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逍眼见谢菀有些呆的模样，扬了扬眉。

　　“谢谢，辛苦了。”谢菀朝兵哥礼貌地点头，赶忙接过食盒。

　　“首长夫人客气了。”兵哥连连摆手，有些受宠若惊。

　　随之，兵哥暗暗看了一眼秦逍的脸色，才有些小心翼翼地说：“另外，将军让我给首长和首长夫人带句话，说这晚饭是给首长夫人准备的，至于首长要不要给他饭吃，全看首长夫人的心情，首长命硬得很，饿不死他。”

　　看到首长眯起的双眼，兵哥顿时压力山大，后背冷汗涔涔。

　　这是将军原话啊，否则就是给他一百个胆，他也不敢说这话啊。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谢菀囧道。

　　她这公公的行事作风，有时候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又难以招架。

　　兵哥早就顶不住某人凶悍冷厉的目光，而且东西和话都已经带到，他赶紧告辞，一溜烟就跑了个没影。

　　谢菀看了看手里的食盒，又看了看脸黑黑的某人，更囧了。

　　“这可真是亲爹……”谢菀风中凌乱了，失笑道：“你该不会是充话费的时候送的吧？”

　　“可不是？尤其现在有了儿媳，儿子就成多余的了。”秦逍无奈摇头。

　　男人一副很受伤的表情，酸溜溜道：“现在，我成了全家地位最低的人了，受了伤，连一口饭都不给吃，能不能吃上饭还要看老婆脸色和心情，等老婆赏口饭吃，可命苦……”

　　他语调和表情都可怜兮兮的，可一双鹰眸里可不是这么写着的，眼眸里分明是浓浓的揶揄。

　　听着他的话，谢菀“扑哧”一声笑了，一阵忍俊不禁。

　　秦逍和秦上将……这种父子相处模式，她还是头一次见。

　　虽然秦上将的话说得冷漠绝情，但谢菀却没有从秦逍眼中看到任何一丝的不满，也没有任何的埋怨不甘。

　　她不禁好奇，问道：“公公对你一直是这么……严格的？”

　　秦逍扬手放到后脑勺，枕着手臂，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幽幽出神，眸光深邃，夹杂着淡淡的悲哀。

　　好一会儿，他才缓缓道来，却没有直接回答谢菀的问题，说：“自从……母亲去世后，父亲就忙于军务，试图用军务填满每天的时间和心思，为了从母亲去世的事实中走出来，他主动请缨，执行最危险的任务，几次险些没命回来。”

　　听着这些过往，谢菀沉默下来。

　　她听得出来，虽然他的语气轻描淡写，但她可以完全可以想象当年事发时，他和秦上将是怎样的悲痛欲绝，就像她死都不愿意接受母亲的死讯，哪怕时至今日，想起母亲，她依然心如刀绞。

　　不自觉伸过手去，握住他的手，紧紧握住。

　　她张了张嘴，艰涩道：“恐怕公公那么做，是存了一死了之，好快些下去和婆婆在一起的念头吧……”

　　生同衾死同椁，生死不离，大抵如此。

　　谢菀突然就想起了自己的父亲，母亲生前就出轨，母亲死后就飞快把继母迎娶进门，并且带回来一个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妹妹。

　　同样是失去母亲，秦逍的父亲和她的父亲一比较，实在太讽刺，谢菀不禁有些悲哀。

　　秦逍反握住她的小手，执起她的小手放在唇边，落下一个沉重的吻。

　　哑着嗓音，他继续说：“那几年，父亲常常拖着一身伤，半死不活在家养伤的时候，整夜整夜看着和母亲在一起时的相册，他睡不了觉，无法从母亲离开的消息中走出来，常常对着虚空说话，吃饭时命人准备母亲的碗筷，像母亲还在世的时候一样，给母亲挑鱼刺，给母亲的碗里夹菜，对着空着的位子自言自语……”

　　“是不是很像疯子，在自找罪受，自我折磨？”秦逍薄唇化开一抹惨淡的笑意，眼前似乎浮现起当年惨绝的一幕幕，他不禁缓缓闭上了眼。

　　“不，对别人来说，这是折磨，但对公公来说，这或许是解脱，身体的痛，永远没有心里的痛伤人。”谢菀鼻子红红的，心里越发难受。

　　对秦上将来说，妻子恐怕就是他全部的生命和柔情，妻子的逝去，无疑就挖走了他的灵魂。没有了灵魂的躯壳，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秦上将之所以这般“自虐”，不过是守着那一份悲哀的念想，不愿意走出来面对现实罢了。

　　再强势霸道的男人，在爱妻的死讯面前，都成了自欺欺人的胆小鬼。

　　谢菀觉得自己能理解秦上将的心情。

　　就像前阵子她打开浴室的一瞬间，看大浑身浓稠血腥的秦逍，那一刻，她突然觉得，如果哪一天撑起她的那片天的男人倒下了，离开了，她的天就塌了。

　　她紧紧握住秦逍的手，沉重道：“那时的公公……恐怕是想了结自己，想下去找婆婆……”

　　秦上将看似冷酷威严，难以接近，实则是一个专情的痴情人。

　　他本就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正处在鼎盛时期，多少女人对他趋之若鹜，更可况秦家的威名和权势，让多少女人削尖了脑袋想挤进秦家，对秦上将未必没有使劲浑身解数地诱惑勾引。

　　无数的诱惑下，秦上将即使丧偶多年，却一直没有续弦，足见他对亡妻的至爱情深。

　　想到这些，谢菀不禁动容，更多的，却是难过。

　　挚爱扎根在心里，只能活在回忆里，余生只能依靠回忆苟延残喘，了此残生。

　　光是想想，就让人浑身冰凉，绝望到喘不过气。

　　阴阳两隔，是谁都无法跨越的鸿沟。

　　看出谢菀的伤怀，秦逍伸过手来，曲起食指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梁，试图用宠溺亲昵的小动作，让她不要伤心。

　　然而这个在往常亲昵甜蜜的小动作，此时却失去了效力。

　　秦逍长叹一声，故意唉声叹气道：“后来，父亲差点在任务中丧命，昏迷了三天，醒来后人就变了，不再自虐一样接高危任务，反而把全部的精力都发泄到我身上。”

　　“父亲日夜不休地训练我，跟对待仇人似的，严苛到他的副官都看不下去，好几次我差点死在父亲手里……”秦逍咬牙切齿道。

　　谢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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