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要关头苏临是喜欢问一些骚话的。

　　或者是让她叫他一些称呼, 重复几次。

　　但是他没想到今天他还没张嘴, 还没往那块儿想, 鹿园园居然自己说了句这么惊人的话。

　　小姑娘平时这时候一般已经累得不行了, 不然就开始哼, 或者开始哭, 每次事后抱她去洗澡, 都能直接睡过去。

　　——除了第一次洗澡出了点儿以外，之后的是真洗。

　　没想到今天，神志这么清醒不说, 甚至还——

　　说句实话，在鹿园园不喝醉的情况下情话是很贫瘠的，她喝醉和清醒简直是俩人。

　　除了我喜欢你我爱你之外, 这次的“你是我的”, 应该算是最直白露骨的。

　　苏临趴在她身上缓了一会儿，怕压得她喘不过来, 没太久就翻到一边把人搂过来, 吻了吻她还濡湿的睫毛。

　　他还没开口问。

　　“我看到了。”小姑娘喘了口气, 突然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看到什么？”

　　她倏地抬眼。

　　室内没开灯, 但也没拉窗帘, 仿佛这样用外面月光照亮已经形成一种习惯, 她脸上每一寸表情都看得清。

　　“你今天来接我，不是有两个女生去找你么，”鹿园园眼里水光都没褪下去, 但却眼神清明, 字句清晰，“我看见你笑了。”

　　还笑得那么好看！

　　你没看见那两个女生眼睛都直了么！

　　说完，她鼓了鼓嘴，手在被子里掐着一小块儿他身上的皮肤，说出的话十足幽怨，“……你干嘛对她们笑啊……”

　　“……”

　　苏临好好回想了一下。

　　是有这么个事。

　　B大教学楼里的教室排列方法有点奇怪，他绕了挺久也没看到她的教室，就随便问了问路过的人，没想到一下子问到跟她一个班里的。

　　就是那俩女生。

　　接着，一下课，那俩女生就窜出来，方式大胆直白，想要微信等联系方式。

　　苏临看着面对着的人，还有点没反应以来。

　　因为这事儿……别扭了一整晚？

　　还在最后关头，说了那么句，占有意味十足的话？

　　他一边摸着她光滑的后背，一边按摩一边道，“她们问我联系方式，我说你们知道我来干嘛的么？”

　　“……”鹿园园愣了一下，然后开始凝神听，“然后呢？”

　　“然后她们说不知道。”

　　“再然后，我自己答，我说我是来接我老婆下课的。”

　　“她们好像挺震惊的吧，就问了句，老婆？”

　　苏临想了一下当时的场景，用和那时候一模一样的笑容对着她，“我说，对，你们班最好看最可爱的那个女生，就是我老婆。”

　　“……”鹿园园彻底呆住，看着他越来越近的脸在眼前放大，惊心动魄地好看。

　　“我能怎么办啊，我又控制不住。”他说，声音有点哑，话里带着点儿委屈。

　　“一跟别人提到你，就想笑啊。”

　　就忍不住，想跟全世界炫耀啊。

　　-

　　自从住在这儿之后，苏妈妈每星期来一次，一般是周末，一呆一下午，叽叽咕咕地拉着鹿园园说话。

　　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多话。

　　苏临觉得二人世界被打扰，挺不爽，但也不能制止，毕竟苏妈妈大言不惭“园园是我儿媳妇啊而且她这么可爱我一周霸占一下午怎么了”。

　　他不是说不过她。

　　只是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加上苏御的威压，他懒得顶撞她。

　　鹿园园研二的时候，苏女士憋不住了，有一天杀到他办公室，张嘴就问：“你们是不是还没领证？”

　　“是啊。”

　　“你这孩子！”她眼睛一瞪，“你怎么这么不紧不慢的？求婚都成功这么长时间了证都不领一个？婚礼也不提？”

　　“妈，”苏临往后边椅子一靠，“她还在上学啊。”

　　“你知不知道在学期间结婚还能加学分的？”苏女士一本正经道，“我都查好了，一看你就什么工作都没做！”

　　“我也查了。”他答。

　　“那你……”她想到另一种可能，“……不会是园园不愿意吧？”

　　“……”

　　苏临无语一瞬，接着气定神闲地解释：“但是上学就是上学，反正她明年就毕业了，跑也跑不了，你要是想准备婚礼你就先挑着，这样到时候也不用忙了。”

　　苏妍：“……”

　　你看谁家准备婚礼一年多？？？

　　她看了又看，觉得苏临是真坐得住，轻飘飘抛出一句话，“现在研究生结婚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啊，儿砸我看你不像这么古板的人啊？”

　　“你妈妈我当年大学毕了业就结婚——虽然我没读研，”她顿了顿，强调：“但你爸读了啊。”

　　苏女士开始滔滔不绝，“在我们那个年代，你爸那么死板的人，都研究生前跟我结婚了，你看看你，啊？你……”

　　苏临：“………”

　　又开始了。

　　他真的是服了苏女士举例子的能力，每次都往自己身上扯，看这一脸的骄傲幸福，扯来扯去还不就是为了秀恩爱？

　　苏女士说完自己结婚史，就开始说他们是如何光速地怀孕有了他，秀得苏临头皮发麻，他不想举自己和鹿园园的例子反驳回去——虽然他有。

　　但是真的弱智。

　　他开始反思自己曾经秀起恩爱来是不是也这么弱智。

　　还没反思出个结果，苏女士累了，起身拿着她最新宠爱的包要走，“哼，”她眼角向下，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反正你好好想想吧，园园长那么好看，学习还好，人还乖还可爱，你要是让我这儿媳妇跑了你给我等着！”

　　边走还边在说，“整个一小古董，怎么想的……”

　　“……”

　　苏临觉得好笑。

　　他不是小古董，但……有人是啊。

　　办公桌上手机一响。

　　他拿起来划开。

　　鹿OO：【学长我这边完事了～准备去超市，你想次森么？~~(￣▽￣)~*】

　　他另一只手习惯性地在揉鼻梁，动作顿了顿，看着屏幕笑了。

　　然后打字，从备忘录满满当当的颜文字里选了一个嘴巴跟她一样的。

　　苏临：【都可以，你定。(*≧▽≦)】

　　-

　　晚上吃了饭窝在沙发里看电视，苏临想了想，还是提了一下苏女士说的事儿。

　　“……如果你不想的话就直接讲，反正明年春天你就毕业了。”

　　没想到小姑娘的表情变得高深莫测。

　　“我还以为你永远不会跟我提了呢。”

　　这人求完婚却只字不提结婚，鹿园园研一的时候宿舍群里总是疯狂戳她问婚礼时间，到了现在研二，连她们都不戳了。

　　比起其他事情的猴急，鹿园园挺疑惑的，“所以为什么你现在才说呀？”

　　“我觉得你……”苏临想了想，表情还挺认真，“…比较保守。”

　　不知道为什么，鹿园园的脑子里一下子蹦出来几年前他当着她面说她的那句“小古董”。

　　很神奇的事，有些事情很小，记忆很远，可是当有什么被触动，它会一下子蹦出来。

　　就像是发生在昨天，就像他们还一起在校园，那时候他们总是出现在论坛上，总被人看到，跟他沾点边儿的事好像都热度很高。

　　——但这次蹦出来的不是件好事就对了。

　　苏临说完，看见她的表情像是恍惚了一下，紧接着变得……有点儿怒？

　　他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扑到他身上，头发也被揪起来一块，她瞪着大眼睛，小白牙亮出来，“学长你说什么呢！谁保守？”

　　“……”

　　“你那次怎么说我的，我都还记得呢！”她顿了顿，补充。

　　她这么一提，一阵福至心灵。

　　苏临一下子就明白了“那次”是哪次。

　　就是骂人家小古董大傻逼的那次呗。

　　他看着小姑娘濒临炸毛，一脸“我很凶”“我警告你哦”的样子，就像随时都有可能咬他一口，突然忍不住低头笑出声来。

　　这得是多深的执念。

　　苏临笑着笑着，头发又被揪了一下，他把扑过来的小姑娘抱坐在他腿上，脸埋在她锁骨和肩膀那里，“你不是，你最开明最开放了，思想比我先进一百年。”

　　“……”鹿园园没话可说。

　　苏临蹭了一下，闻着她奶香的皮肤，“所以你是觉得可以在上学的时候结婚是么？”

　　“……当然可以啊，”她点头，“我研一公共课认识的一个女孩子，就是大学毕业就结了婚的。”

　　……这是在暗示他？

　　“那我们——”苏临立刻就想要提，却被她打断。

　　“但是你研一不跟我说，我现在已经开始忙啦，寒暑假也要做报告什么的，一直到毕业都没什么空。”

　　少女的眼睛亮晶晶的，灯光下皮肤白而细腻，笑容有点儿幸灾乐祸。

　　“……”操，好后悔。

　　主要是同居这件事让他把别的都淡忘了，觉得结婚也就是个形式。

　　他又提议，“那咱们先把证领了，婚礼你毕业再说？”

　　没想到，很乖的鹿园园小同学尖下巴一抬，和下午苏女士居高临下睥睨他的角度如出一辙，声音细细软软的，“那你求我呀。”

　　……这又是跟谁学的。

　　面对她时不时的皮，苏临都不想叹气了，直接抬头干脆利落：“求你。”

　　这回轮到鹿园园愣了。

　　她是第一次说类似的话，就像玩一下，看他什么反应。

　　她坐在他腿上，两人差不多平视的高度，他脸上带着一点点笑意，轮廓很深刻，漆黑的眼瞳里面撒满光点。

　　“求你了，宝贝儿。”他压低声音又说了一次。

　　-

　　苏临对自己外貌的满意，最主要来源于他跟自己的小女朋友用美人计就没有失败过。

　　一次都没有。

　　——这不，第二天周五，两人一大早就在民政局门口排队。

　　他垂眸看了眼牵着的小姑娘。

　　五月份的天，穿着白衬衫黑裙子，头发乌黑柔顺，又白又小的手攥着两本户口本，睫毛一颤颤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又过了五分钟，轮到他们。

　　苏临带着她拍照、填表、去一个窗口盖章、去另一个窗口交钱。

　　九块钱。

　　换来两个小红本。

　　回家的车上，鹿园园翻来覆去地看手里的小本，照片里笑着的两个人，一样颜色的衬衫，一样弧度的唇角。

　　她突然间，鼻子有点儿酸。

　　可能是因为父母的原因吧，她其实一直都是一个安全感很缺乏的人，现在比以前好，以前要是有什么事，她都不开口问，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拿着这两个花了九块钱换回来的东西，她突然觉得不太真实。

　　“学长。”

　　“嗯？”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过来牵她，抓住她手指捏了捏。

　　鹿园园都忘了让他把手收回去好好开车的事。

　　她抿了抿唇，慢吞吞地问出声：“我们现在是……合法夫妻了吗？”

　　他愣了几秒，立刻就笑了，“是啊。”

　　然后拽着她的手指到唇边，吻了一下那个套在指间的小圈儿，“我们合法了，锁了，开心么。”

　　那一瞬间，觉得心脏有什么地方被填满了。

　　鹿园园戳了一下他温热的脸，笑了。

　　这个人，被盖章了。

　　她的。

　　-

　　苏临一回家就坐在地毯上，把刚领回来的结婚证摆在深色地板上，各种找角度。

　　“诶这里不行啊，怎么一本亮一本暗。”

　　“这里反光。”

　　“我操，怎么这也反光？？”

　　“……”

　　鹿园园去倒了杯水的功夫，一出来就看见这人满屋地找地方。

　　她笑着过去，“你怎么不去阳台拍？”

　　某人坐在地上头也不抬，“阳台是白瓷砖，背景不好看，地板这个颜色比较合适做背景。”

　　鹿园园：“……”

　　鹿园园觉得这种事就交给他吧，她就坐在一边喝水看好了。

　　折腾了得有半小时，苏少爷看来看去，光线满意了，颜色不满意，于是又开始百度“好看的p图软件，要高大上的”。

　　半个小时又过去了。

　　鹿园园就这么边玩手机边看他捣鼓，一番折腾之后，苏临终于发出了一条朋友圈。

　　“快去点赞。”苏少爷吩咐。

　　“……”

　　鹿园园点进朋友圈，看着他p完的大作，果然……是很好看的。

　　苏临：[锁]了，已婚。

　　[图片]

　　她点了赞，突然注意到日期，立马回头去看他，“你是不是故意挑今天去的？”

　　一开始以为他是前一天说完，第二天就要猴急着去。

　　可她刚才才发现今天是五月二十号。

　　“对啊，”某人靠在沙发上懒成一滩泥，一边回复他评论里那些“卧槽！！！”一边道，“傻瓜啊你，才发现？”

　　“……”

　　这好像不是什么大事吧……

　　她一直没发现，他也不提，然后突然这么一看就觉得……他这个人真的真的，好浪漫。

　　鹿园园同学不争气地脸红了。

　　今天是个大日子，所以晚上两人出去吃，回来已经九点多了，洗完澡上了床，鹿园园身上压过来熟悉的重量、熟悉的香味。

　　当然还有熟悉的骚话——

　　“宝宝，明天周六喔。”

　　“今天我们领证了喔。”

　　“让你晚点儿起床吧？”

　　鹿园园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没答，他嘴唇已经覆上来。

　　今天和平时还是有点不同的。

　　他的唇一直在她身上游走点火，手也不安分，一只在干别的，腾出另一只手扣住她两个手腕，举高摁在头的上方，整个人都不能动。

　　在那之前的事，已经很久没有过这么长了。

　　眼前越来越模糊，大脑一片空白。

　　鹿园园觉得自己像一条被揪出水上了岸的鱼，每次觉得要渴死了，就被扔进海里续一会儿命，然后再继续捞上岸吊着。

　　今晚他好像格外有精力，有耐心，哄着骗着让她说各种话，不说就……

　　其实一直吊着胃口，再在快饿死渴死的时候给口水给口饭，水会格外的好喝，饭也格外好吃。

　　所以她也说不上是被吊着的时候难受多一点，还是如愿以偿得到食物之后的舒服更多。

　　她只觉得到后面，她一直在哭。

　　控制不住的生理泪水往外冒，某人还在坚定不移地要她说话，边吻她的眼泪边让她说。

　　可是那些话......

　　怎么说啊！！！

　　……

　　鹿园园嗓子都快哭哑、眼睛都要肿起来睁不开的时候，他终于要结束了。

　　结果，又是在紧要关头吊着她，在外面转着圈儿地磨啊蹭啊，鹿园园被他弄的觉得自己浑身都痒，骨头缝儿都痒，他就是不进来。

　　“我之前说过，有个名字让你以后再叫。”

　　“……嗯？”她闭着眼，嗡声地哭，“什么啊呜呜呜……”

　　“你还不知道么？”他笑了一下，气音分外性感，“叫，老公，啊。”

　　“……”鹿园园头皮一麻，身下一紧，哭着去掐他的脸，“呜呜呜你有病！我不要叫，你快点结束，我不要叫……”

　　“乖，宝贝儿，”苏临也满头是汗，但他铁了心的一定要在今天听到，“就一声……很快的。”

　　“……呜呜呜你脑子有问题……我再也不要跟你了，神经病恶趣味，禽兽，有病呜呜呜呜呜……”

　　苏临挨骂挨惯了。

　　鹿园园平时骂不出口的话，全在床上骂他用了，平时哭不出来这么多的泪，也全在这时候流了。

　　最终还是她妥协。

　　小姑娘也不掐他了，两只手捂着脸，带着浓重的鼻音，细细软软地叫了声，“老公……”

　　因为羞耻，眼泪哗啦啦又流出来不少。

　　……

　　一番折腾之后，抱着她洗完澡回来，鹿园园醒了。

　　但今晚折腾得狠了，看得出她是真生气。

　　苏临去抱她，她力气不够大也反抗不了，就是死活不说话，死活不睁眼。

　　嘴还撅着。

　　长长的睫毛颤得厉害，也不知道是气的还是什么，不自觉撅起来的唇十分诱人。

　　苏临抱着她，贴着，忍不住凑过去吻了一下。

　　鹿园园很小地“哼”了一声。

　　她不打算理他。

　　“……话说结了婚，都有什么称呼啊。”

　　“……”

　　谁管你有什么称呼？

　　禽兽！！！

　　鹿园园打定主意，不理他！

　　苏临的手忽然伸到她的腰间，一块痒痒肉，她控制不住地睁开眼，刚想开口，就触到他的眼神。

　　说不上来的温柔缱绻，还有满足。

　　他弯着唇，眨了一下眼睛，语速很慢，吐字清晰，“太太，夫人……还有老婆。”

　　鹿园园睁大了眼，脸上温度急剧升高。

　　“太太，夫人，老婆，”他又重复了一遍，郑重其事地看着她，音调低缓，“我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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