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听他提起过,他是独生子。父亲在他很小的时候便过世了。
他偶尔会跟她讲讲他的家人,但是不深谈。大约是看着她的反应的。她心里清楚。她总也不愿意对着人说自己的家庭。这是规矩。后来就成了习惯。到如今,她习以为常,是因为,不跟子千交换这些,她就觉得,他们的距离,永远是那样的,即便近在咫尺,还是远如天涯。随时随地,可以控制、可以拿捏的准。那是她给自己设定的度。
但是现在,她必须得听了。
自飒专注的看着子千。
因了他的一句话,心底的湖面,起了一层绉。
“还可以追溯的更远,并不只是祖父和父亲。”子千将面前的报告向自飒面前挪了一下,“家族病史。无法解释。至少,现在,没有合理的解释,也没有,可靠的保证。”
子千的手,覆盖在密密麻麻的报告上。
这些年,他看过无数的医生。已经厌倦了尝试各种新鲜的医疗器械。那些都没有办法预测他的未来。
“飒飒,顺其自然,抓紧每一天,我是这么过来的。”金子千抓起了一张纸,因为年代久远,纸都有些脆了,“飒飒,我得跟你说……”
“金子千,”自飒站了起来,“金子千你这个混蛋!”
子千一把拉住了自飒。
“你干嘛要跟我说这个?”自飒抓起面前的皮夹子,“刷”的一下,抛向一边,纸片四散,雪花似的,“你干嘛跟我说这个?你怕你过了四十岁就会死?你怕你没有几年了?所以你赶着跟我说?”
“是。”子千看着像一个被点燃了的爆仗一样咝咝冒着火花的自飒。
自飒的脸通红。激动,气恼。
是的,这些,他都怕。
但是他以前并不怕。
哪怕明日死,只要今天活的有质量。他不怕。
“那你干嘛还招惹我?”自飒踢了一脚纸片。用力过大,对象太轻,她几乎闪到腰。但是顾不得,她就是想骂他,甚至想打他——这个该……的东西!
子千看着自飒,轻声的说:“飒飒,你还来得及反悔。”
自飒死盯着子千。
子千叹了口气,说:“如果你不能接受,就当,之前的话,我们,没说过。”
“你给我滚!”自飒转了个身,被烫着里尾巴的小猫似的,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她想要抓住什么东西……沙发上的靠垫、花瓶、乐谱、琴盒……能丢的,她统统都丢出去,客厅里顿时成了战场一般。
子千听着耳边的呼啸,听着自飒粗重的气息,心疼。
他终于是冲过去,将横冲直闯的她抱住。
“你给我滚出去!”她挣扎着,额角全是汗,顺着眉尾在往下滴,“滚!滚远一些!”她嘶吼。
胸口那里,不知怎的就是疼。越来越凶。
被他这样凶蛮的抱着,动是动不得,她对着他那张平静的脸,气,是气到极处;恨,却也是恨不得……怎么会那么平静,这个独狼一样狡猾的男人。一直看着她,一直研究她,一直容忍她,一直一直……他对她了若指掌,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也许是知道的。早就知道。
但是,不肯承认。
他用着和她一个音调的铃音,他换和她一款的手机,他适应她的作息时间,他懂得在什么时候给她一杯红茶,还是一杯香槟……
她只是,不能。
她以为她是再不会爱,或者,再不能爱了。
她以为的……
“你TM是天底下最浑的混账,你知道不知道?”她吸着鼻子。拼命吸,吸不足她需要的氧气。她觉得自己就快没办法呼吸了。她短促的、一遍又一遍的,说着,“金子千,你这个……这个……天底下,最最最……最混账的男人……最混账了……”
他知道。
他紧紧的抱着她。
他其实,不愿意给她这样的选择机会。因为如果可以,他是想要,今生今世,就这么锁住了她。
自从她肯让他走进她的生活,他就决定了,不再走出去。就算,他这次来,她不应承他,他们没有结果,他也不再走出去。
要她,是要定了。
她转过身来,伸手卡住他的颈子,猫眼石一样铮亮的眼睛,闪着光芒。她凶狠的说:“真想掐死你。”
他微笑。
她的手收了一下。她手劲儿极大,卡住他喉咙的手,一收紧,让他顿时有种窒息感。
她咬牙切齿。
他脸憋的通红。额上青筋微露。
“你!干嘛要跟我说!”她嗓子都哑了。
“飒飒……”他说的艰难,眸子朝向她,“飒飒,我必须告诉你。我不能,突然的离开你。”
突然的抛下她,不管以什么样的理由、方式,他不能那样。既然,他已经走进了她的生命,他就不能那样。
没有交代,不负责任,这不是他金子千的范儿。
自飒看着子千,看着、看着,忽然的,将嘴唇印在他唇上,滚烫的唇,狠狠的亲他。
她明白了他的意思。
子千完全处于一种缺氧状态,他被动的抱住她,她抖的厉害,而她的吻太有侵略性……有一种咸咸的、湿湿的感觉,渗进嘴角。他抚上她的面颊。
眼泪汹涌。
然而,这样汹涌的眼泪流下来,她脸上居然是笑的,她轻摇着子千的手臂,说:“金子千,你答应了我的。”
他吸着唇角咸咸的液体。
他答应了的。
“你给我好好儿的,以后,什么P话也别乱说,不准你说。”
“真霸道。”他喘着气。喉咙被她卡的,像塞进棉花一样,有些不舒服。
自飒瞪着他,半晌,她说:“就霸道。”
他笑笑。拥抱她。就想这样一直抱着她,动都不要动。
“明天跟我去注册。”她说。半点儿不含糊。
“你想清楚了?”他低声问。
自飒倚着他的身体。好一会儿,她没说话。
从窗外传来了小提琴曲,那是街边的艺人。
“子千,这句话,该我问你吧?”自飒薄而透明的唇,嘟了嘟,“但我可以先回答你,我想清楚了。”
管你是还有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十年二十年,还是,一百年呢?生生死死,都由你去了,因为,我都会在你身边,和你在一起。
她踮起脚来,在他唇上吻一下。
轻柔,绵长。
“飒飒,”子千心里满满的,都是暖,他说,“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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