偷偷跟我出过门是不是?
白哲一愣。
很小的时候,他是顽皮,哪个孩子不顽皮的。跟踪自己父亲出门,是很多男孩子都会做的事,尤其是当自己的父亲是自己崇拜的对象时。
等他回过神时,却见白建业没有等他回答,自个儿走开了,明显自己又一个人神游去了。白队只能暗自伤神。
他琢磨不透这个爸。
君爷其实走了不到几米,就发现自己儿子跟来了。
这让他又气又好笑的,找到一个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停下脚。包子刹车不及,差点撞他腿上。
“你跟我做什么?”君爷回头,唬着脸问儿子。
小包子理亏,不敢说话。
君爷不可能骂儿子,包子最多是好奇,无语之下,只能把手伸给儿子让儿子牵住自己的手。
包子开开心心地把小手放进爸爸的掌心里。
在要进超市给白露姐姐买东西前,君爷不忘记叮嘱儿子,今晚发生的事不准告诉其他人。
爸爸神神秘秘的,包子益发兴奋,立马点着小脑袋说好。
进了超市,要去给老婆买内衣。君爷在女士用品的货架上挑了挑,他挑的可仔细了,知道老婆皮肤细腻,穿不了材质不好的衣服,尤其贴身衣服的材质成分更必须注意。
只是在这镇上,哪有什么大牌,君爷挑了一遍,挑不到合适的。而那些店员,见他在女人用的东西面前徘徊半天,已经怀疑起他了。
“爸爸。”包子担心地扯扯君爷的裤子。
那些大妈大婶看着爸爸的目光好像抓贼似的。
终于,有个店员走过来,问君爷:“先生,你是想买什么?”
“有没有黛安芬这个牌子?”君爷没有疑心人家过来的动机,问。
他给老婆买东西本来就光明正大的。
可人家店员以为他偷鸡不成是在刁难,黑了脸说:“没有!”
虽然听出对方语气不对,但是,君爷没有想多了,眼下最重要的事情是给老婆买衣服。看来这个镇上是什么都没有了,只能勉强在眼下这些东西中挑选。犹豫半天,挑了几件,走到收银台结账。
女店员们,一个个用看外星人的目光看着他。
“多少钱?”君爷终于察觉到了貌似哪儿不对劲,冷着嗓子问。
“一共八十块六毛。”收银员以最快的速度给他结完账。
直到他走出超市的时候,那些人终于忍不住说话了:“什么人?带孩子买这些东西?不怕教坏孩子吗?”
包子汗滴滴的,眼瞧自己把爸爸拖累了。
君爷不和这些人计较,儿子能理解就好了。
包子其实很高兴。这是他第一次看见爸爸对妈妈这么体贴的一面。感觉,爸爸有点像他喜欢的姑丈蒋大少靠拢了。
白露却是在医院里,自从君爷和包子走后,感觉空气越来越紧,像是有条绳子捆在他们白家人脖子上似的,眼见自己哥和父亲一句话都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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