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ona绕到他的身后,抱住他的肩膀。无声无息的。他却知道,此时,她快要哭了。
“Dona,”他放下碗,看着她的眼睛,“我上次跟你说的事,是认真的。”
她嘴唇嚅动,一双大大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两滴大颗的泪珠聚了起来。
“不。”她吸着鼻子。
“你不是非要离开。可是,我不会再来。”他将她的手臂拉下,“我该走了。”
她无力的靠在餐桌边,“Tony……”她望着他。
他点了点头。然后,他站了起来。
Dona看着他的宽宽的肩膀,她看了很多年的……
“Tony!”她叫着他,追了上去,门在他身后合拢,她拉开门,只见佟铁河抬起手来,她硬生生的刹住脚步,眼睁睁的看着他,脚步都没有停,往电梯里去了。
Dona死死的攥着手掌心,死死的攥着……她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才转身回去。家里,和她的心里一样,此刻,一派死寂。她坐在他做过的位置上,拿起他用过的勺子,轻轻的,一下,一下,在那小碗里搅动着空气。
她终于松了手,小勺子跌进碗中,“玎玲”一声。她抬手,摸着自己尖尖的下巴。他时常会有这么一个动作,在他默默的想事情的时候……她站起来,往客厅去。她拿着自己的电话,在电话簿里翻找着号码,邱潇潇,他的名字在电话本的后半部分吧……
佟铁河到家的时候,时间还不到12点。
今天还没有过去。
他站在车边,抽出一根烟来点燃。前院的欧式灯,配合着门前的八角宫灯,看起来,其实是不搭调的,但却让他的眼前一派明亮。他的目光,从底层的房间,一个一个窗口的看过去,一直到她的窗口——她书房、内厅、卧室……灯还亮着。
有一盏灯灭了,又一盏,最后,她卧室的灯也灭了。
他吸着烟,烟灰,在风里落下一点细碎。
她在家。在她应该在的地方。
此时,自端站在窗帘后,看着佟铁河。隔着纱帘,她看不真切;他应该也是看不到她的……那么,他在看什么,能看那么久?
她慢慢的蹲下去,靠在墙角。额角贴在墙壁上,孔雀翎羽那细密的纹理,带着刺痒的感觉,透过她额上的肌肤,钻进了她的身体……
她深深的吸着气,好让胸腔没有那么闷。
从来没觉得,夜晚是这么的难熬。
而她坐在这里,期待下一个天亮。明天是全新的一天,可是,一切总不会照旧……
她第二天很早就起床了,头件事,是下楼去开门,把门口报箱里的报纸都拿出来,放在餐桌上。她先翻了一下最上面那份报纸的大标题,翻到娱乐版的时候,她看到了杨丹的名字。她草草的一看,似乎是涉及了什么经济纠纷?她没留心,便翻了过去。并没有太大的新闻,她想着。
陈阿姨今天就回来了。以后的早餐都不用她做了。洗米的时候,她感觉的到,米粒在指间流过的触感她已经熟悉了。
准备好了早饭,她拿了一张便条纸,写下几句话,告诉他,粥在饭煲里。
她没有吃早饭就出门上班了。
没胃口。也不想对着他。
有些事情,存在是一回事,知道是一回事,面对又是一回事。
她需要一点时间来思考。不多的一点时间。
中午的时候,待学生们走光,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关了设备和照明灯。她抬眼看看窗台上的花。那盆墨兰已经枯黄了,旁边的君子兰还绿油油的。她放下手里的东西,走过去,给君子兰浇浇水、擦擦叶子。拿起剪刀来,剪去那墨兰的枯叶。手指摁了摁花盆里的土,润润的,土里养着根茎,要存好,日后好接着种……她很专注,连有敲门声都没听到。
“景老师……”声音并不大。
听到这声“景老师”,自端有点儿神经质的,手的剪刀“咔嚓”一下,墨兰的枯叶齐根的剪掉了。一回头,她微微的愣了一下,“杨靛?”
来的人竟是杨丹的弟弟杨靛。
眼前的杨靛,还是记忆里那个漂亮稳重的男孩子,可是神情中的一丝慌乱,令自端猛的想起今早报上的那则新闻来,立刻明白了杨靛的来意。她把剪刀放在窗台上,掏出手帕擦着指尖的泥,过来招呼杨靛坐下。她拿纸杯给杨靛倒了杯水,然后坐在他对面。
“谢谢您。”杨靛接过水,低下了头。只是望着那杯水,看样子,心里是慌乱不堪。
“杨靛,”自端温和的笑着,“我有什么能帮你的?”莫名的,她对这个孩子有一种好感。或许是他的样子、他的气质、他的语调,都像极了另一个人的缘故。又或许不是。她只是喜欢这个沉静的、好学的学生。
杨靛抬起眼来,迅速的看了她一眼,又迅速的转开了头。紧紧的抿着唇。胸口起伏,正是在压抑着强烈的情绪。
自端默默的看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杨靛才平静下来,他看着自端,说:“景老师,您能不能帮帮我姐姐?”
自端沉吟。
“她昨天被正式通知停播了。现在正在接受调查。可是景老师,我姐姐真的没有参与那个男人的事……他们只是……他们只是……”杨靛的脸涨得通红。一个男孩子,对着别人,要说出自己的姐姐这样隐秘的事,还是羞于启齿的。可是他也顾不得了。“我给姐夫……给家同哥打电话,可他根本不接我电话。我不知道还能找谁。我……他们家,只有您真心对我姐姐好。景老师……我姐姐说,您能帮她。您一定会帮她。”他有点儿语无伦次,而且不知所措,可是,他也说明白了他想要说的话。
自端听到最后一句话,心头一跳。
她记得在Reitz酒店的电梯里,杨丹的眼神。讥诮,而又透着一丝丝的得意和痛快。她后来是被惟仁突然入院占住了心神,此时想起来,如芒刺在背,异常的不舒服。
杨丹。终于,还是找到了她这里。是这样的嘛,杨丹?
找上她,还真是很现成、很方便。
“杨靛,你吃饭了吗?”自端微笑着问。
杨靛沉默。然后摇摇头。
自端站起来,拿起自己的包,说:“走,我们去吃饭。”
杨靛犹豫着。景自端微笑的脸上,神态轻松。他就在这微笑里,松弛了一点。他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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