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这张桌, 是他们最近复习周总来的地方, 在角落, 不显眼, 而且离别的桌都远。

　　他们也算是被不少人认识的, 经过一番研究, 坐这儿最隐蔽, 能少不少目光注视，再加上上次那两个女生发的贴，也很少有人坐他们对面两个位。

　　这么一来, 不光拉拉手摸摸头搂搂抱抱等动作，就连说话都方便了。

　　苏临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刚问完那句“你说那人是不是大傻逼”，小姑娘表情一下就变了。

　　本来好好儿的气氛, 却仿佛有个声音, “咔嚓”响在耳边，就这么碎掉了。

　　虽然是在角落, 灯光却不偏, 从上到下打下来, 鹿园园本来就白嫩的脸上就像笼了层柔光。

　　她小小的脸上那双鹿眼黑漆漆地, 通透清澈地泛着光, 像是会说话。

　　但, 就算是会说话——现在说的也绝对不是什么好话。

　　苏临敛起自己的笑，纳闷了。

　　……这他妈是为什么呢。

　　难道是因为刚才他骂了大傻逼三个字？

　　不能啊，她又不是那种接受不了这些的人。

　　那是因为他封了那人的号？

　　可她之前的语气还是好好的。

　　而且这件事, 这个帖子还是她提起来的。

　　“......”

　　苏临第一次对自己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但由于他现在仍然一头雾水, 就决定当作什么端倪都没发现的样子，伸手去捏她的脸。

　　没想到，还没等碰上——

　　“啪”地一声响起。

　　分贝估计比刚才两人说话声还要大，声音还挺脆。

　　他的手顿在半空中。

　　手背上是刚被打过的触感，虽然听着挺响，但其实一点不疼，跟被只小猫的肉垫儿给挠了一下差不多。

　　刚挠了他的小猫依然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她从来都不会故意在他面前遮掩自己的情绪，现在也一样，这明显就是生气了——而她生气的次数简直屈指可数，小姑娘连吃个醋都能那么可爱，她几乎就没跟他真的生气过。

　　苏临把手放下，控制着用刚才的音量问她：“怎么了......”想了想，又加了句：“宝宝？”

　　两人已经在图书馆呆了一下午外加一晚上。

　　该看的题，给自己定的复习目标什么的已经完成了，鹿园园收回视线，开始收拾书和本子笔，全都装好放进书包大概花了半分钟。

　　她又再度看回去。

　　其实本来她只是突然想起来，觉得那也算一件好玩儿的事，他们俩明明没说好，却莫名其妙在论坛上遇到。

　　平心而论，鹿园园被封号那时候也没怎么生气，她甚至就没生过气，当时心里还隐隐觉得这么斤斤计较的苏学长，有点点可爱。

　　然后......

　　呵呵。

　　她刚才听他讲到最后，面部神经都僵硬了。

　　鹿园园解锁了手机，然后一言不发地拿着书包站起来，把早就准备好的截图用微信发给他，留下一句“你自己看吧”就往外走。

　　苏临：“......”

　　他东西也很少，把电脑装好就跟在她身后除了图书馆，到了门口的时候看了眼微信。

　　一张截图。

　　他点开之后，盯着那行管理员留言很久。

　　——“早生贵子非常合适，这位朋友，请你冷静一天。”

　　震惊都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

　　苏临愣了不知道多少秒，回过神来的时候往前看，他家小姑娘已经下了台阶走在校园大道上，背影融进夜色，走出老远了，露在外面的小腿在路灯和月光的照映下白得像是在发光。

　　他快步追上去，想伸手拉她垂着的手，又在半空犹豫了下，缩了回来。

　　苏临跟在她身边，不远不近地，清了清嗓子，还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那个人是你？”

　　鹿园园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安安静静的小眼神儿，软糯没有情绪的声音：“是的呀。”

　　“......”

　　“而且那是我第一次在论坛发言呢。”她一脸认真地补充道。

　　苏临：“......”

　　这可太他妈刺激了。

　　-

　　苏临觉得这事儿放在他认识鹿园园之后做的最傻逼事件里，能排个第三。

　　第一回，是他没跟她在一起那会儿，喝大了跑人家家楼下把人给约出来，抱着人家小姑娘——抱都抱了！居然他妈......叫人家叫他爸爸。

　　第二回，依然是那天晚上的。

　　妄图让人家叫他爸爸不算完，他居然还特么......给她生活费。

　　所以第三就是这次了。

　　这么一想，他突然觉得他的小姑娘不是脾气好。

　　简直是脾气太好了......

　　前两次那么傻逼的事......也没怎么样就原谅了他，过了几天还成了他小女朋友。

　　啧。

　　然后他都干了什么！

　　苏少爷自我剖析了一番之后，愈发唾弃自己的行径，就算他事先不知道论坛那头的人是她吧——那也不应该封号啊，人匿名论坛言论自由啊。

　　就像他之前说的。

　　大清都亡了，8102年了，他还在用自己的思想去束缚别人的。

　　这特么太不是人了，人家注册个论坛账号说句公道话，他怎么想的居然就给人家封号了？

　　“宝宝。”苏临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错的太离谱了，“我真的错了，我现在想想，其实你说的特别对，”

　　“......”

　　“你看，你还没嫁给我，对生孩子这种事保持那样的观念完全正常，我不该强迫你，更不该因为你觉得不合适就给你封号。”

　　“......”

　　嗯？

　　还没嫁给他？生孩子的观念？

　　不是......

　　为什么他们突然开始讨论起来生孩子了？？

　　他怎么就这么自然地把话题给转移了？？？

　　“你胡说什么呀！”鹿园园气得脸上发热，她半仰着头，看着他一脸认真的样子就更来气，忍不住伸手去推他：“谁要给你生孩子了啊——！”虽然理所当然地没推动。

　　苏临看准时机，等她的手要收回去的时候一把拉住，然后往怀里一扯，双臂牢牢把她抱紧。

　　鹿园园挣扎了几下没挣过，脸抵在他硬硬的胸膛处，发出的声音也有点闷：“你干嘛呀！”

　　话音刚落。

　　“啊——”失重感让她条件反射般地叫出声。

　　眼前场景变换，鹿园园趴在他肩上，意识到他又一次——像抱小孩一样锢着她的腿弯把她整个人给抱起来了。

　　他没沿着大道走了，是往旁边不知道哪里的方向。

　　幸亏每一次都是晚上，鹿园园想，不然白天这样的话一定又要被拍下来。

　　很快，他停下脚步，松了松手，她慢慢滑下去，落脚的地方高高的，站直了之后才发现......这个高度有些熟悉。

　　她看了眼周围，觉得可能学校的长椅周遭的东西都差不多，也分辨不出来这是不是第一次被他抱起来放的那张椅子。

　　但是这次和那次又不一样！

　　鹿园园推他的肩膀，想跳下去，刚迈开半步就被他重新扯回来。

　　“宝宝。”与此同时，耳边传来他的声音。

　　因为有椅子加成，他的头大概在她锁骨高的位置，鹿园园一低头，正好撞进他黑沉沉的眼瞳，里面像是有个小漩涡，吸得人忍不住一直看。

　　他圈住她的腰，手臂用了点力气，声音没有刻意放轻，很清晰地传过来：“别生气。”

　　从上往下看，他眼角有点点向下，唇角也是，额发挡住眉毛，和刚才在图书管理笑得张扬颤抖的样子判若两人，现在的他看起来无辜极了。

　　鹿园园被这眼神和表情搞得心里一跳。

　　她拼命在心里默念，这人的外表太具欺骗性不要相信不要相信！

　　他封了你的手机号他骂你大傻逼鹿园园你不要相信！！！

　　于是苏临上一秒还看到怀里的人表情有了明显的动摇。

　　就好像马上要原谅他了一样。

　　没想到小姑娘下一秒又立马恢复到之前那种淡淡的，“你说呗我反正就随便听听”的样子。

　　“......”他已经不想知道为什么了。

　　鹿园园的心重新平静下来，古井无波道：“我没生气。”

　　她记起刚才苏临给她取的外号，又说：“我们古董，不会生气的。”

　　苏临的面上僵了一瞬。

　　鹿园园看着他闭了闭眼，一脸的抑郁，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笑，用了很大力才憋住。

　　他再睁开眼的时候，直勾勾地盯着她，薄唇开合，清清楚楚地吐出五个字：“宝宝，我错了。”

　　态度诚恳到不行。

　　“......”

　　好像不管哪一次，他一亮出这句话，她就立马没辙。

　　鹿园园觉得她的气虽然已经没了。

　　但是架子不能那么快就放下吧。

　　她抿了抿唇，手放在身边揪了揪裙子边，决定给他一个台阶，慢吞吞地发问：“那你说......你错什么了呀？”

　　“不该封你的号。”他很快就答。

　　“......”其实这不是最主要的。

　　鹿园园伸手去揪他的头发，没用太大的力气，“你再想想。”

　　嗯？不是这个？

　　苏临皱着眉，又说了一条：“不该讽刺你思想封建？”

　　“......还是差一点点。”

　　他实在是想不出来了，干脆瞎几把认错：“我不应该想让你跟我生孩子？”

　　鹿园园：......？？？

　　这人到底是什么脑回路啊？

　　为什么什么事都要扯到生孩子？

　　苏临看着小女朋友一脸的复杂和恼火掺杂在一起，耳朵上突然贴上来温热的触感，然后——那股力道往上方提了提。

　　她揪着他的耳朵，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的，脸颊都泛红了，声音也是带着前所未有的火气：“你骂我大傻逼！你忘了吗！你骂了那么多句呢！！！”

　　苏临：“......”

　　苏临恍然大悟。

　　他刚才绞尽脑汁，还真是没想起来这茬。

　　“我错了，宝贝儿，”人家都说出来哪儿生气了，这就好哄多了，他干脆利落：“我才是大傻逼。”

　　鹿园园松开手，心里一下子就舒坦了好多。

　　之前道的歉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清了清嗓子，觉得这件事可以告一段落了，没想到某人道歉还道上瘾了。

　　“我是大傻逼，宝宝，”他的下巴搁在她锁骨上，又露出那种可怜兮兮的表情，眼睛里的光一闪一闪，头上就像是有两只无形耳朵在动一样，声音很轻地问：“还生气么？”

　　“......”

　　鹿园园咽了下口水。

　　不...不生气了。

　　反而觉得这样的他好罕见......好...可爱啊！

　　她两只手一起放到苏临的头发上，看着有型实际上软软的发，抓了两把飞快地揉了几下，他的头发一下子乱起来——乱了居然好像更好看了。

　　鹿园园看着看着，不争气地红了脸，眼神从他脸上飘向别的地方：“我不气啦......”

　　“...真的？”

　　“真的呀。”

　　他好像松了口气。

　　随后，本来老老实实地放在她腰上的手开始动，她的注意力重新被抓回来，正对上他带着笑的样子，唇角翘起来，“那给大傻逼亲一下，可以么。”

　　“......你自称大傻逼上瘾了嘛。”这又不是什么好称呼。

　　“嗯，”他理所当然地点头，“这是今晚对我自己的自我惩罚。”

　　鹿园园：“......”

　　自我惩罚...

　　她实在忍不住笑出声，笑过之后去揪他耳朵：“你在说什么歪理。”

　　苏临也不在意，执着于刚才的问题，下巴蹭了一下她的皮肤，“想亲你了。”

　　“那...”她用手臂圈住他的肩膀，扶着他的后脑勺，头慢慢垂下去，声音很小：“...就一下。”

　　就一下当然是不可能的。

　　苏临贴上她的唇之后，就有不松开的架势，他的手也向下，触到她半裙下面的小腿上。

　　他的手某些地方有着薄茧，划过膝盖内侧的时候，皮肤不自觉地一阵颤栗，一股酥麻直冲头顶。

　　鹿园园闭着眼打了个机灵，浑身不自在地动了动腿。

　　他没再动了。

　　说好的“就一下”结束之后，她嘴唇都要麻了，虽然现在学会了换气，但还是免不了地觉得有点儿晕乎乎。

　　鹿园园把额头抵在他的颈窝处喘息。

　　因为离得近，能感受到他的脸微微侧过来，热气吹向她的耳廓：“我是大傻逼，我的园园是小仙女。”

　　鹿园园愣了一瞬，人被他抱紧放到了地上，身高差重新回归原状。

　　她仰头看着他笑着的样子，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上一句话，就听见他又说：“大傻逼喜欢小仙女。”

　　他接吻过后泛着层水光的唇弯着，声线低又哑，异常地诱人。

　　“......”

　　苏临满意地看着小姑娘的眼睛忽然睁大，夜色里也看得出，白皙的脸一点一点地红起来。

　　他伸手摸了下她小巧的耳垂。

　　嗯，滚烫的。

　　他笑着垂下头，微微低了点上身想要去拉她的手，脸上突然一凉，被什么贴了一下。

　　不光凉，还柔软，还湿润着。

　　是他刚吻过的，她的唇。

　　苏临动作猛地顿住，偏头抬眼去看她。

　　小姑娘明明整个脸蛋都羞红了，一双清澈的鹿眼也不躲，就那么看着他，好像一股小清泉，一下子钻到人心里给洗了一遍。她眨了眨眼，距离极近，纤长睫毛扇出来的风他都有感觉。

　　他怔愣的样子映在她眼底，她笑了，右边的小酒窝一下就显现出来。

　　夏日的晚风，树木的气息。

　　还有少女身上的奶香，脸颊边的吻痕。

　　她开口，本来就软的声音，还故意加了点儿别的情绪，轻轻的，甜腻的。

　　——“小仙女也喜欢大傻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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