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何飞得了梅少谦的话儿,叫他这就去把三秋追回来,他本也巴不得呢,应声就快步跑出了梅少谦的书房。
这书房里也就只剩下了梅少谦与何碧面面相对,令何碧越发如坐针毡。
原来当年那个流浪少年竟是这么一个身份?
那可怪不得他宁愿饿死、也不去伸手和谁要一口吃的!也怪不得南市明明有着很多生计,他也不去伸一下头!
只是别看何碧是这么想了,等她终于努力调整好心情,她却是张口就问了一个至今都令她想不通的事儿。
“大少爷前几天叫三秋去跟我说,说您从此后再也不想吃一口我做的饭菜,是因为您也信了府里那些传言,说我是奔着给大帅做续弦来的吗?”
梅少谦哪里想得到她会如此横冲直撞!
他闻言就难免有些尴尬,又有些脸红,支吾了片刻方才道,这恐怕是三秋传话传错了吧。
“我只是在外多年后……口味上就有了改变,可不是故意针对你。”
“那天厨房给我送了一碗黑芝麻糊来,我就有些恼,毕竟、毕竟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爱吃甜食的小孩儿了。”
何碧轻笑:“原来是因为那一碗黑芝麻糊啊?”
“亏我还以为是因为那碗馄饨,或是您刚下船那天我做的腌笃鲜和两面黄炒面呢。”
杜妈的女儿晓娟既是在宴会厅服侍,宴会厅里每逢宴请会发生什么事儿,动不动就会成为厨房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赵庆宏这位厨房大管事也从不会阻止晓娟说这个,毕竟只有这么一来,大厨们才会多在菜色上做改进,就和开酒楼饭庄也得多听食客意见一个道理。
何碧自也早就听说了,在梅府为梅少谦摆接风宴那天,每个菜色被端上去后,大帅和姨太太们、少爷小姐们都是什么反应。
而她既然听说了众人用那腌笃鲜和两面黄时、神色各有不同,大帅和大少爷的神情与对话更是蹊跷得很,她又怎会真把狐疑深深压在心底?
后来还是赵庆宏被她私下找到跟前,她又是连求带糊弄的,这才不得不给她解了惑,说是不止那碗荠菜鲜肉馄饨,就连那个腌笃鲜和两面黄炒面,都是太太活着时候喜欢亲自下厨做的。
“要不然那一碗馄饨引起的谣言……也不会这么越演越烈。”赵庆宏给她解释过后,也不忘这么告诉她。
“我不知道大少爷是否听说过我们何家的真正底细。”何碧一边回忆着赵庆宏的话,一边正色道。
“因此上我也不妨跟大少爷多说几句,也好解释解释我为什么擅长做那几样儿。”
她随后也不管梅少谦想不想听,就把何家祖上出过一位御厨的话讲了。
“我们家这位老祖宗之所以能进宫做了御厨,就是因为皇帝南巡时、吃过他做的这么几样饭菜,何家也正是因为这个,才从江南北迁的。”
说白了她擅长做的饭菜与梅太太成了巧合,可不是她成心去模仿,想靠着这个手艺来讨巧谁,这明明是何家祖上传下来的手艺。
“大少爷要是觉得我说了谎,等我回头就把祖上留下来的手札给您拿来瞧瞧,您看看那手札里是不是有这么几样儿记载。”
至于梅少谦看过这些之后到底信不信她,她也不在意——要是日子久了后,梅府上下谣传的这些话还继续没个停歇,她大不了不干了。
她明明只想靠着自己的手艺和辛苦付出养活自己好吗?
往她身上泼脏水的话她能听一日,能听一个月,她可不愿意听一辈子!
梅少谦这才真正惊讶起来。
原来他果然错怪了她?
要是何家的老祖宗早就擅长做那几样儿,还因此进宫做了御厨,这哪里是她被谁暗地里教过,这才故意在进了梅府后,偏选了这么几样吃食上席?
这明明是人家家传的手艺!就像她妈从小就跟外祖母学做这几样没什么区别!
何碧说完这些却也不管梅少谦怎么想、更不会管他如何懊悔,就站起来告辞了:“厨房还有很多活儿等着我呢,我出来的时候也不短了,我得回去了。”
“等我哥哥哪天再来见您,我就把我房里那几本手札叫他给您送来,再不然您就打发个人去找我拿也可以。”
“只是那些手札的年代也不短了,纸张早就发了脆,墨色也不那么清楚了,还请大少爷翻看时多加留意和爱护,这可是我们祖上留下来的、唯一的念想儿了。”
“另外就是这五块钱我收了,就算是当年那几碗馄饨钱。”
“我还是那句话,大少爷今后可别再提什么恩情了,除非您想撵我离开梅府。”
“要是几碗馄饨就算恩情,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欠了我的呢。”
何碧可不想攀高枝!就算这梅府已是她所能攀附的、再高不过的高枝了!
因此上不论是什么美人计,还是什么挟恩图报,都与她无关,她只想靠着自己的手艺吃饭,能吃饱就多吃点,吃不饱就饿几天。
不过等她才走到书房门口,她又慢下了脚步,转头跟梅少谦冷声道,她还忘了解释那个仙人跳了。
“那个假洋鬼子知道我妈一贯喜欢拿着女儿换富贵,就给了我妈一包从洋医院买来的安眠药,想要借助我妈之手帮他害我。”
“因此上说是我和我二姐、我哥哥联手给他摆了个仙人跳也好,说是我的兄姐为了救我也罢,无论如何也不能被那假洋鬼子和我妈把我药倒,再把我送给那个老白俄替他谋好处不是?”
“大少爷仔细想想吧,回头您若是还愿意信我妈、却不愿意信我,您就叫三秋给我捎个话儿,我和我哥立刻卷铺盖卷儿滚蛋。”
……这一晚也就不等梅少谦派出去的人查罢三姨太的表弟,大帅那边就来了人,让梅少谦前去大帅的书房陪大帅用晚饭。
“大帅叫厨房做了酥鲫鱼和砂锅白肉,说是大少爷也爱这一口儿。”段青进门后就笑眯眯如此说道。
梅少谦半晌没说话,心里却是明镜儿似的知道,他父亲既然已经见过了三秋,恐怕又要趁机敲打他,说他疑心太重了。
只是他也不会就叫段青在那里站个没完不是?
他就对段青摆了摆手道了声知道了,等得段青走了后,他就站起来走进了书房里侧的卫生间,对着墙上的镜子仔细端详起自己来。
要知道他父亲如今可是越发位高权重了,年纪却越来越大了,心肠也越来越软了——那他谨慎些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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