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上就算众人合伙儿给袁易武设了个套儿,假作把收拢回来的货船还都交给他打理,令他有朝一日又得栽在众人手里一回,他又怪得了谁?
他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不该打算继续做那烟土生意,更不该抛开袁家悄悄勾结了外人儿。
梅少谦随后就跟众人聊起了他打听到的消息,说是楚良还没来津门前,待的都是穷地方,就难免一直懊恼自己怀才不遇,外加暗叹自家没有靠山。
“等那姓楚的五年前死了原配,就刻意娶了一位中央政府元老的守寡老闺女做续弦,随后也果然靠着这位元老的举荐来到津门做了市长。”
“只可惜这位元老的身体不争气,才刚给这个新姑爷谋了个好职位、就瘫了半边身子,只能报病回家养老,去年年底还过世了。”
“楚良在没来津门前本也没攒下多少家底儿,仅有的一点儿也都为了谋这个职务、在斡旋沟通时花干净了。”
“就是这么一个几乎是光着身子来到津门的市长,等他再花个一年半载把这位子坐稳当了,他能不打算赶紧多捞点儿补一补虚空?”
也就是刚好在楚良生了这样的心思后,就有袁四爷袁易武找上门来,两人立刻一拍即合。
“说起来要不是袁老太太张罗的那个募捐晚宴引来了一群虎狼,那几个上蹿下跳要请柬的、几乎全是楚良那一派的,就叫人看出了楚良一派的心思,袁四爷也未必敢主动招惹他。”
梅少谦给众人解释道。
何碧和罗泠等人就忍不住齐齐拍了巴掌道,敢情那个募捐晚宴还有另一个妙用;何碧更是笑道,怪不得泠泠回来说,袁四太太本来不打算在晚宴上露面的,临开始却打扮好了、急匆匆的露了头。
“原来她这是先替袁四爷去趟趟道、和楚市长夫人那一群攀了攀交情。”
只不过别看众人都觉得何碧之前那个主意好,何兰却另有她自己的想法儿,那就是袁四爷袁易武再不成人,他终归是袁睿的亲爹。
“我们一起商量出这么个主意来,目的却是为了把他的亲爹给彻底断送了,这是不是有些不厚道?”何兰悄悄趴在何碧耳边问道。
“我知道袁睿从来都没把他当成亲爹,甚至只把他当成杀母的大仇人,可是、可是我们将来又该怎么跟学成归来的思木交待?”
“思木不是还没走?”何碧笑着安抚她二姐。
“何况那收拢回来的船只既然都是姓袁的,就算我们这会儿聊得再起劲儿,最终也总得老太爷说了算吧?”
“因此上我们只管先商量我们的,最终还是得等袁家自己决定啊。”
言之意下就是叫她二姐别给自己背锅,哪怕袁易武最终真的断送了,也赖不着她们。
袁睿却是仿佛料到了何兰心中所想,他先是瞧着何家姐妹耳语了一阵,随后就开了口道,虽说那袁易武是他亲爹,可他从没认过这个人。
“我过去倒也不是没想过,要是老太爷这么强硬的断了袁家的烟土生意,他可能还能改好,我到时候再认他也不迟。”
“可现如今听得少谦这么一说,他分明是还没等关了手里的烟馆就找到了姓楚的、要与姓楚的狼狈为奸,我都后悔曾经那么想过了。”
“他根本就和袁易文是一路货色,哪怕不认亲爹也不能不做烟土生意,那他又何必怪我不认他还害他?”
“这话就是说到老太爷面前也是清理门户,再没二话。”
何碧忙看了她二姐一眼,这才转头问袁睿道,那你就不怕思木将来回来找你要人。
“你要不要回到家后先跟那孩子通个气儿,也省得叫他觉得你们故意瞒着他?”
袁睿苦笑:“老太爷就是怕他在家里受够打击再留洋去、也未必学得来什么真本事,至少心思不会全放在学习上,这才提早要把人送走呢。”
“我要是赶在他离开之前、就把他爹可能会有的下场给他说了,这不是白搭了老太爷的一番苦心了?”
“因此上我早就想好了,只要老太爷支持我的决定,这个锅大不了我扛,等思木将来回来了,一切由我和他交待。”
袁睿当然知道依着袁思木一直以来所受的教育,那孩子既然早把烟土视为虎狼,可能也未必会真跟他过不去。
可这事儿既然轮到人家亲爹头上了,他凭什么就能断定人家到底在乎不在乎?
就说袁家大爷早些天出了事,大爷膝下那几位少爷不全都把他恨上了,又有哪个自省过,真相是袁家大爷不该对老太爷动手?
梅少谦轻笑:“老太爷既把二姐夫召回家里做帮手,二姐夫又答应了,你那时就肯定知道……不可能从此一帆风顺。”
“你既得享得了袁家的福,也得替袁家扛起很多自家的责任来。”
何兰轻轻点头:“少谦说得对,哪有回家享着福却吃凉不管酸的道理。”
她随后就转头对袁睿道,既是你认准了的事儿你就尽管做。
“只要你没像大爷和四爷他们那样跑偏了,就算有一天连老太爷都站在了你对立面,我也会和你站在一起的。”
“就是可惜了涂家大少爷,他和你们一样在水上漂了十来天,却没有袁四爷这样的人给兜着底,那些跑了的船老大也不可能再去投奔他,还不知道该去哪里收拾呢。”
梅少谦和袁睿齐齐皱眉,显然被何兰说到了根子上。
这也多亏涂振东的家底儿不如袁家厚,能耐也比不上袁家,留下的船本来就少,早些天在水上还被收拾了一多半,如今满打满算也就跑了两条船的船老大和船工,加一起就是七八个人顶天了。
“我回头就和汝祥再细细商量商量,看看是去掏一掏那些人在陆上的老窝儿,还是叫人把姓楚的家门口左右盯紧了。”梅少谦道。
“虽说汝祥和他爹的关系早就烂透了,这事儿世人都知道,将来也多半不会再把继续经营烟土的生意扣在汝祥头上,可若是早能做个了断、总比坐等着大祸从天降的强。”
“只不过那七八个人既然已经上了岸,就没有水上悄无声息了断的利落,要还打算对他们继续下死手,闹不好还得授人以柄。”
“我就想着若真能抓住人,不如就叫他们和汝祥做个断绝文书,从此和涂家彻底桥归桥路归路。”
“这样的文书他们恐怕也巴不得签一个呢,也省得将来再碰上四合会还得躲着走。”袁睿笑说这是个好主意。
“就是那个姓楚的若知道他们和汝祥彻底断了关系,恐怕也只有开心的份儿,要不然还得担忧涂家招拢回旧人去、想要跟他抢生意。”
***
而何碧既然听说涂汝祥的新媳妇有了身孕,就和她二姐、罗泠约定好了,打算明天上午结伴去趟涂家,一来去看看涂太太和虞秀娟,二来也好提前和涂家知会一声刚才商量的这件事儿。
袁睿随后就带着何兰告了辞,说他也得赶紧回去跟老太爷通个气儿。
“万一我们老太爷心慈手软了,不愿再把这个货船船队交给袁易武,更不愿又白白送出一个儿子被人利用了,我们也好抓紧再想别的辙。”
要知道老太爷已经主动出手递出诱饵、解决了一个亲生儿子,这一回就差点儿要了老太太半条命。
那要是老太爷突然觉得再不能这么干了,大不了把袁易武困在家里养起来,也比送出去继续为非作歹、再出手惩治的强,袁睿也不可能强求。
梅少谦笑着颔首:“三丫儿出主意时我们都觉得好,那会儿却没想到这事儿务必得要老太爷点头,如今你多听听老太爷的意思没毛病。”
毕竟袁睿虽是顶着继承人人选回到袁家的,袁家如今还不归他说了算。
否则梅少谦也不会找袁睿来商量,又叮嘱对方回去再和老太爷细聊。
谁知何碧就笑了:“我猜老太爷肯定会答应的。”
要知道袁易武的打算很简单,那就是哪怕之后的烟土生意都由他出钱出力也没关系,只要楚良愿意给他当靠山,就像涂振东当年靠上郝兴寿一个道理。
那么袁老太爷给不给他船队又何妨?人家不会自己花钱买船去?
除非老太爷真愿意把袁易武软禁在家里,甚至打断两条腿彻底养起来,否则哪里拦得住这人!
“这软禁两个字说起来容易,可也得师出有名不是?要不然袁家还不是一样得乱了套,一样得闹到老太太跟前去?”
袁睿一听倒也是这个道理,他就笑道三丫儿你放心:“等我回去就把这个跟老太爷掰开揉碎讲清楚。”
只不过别看袁睿觉得道理是这么个道理,实则他也明白,要是叫他说句真心话,如果换成他站在袁家家主的位子上,他也未必真愿意送袁易武招惹楚良去。
他袁睿是跟袁易武有仇不假,看似也不用在乎两人之间真正的父子关系。
可他就算可以手刃亲爹,又哪儿能只看自己的那点仇恨,却不管袁府众人的死活儿?
那姓楚的可是津门市长,就算他再没大能耐,天知道这人要和袁府成了死对头后,又能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事儿?
那还不如在袁易武未曾彻底招惹上这人之前,就断了这两人的念想,既不成仇也不来往。
……老太爷听了袁睿的话就笑了。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想着与其叫老四去勾搭姓楚的,又指不定给袁家多招惹多少祸事来,还不如这就把老四严加看管起来,从现在就掐断了一切根由?”
见袁睿轻轻点了点头,老太爷不禁叹了口气道,你小子还是心软了些,目光放得也不够长远。
“小睿你听没听过这样一句土语,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个家里哪怕不算你父亲、你三叔这两支,也还有大房、四房你七八个兄弟没分家出去呢,我关得了你四叔一个儿,关得了他们七八个吗?”
原来老太爷既打算叫袁睿认祖归宗,又不想把他记在四房,就索性和二儿子袁易韬两口子商量了商量,前些天就趁着这两口子回来给老太天侍疾,把袁睿记在了二房的名下。
那么现如今算起来,袁睿就算是二房的儿子了,袁易韬也就成了他“父亲”。
袁睿闻言就是一愣,随即就缓缓垂了头道,祖父教训的是。
“……要是害怕贼惦记,就把四叔和几个兄弟全都关起来,袁家也不用等外人如何窥探勾搭、自家就先散了。”
所以三丫儿才早早断定他祖父一定会答应——祖父肯定早就有了打算,如果单只惩治了一个大爷和一个大少爷还不够惊醒自家子弟,那就不妨再接着来。
这再换而言之呢,祖父也知道眼下的袁家子弟需要下猛药了……
“你也不用太过懊恼。”老太爷轻笑:“你这主意虽然不怎么样,好歹也是因为你是个有情有意的。”
“你要不是害怕把你四叔放出去、就会勾搭姓楚的对袁家如何,继而把那姓楚的硬生生逼成我们家的仇人,再给我们家造成无数困扰,你也不会心软这一回。”
“只不过小睿你到底忘了,袁家永远是袁家,不管是姓楚的还是姓汉的,在津门这个地盘上就甭想跟袁家掰腕子。”
“就算你大爷和你四叔整个儿两个房头儿都垮了,你祖父也老迈龙钟了,你父亲和你三叔是吃素的不成?你们二房和三房的几个兄弟也是活摆设不成?”
“你祖父只要愿意,随时都能叫楚良从这个市长的位子上滚下去!”
袁睿顿时犹如醍醐灌顶——他是把自己摆在家主的位置上假设了一下,这才觉得不能惹楚良和自家敌对,再给家人招惹麻烦。
可他在做这样的假设之前,为何偏偏忘了袁家的实力?
这就更别论哪怕是他自己……也不是个白给的,至少他的身后还有少谦这个少帅、以及梅大帅撑着他。
梅少谦这当口也回到了梅府,又把他是如何游说袁睿的过程跟他父亲讲了。
“我看他先还满口夸赞三丫儿这个主意出得好,临走前又有些犹豫,仿佛只怕老太爷不答应。”
“我这心里就一直没个底,还请父亲帮我断定断定,这事儿到底能不能成?”
梅正义轻笑:“你这连襟哪里是怕袁老太爷不答应?我看倒像是他自己个儿犯了妇人之仁。”
“他可不是在袁家长大的,遇上大事儿想得多些、优柔寡断些也情有可原。”
“父亲是说他轮到自己亲爹头上就犯了心软?可这不应该啊。”梅少谦皱眉。
梅正义摆手:“他哪里是为了他亲爹?他分明是被那未来家主的名头给坠住了,就总想两全其美、不想里外不是人呢。”
***
见梅少谦还欲分辨说,袁睿不是这种贪图名利的人,袁睿甚至一直都没想做这个家主,梅正义笑着摇头。
“我可不是说他权迷心窍,这才从现在起就想做个老好人邀买人心。”
“我的意思是说……他自己的能耐既然远远不够,他当然不敢招惹姓楚的,只怕随后护不住袁家这一大家子人,也就想当然的以为袁老太爷也不敢。”
梅少谦这才懂了,顿时就笑道这还真是极有可能。
“他要是把袁老太爷想成小绵羊了,可不是得把楚良当成大老虎,只觉得袁家惹不起姓楚的?”
可事实是连涂汝祥都不愿对姓楚的做出半分让步,何况袁家老太爷,袁睿这回可真是上了一大课。
要知道那姓楚的才到津门不足两年,上头的人脉也已经随着老岳父的去世断掉了,哪里还有什么值得畏惧的!
那姓楚的哪怕有那郝兴寿的两把刷子,又何至于连着郑厅长都看不上他!
“你也甭笑话人家袁睿,我之前就说了,袁睿可不是袁家长大的。”梅正义笑叹道。
“他能这么散养着长到二十多岁、还能长成这个样子,已经不简单了。”
“再说人家招谁惹谁了?”
“他娶了你的二大姨子、本想小两口儿踏踏实实过个小日子,却被我们家和袁老太爷联手赶着鸭子上了架,他心里头还指不定怎么委屈呢。”
梅少谦忙笑道父亲放心:“我哪里笑话过他?他和老闫各有各的好儿,我可全看在心里了。”
而他既然提起了闫炳德,就又和他父亲说起了另外一个正事,说是闫炳德负责的一批军用物资又要到了,其中多半是军队将要过冬所用。
“我本想这两天就帮着涂汝祥把他们家遗留的那点儿破事收拾了。”
“可这要叫姓楚的得知有我们家帮着涂汝祥出了手,那姓楚的会不会想方设法压我们、打死不给批条上签字?”
原来军用物资虽有特别通道,也有军用用途,这大量的物资既要进入津门,也得由市政府下批条,也免得叫某些物资打着“军用”的旗号,实则却进入民用市场、扰乱物价。
梅正义冷笑:“你回头问问老闫那批物资还有几天到港,要是日子很快、我们当然可以等一等,等东西都到了、拿到批条再帮涂家也不迟。”
“可这往后难道还都得看那姓楚的脸色?他要是一次不批条子,物资就得一次无限期漂在港口水上?”
梅少谦也冷笑:“以前我们家倒没跟他做过对,可哪一次不都得把好处送上去、他才批条。”
要不是因为这个,梅少谦也不会特想抓住眼前这么个机会、就打算拿着袁易武当利器,彻底办楚良一个狠的。
梅正义就笑道既然你也明白这个,你就不该和你那连襟犯这类似的错儿。
“既是那姓楚的早就成了个大麻烦,你不惹他、他也会惹你,单靠躲的躲到哪天是个头儿。”
“何况你也不是不知道,早在楚良亲自筹措赈灾委员会时、你却偏偏跑去给我报了病,又出了个不如以物资赈灾的主意,他就恨上我们家了。”
要知道像这样的赈灾委员会一年年的见到点小灾就上蹿下跳,就指望靠着剥皮、拿着赈灾款项装满自己的腰包呢。
少谦却偏偏不叫赈灾委员会募集赈灾款,而是改成直接募集物资、再按数发放到灾民手里,这一回叫那楚良和他那一拨手下少吞了多少钱?
那群人就算再贪,贪些被服米粮拿出去卖钱吗?难道就不怕倒卖赈灾物资时被人抓了手脚?
要不是少谦这个主意挡了人家的财路,楚良也未必会这么穷凶极恶,才到津门不足两年就打算掺和烟土生意了。
“那父亲的意思是……我们尽管跟他来硬的,也好尽早叫他瞧瞧我们梅府的手段?”梅少谦轻笑。
梅正义沉声点头道正是如此:“谁叫他硬要打那烟土生意的主意,硬生生往我们手里头状。”
“我知道你和你那连襟一样,总觉得自己既然还没真正当家做主,要对谁动手时可不都得跟家中长辈商量商量。”
“可要是叫你老子说呢,只要你行的正坐得端,以后这类似的事儿就不用和我商量,你尽管放开手脚去干。”
“这之后就算你把天捅破了,你老子也愿意替你补上,哪怕你老子也没能耐补天,大不了咱们爷们儿还重新回到辽西种地去!”
梅少谦起身:“既是有父亲这个话放在这儿,我懂了。”
……涂汝祥却是没想到,少帅竟替他想出了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主意来,叫他不妨和那些船老大写个割断文书。
如此既不用他强行在楚良的眼皮子底下对那几个船老大动手,也不用再担心涂家以后还会莫名其妙替这几个船老大背黑锅。
要知道涂家可是帮会出身,这样的割断文书可不是正对路数?
他就连忙站起来把何碧谢了一遍又一遍,连着涂太太也陪他站起来,再三对何碧道了谢。
何碧忙笑着摆手叫这娘儿俩千万别这么客气了:“这可显得太外道了。”
“再说我和泠泠还有我二姐这回前来,可不是为了这事儿来的,主要还是来瞧瞧秀娟。”
“我这会儿抢在少帅之前把这话说了,也是想要提前叫你们心里有个底儿,这也一样是给秀娟减减烦忧、好叫她好好养胎不是?”
这会儿就轮到涂汝祥的媳妇虞秀娟又站起身来、准备张口道谢了,吓得何碧忙伸手扶她坐下,直道你们娘儿几个要是再这样,我以后可不敢来了。
“这回之所以没请我们太太也过来,就是怕你们太多礼,这才只来了我们几个小辈。”
“还请大家今后万万放轻松些,咱们以后只当做通家之好寻常走动不好吗?”
涂太太闻言就轻笑着点了头,又安抚儿子和媳妇不妨听何三小姐的:“再客气下去确实像是撵人了。”
涂太太说罢这话就又转头看向何碧,问道少帅既能出了这么个主意,不知可有了具体章程。
“要是章程已经有了,不知少帅都打算请谁出面见证这个割断文书的签署?是不是我这就得提前给四合的几位老长老递句话,叫他们也搀合搀合?”
言外之意就是不止四合会要请几位长老出面,还想请梅府也出个头、帮着做个保。
何碧轻笑。
“既然少帅不过只是个出主意的,过程还是得由贵府自己张罗,章程还真没有呢。”
“要不然岂不真成了越俎代庖了?”她把这句话的声音拉得长长的。
“不过涂太太既然也愿请几位长老出面,又觉得这主意确实挺好,我回头就跟少帅说一声,具体的再请他和涂大少爷商量吧。”
涂太太这番话既有想要拉着梅府做那明面靠山的意思,对何碧也是一个试探。
如今听得何碧不但不接这个茬儿,还直接点出了梅府不好“越俎代庖”,涂太太的心里也就明镜儿似的,她过去还真看低了这个小厨娘。
要是这小厨娘的肚子里根本就没什么干货,又偏仗着攀上了梅府这个高枝就目下无尘,恐怕早就摆出了一个颐指气使的架子来、叫涂家尽管听梅府的指示行事呢……哪里还会这么直接告诉她,章程得由涂家自己定?
这话若再说白了呢,涂家若真要从现在开始就要看梅府的脸色,那就真成了梅府的打手了,哪怕涂家自己也是心甘情愿,那也是好说不好听。
而若一切有商有量的来,哪怕涂家并不敢高攀,心底也真对梅府马首是瞻,两家的关系说到哪里去也是合作关系不是?
那可怪不得这位何三小姐刚才就刻意说道,两家今后只管当作通家之好走动——这可真给了涂家好大一个面子。
涂太太随后也就虽然很想不露声色,笑容却忍不住在脸上扩散开来,语气间也更加柔软了几分,甚至张口就张罗起来要留几个人在涂宅用午饭,而她要亲自下厨。
“我知道以我那点儿厨艺……在何三小姐面前恐怕是班门弄斧了。”
“不过我听说何三小姐也是以家常风味见长,不如就坐等着指点我一二?”
涂太太既连亲自下厨的话都说了,何碧等人也就无法再拒绝。
何况何碧的目的已经达到了,那就是先给涂家安安心——她总不能在安过人家的心后、却要立刻告辞,再叫之前的努力付之东流。
要知道涂汝祥可是现如今的四合会掌门人,四合会又是靠着水上和码头起家的。
而这四合会在水上的势力又与袁家大不相同,只因袁家走的是航运,四合会走的却是河道居多,一河一海各分天下。
那么就算涂太太和涂汝祥或许还有些含糊自家怎么就入了梅府的眼,殊不知在梅府眼里,这四合会也不比袁家的分量轻。
……只不过等到午后众人再与涂家母子几个告了辞,何兰才一离开涂宅的大门上了车,脸色就有些不高兴。
那位涂太太过去看低了三丫儿也就罢了,怎么如今三丫儿都把好处明晃晃的送上门来了,涂太太还口口声声拿着三丫儿的厨艺说话,连着在午饭桌上都没停歇?
她这是唯恐别人不知道,梅府将来的大少奶奶是个厨娘出身?
何碧闻言就笑了:“二姐也不要把涂太太想得那么不堪。”
“我看她也只是想和我们拉拉家常,这才把厨艺总挂在嘴上,每个菜都想叫我指点指点,也省得没话儿说冷了场。”
“二姐可别忘了,论年纪人家可是我们长辈,我们几个又是梅府又是袁家的,这家长里短就已经不能聊了,她对穿着打扮也没什么时髦要求,又不能和我们三人聊一聊市面上的时兴货。”
“再说我的过往本来也瞒不住,我也没想瞒,要是真逼着众人三缄其口,倒成了我先看不起自己的过去了。”
何兰一想这也对,何况涂太太可真是自己亲自下的厨,那一手津味儿的家常菜也做得还算地道。
那她要是非得认为涂太太看不起人,人家又何必烟熏火燎的做出一桌子菜来招待她们。
她就难免叹了口气道,看来她才回袁家不久、也没跟袁四太太和几位少奶奶打多少交道,就把自己的性子养刁了呢。
“竟然短短的时日里就被她们逼得……瞧着谁都好像另有算计一样,要么也得以为对方的话里话外都在挤兑人。”
可惜嫁给袁睿本来就是她选的,跟着袁睿搬回袁家老宅也是她点过头的;那么她也唯有尽快适应起来,再没别的出路。
“其实要是叫我说呢,二姐可别觉得袁家好像个狼窝虎穴似的、心里就有些后悔了,我可认为你和二姐夫搬回去远远比不搬回去强。”罗泠也笑着安慰何兰。
见何兰顿时挑起眉头,满眼都是询问,罗泠就继续笑说起来。
“二姐夫的身份既然已经明了,天知道你们依然住在外头、会有多少有心之人打你们的主意?”
“我猜那可就不止是袁家那些爷和少爷、太太和少奶奶了。”
何碧轻笑:“泠泠的意思是……二姐夫妇要是不搬回袁家,恐怕就和早些天漂在水上的那些船老大差不多,在有些人的眼里都成了一块大肥肉。”
何兰恍然大悟:“那我们搬回去岂不是令很多人断了拉拢袁睿的心?”
“我说袁睿那会儿怎么连个磕巴都没打,就乖乖搬回了袁家去,果然还是你们俩看得深远。”
何兰当然知道袁睿轻易不会吃什么拉拢,可越是这样就越叫人害怕,害怕那些人一旦拉拢不成、就指不定对他们夫妇下什么黑手不是?
而现如今他们夫妇既然回了袁家老宅,倒看还有哪个不怕死的、敢在老太爷的眼皮子底下弄鬼。
可也就是何兰才刚放下心,再被何碧先送回袁府去,转头回来的汽车还不等在秋山道26号的门口停稳,路那头儿就跑过一个呼哧带喘的小小子,扑过来就喊道不好了。
“表姑姥爷爷叫我来给三表姑报个信儿,请三表姑这就去何记酒楼一趟!”
既是这小小子张口就是“表爷爷、三表姑”的,何碧也不需要定睛观瞧就知道来人是谁——这是何碧她妈一个远房表亲家里的小孙子,前几日才送到酒楼学徒,大名儿叫潘立兴。
她就先下了车叫这小子别着急,至少先喘口气把话说清楚了。
“到底是怎么个不好的法子,你表姑姥爷又叫我去哪一家何记酒楼,你给我好好说仔细了。”
这小兴子今年不过刚满十一岁,家里又一向穷得底儿掉,连书也没读过几天。
好在自幼放养的孩子也有自己那一份放养的机灵,就和何飞、何碧兄妹当年差不离儿,要不然何碧也不会见了他一面、就叫她爹把这孩子收下了。
这孩子刚才之所以言不达意,也是跑得太急了。
等他听得何碧这么一说,就连忙抹了把汗道,表姑姥爷倒没说到底是什么不好,可他瞧着应该是酒楼里来了不该来的人。
“那几人才刚一进门,表姑姥爷就悄悄给我比划了三个手指,表姑姥爷如今和那几人都在宫北大街通庆里那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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