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教室, 温度适宜, 阳光正好, 从窗外照进来, 桌椅泛着层金芒芒的光。

　　口里是奶里浓郁的草莓味。

　　怀里是又香又软的小女朋友。

　　瓷白的脸, 清澈的鹿眼黑白分明, 睫毛长而卷, 一颤一颤的。

　　淡粉色的唇微微张着，甚至能看到里面整齐洁白的贝齿。

　　苏临心里痒死了。

　　他放缓呼吸，慢慢地靠近她, 小姑娘的眼睛越睁越大，他手里握着的软乎乎的手也有点抖。

　　“闭眼。”他说。

　　像是在哄小孩的语气。

　　鹿园园睁了好久的眼睛，听到他的话, 轻轻眨了一下, 才觉出有些酸涩。

　　她闭上眼。

　　一片漆黑中，能感受到面前散发着热气的人大致的轮廓。

　　下一秒, 他的鼻尖触到她的脸。

　　与此同时——

　　开门声骤然响起。

　　因为专注着上面的动作, 苏临下面的手已经没再用力, 只是虚握着, 前面开门声响起, 他圈在怀里的人瞬间就挣开他的手, 重新直着身子坐回原位，

　　刚进来了三五个女生，说话声清晰地在空旷的阶梯教室回荡。

　　“啊, 怎么这么少人啊？我们来早了？”

　　“卧槽我看错时间了, 还有二十分钟上课……早知道晚十分钟来了啊……”

　　“你怎么这么不靠谱！？”

　　“我又没来过，这上课时间和我选修差太多了嘛。”

　　“……”

　　苏临：“……”

　　他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没怎么仔细想那几个人说了什么。

　　他在想，要不要把她骗出去亲一次的时候，鹿园园突然转过头来，对上他的视线。

　　刚才只有她自己变了动作，苏临依然是朝着她的方向坐，没什么变化。

　　就是表情有点抑郁。

　　对视几秒，她先开口：“学长，你写作业了么？”

　　苏临一愣：“什么作业？”

　　“……”

　　鹿园园露出一副意料之中的表情，从她的小书包里掏了半天，掏出一本本子。

　　她撕下来一张纸，上面写满了字。

　　又撕下来一张空白的纸，一起推到他面前，“我们上节课学的旅游嘛，严教授让写小作文，就用法语写一篇游记，可以上网查资料什么的，也可以编。”

　　“……”

　　苏临木然地盯着那两张纸。

　　鹿园园又说：“我的写完了，学长你参考一下吧……”

　　“……”苏临现在满眼，都只有她把纸推过来的那截白皙的指尖。

　　等消化了她说的话，满脑子都想着一件事。

　　操——不能拖出去亲了。

　　-

　　苏临上完法语课，直接去了体育馆。

　　之前答应参加的篮球赛在十一月底，老王说一周要练两次，他和这些人没打过球，要磨合。

　　秦放也在去比赛之列，只不过他还不需要训练，他是替补。

　　一直打到饭点才结束。

　　苏临回了宿舍，满身是汗，正拿了东西要去浴室，身后传来一声哀嚎：“临哥——啊！救我啊！”

　　“……”

　　他没理，先去洗了澡。

　　出来的时候秦放又嚎了一次：“临哥！哥你帮我个忙！”

　　苏临把头发随意擦了擦，坐在床边：“说。”

　　秦放立即说：“我在论坛发了个贴，您有权限您快给我删除了吧。”

　　“什么贴？”

　　“……”秦放的表情罕见地……出现了类似不好意思的样子，“就是，我之前有去旁听过法语课，那节课你不在。”

　　“……”苏临停下手里的动作，抬眼看他。

　　秦放咽了口水，急忙解释：“你不给我看照片我太好奇了我就想去瞅瞅，没想到那天你俩都没去。”

　　苏临“嗯”了声，“跟删帖什么关系？”

　　“……啊，那节课吧，你们法语老师有点太变态了，他看出来我不是他们班的，问我为什么去旁听就算了，还特么叫我起来回答了三次问题！”

　　“……”

　　严川再次刷新了他的形象，苏临想象了一下秦放支支吾吾丢人的样子，忍着笑问：“然后呢？”

　　“然后我那天上完课，心里气不过，论坛上那么多问的，就他妈我一个人傻逼兮兮地去了，完了还丢人丢大发了，我就发了个帖子叫他们全去旁听，那老师人贼好。”

　　“……”

　　“再然后，这帖子已经过去很久了，远古坟贴，不知道为什么刚才一大堆人顶我的那个帖子，骂我瞎几把说话，她们被严川叼得很惨。

　　“因为我的id叫匿名秦，姓秦，你们法语课好像有认识我的，我觉得我马上就要掉马了哥！”

　　秦放深知论坛的力量，他觉得这件事实在是太严重了，“临哥，我好歹也算是音乐社二把手，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这种黑历史帖子怎么能存啊！”

　　苏临不是不想帮他。

　　他很疑惑：“……我怎么能删帖？”

　　“……”秦放被噎了一下：“你不知道吗？我不是给你讲了，你是红名，红名只有管理员才有啊，咱学校论坛差不多有几十个吧。”

　　苏临点点头，“那你把删的链接给我。”

　　趁着电脑开机的时间，他回忆了一下刚才那节课。

　　那节课他上得有点恍惚。

　　印象中，好像是多了不少旁听的被叫起来站着，也不知道是回答什么问题，因为他一整节课都在走神。

　　原来是被秦放搞的。

　　他登陆论坛，打开秦放说的贴，仔细看了看。

　　上次没注意，在每个帖子右上角居然有个【管理】键。

　　每个发表评论或者发帖人的id和头像旁边，也有【管理】。

　　他删帖之前，把鼠标放到秦放id上的管理，点了一下，弹出来三个键。

　　【升级】【封号】【其他】

　　想了想，他点了封号。

　　理由选了散布虚假信息，时长选了一周。

　　叫他瞎说话。

　　删了帖子之后，他说了一声，而彻底放下心的秦放已经开始跟女朋友唧唧歪歪了，并不知道他在这边做什么。

　　苏临又研究了会管理员权限，发现还挺全。

　　想了会，他点开搜索栏，打：鹿园园。

　　按了回车之后——

　　跳出来一百多条相关。

　　他惊了一瞬，看了又看，是一百多条没错。

　　一眼扫过去，有一个题目特别的扎眼。

　　#就我一个人觉得鹿园园长得超级一般吗？？而且身材也不好啊，都一天天的在尬吹什么呢？？#

　　这人的id也很醒目。

　　【苏临瞎了】

　　苏临：“…………”

　　他瞎没瞎他不知道。

　　一瞬间的怒冲到头顶，他快气疯了。

　　“打游戏么临哥？”秦放腻歪完了，吆喝了一句。

　　苏临眼睛盯着屏幕，一字一顿咬着牙回：“不打。”

　　当务之急，是他妈整治键盘侠。

　　-

　　鹿园园最近很有危机感。

　　也不算最近，准确来说，应该是最近一天半。

　　她觉得苏临好像生气了。

　　自从周三下午……之后，连续两个晚饭，她都是和林茜她们吃的，因为苏临说他有事。

　　她想了想，发现他没跟她具体说过要忙什么，她问起来，也只是回一句作业，或者在打球。

　　周四晚上，和他互道晚安之后，她觉得有些茫然。

　　自从他们在一起之后，每天都会见面，这还是第一次一整天只在微信上面聊两句。

　　难道真的因为昨天下午的事，生气了？

　　可是有人进来……他们也不能就坐在那……那样呀。

　　鹿园园这么一想，那天的场景再次冲入脑海里，她觉得脸开始隐隐有发热的趋势。

　　随后看着手机里他发过来的晚安，又开始慌。

　　她本来觉得，周五应该不用做作业了吧，结果刚才微信上旁敲侧击的询问下，得知他因为要准备篮球赛，明天下午要训练。

　　反正还是没空。

　　鹿园园一下子倒在床上，头埋在枕头里。

　　明天法语课取消了，严川代表学校出差，这节课下周补。

　　这样……连早上也不能见了。

　　好烦啊……

　　大学开学以来，第一次觉得，课表好烦，调课也好烦。

　　“诶，明天下午最后那节课不上了？你们看到没？”

　　嗯？？

　　鹿园园循声望去。

　　发现说话的是在电脑前敷着面膜的林茜，还没等她问，上铺的王一涵第一个激动：“真假真假！是毛概那节不上了？”

　　鹿园园没说话，也在屏息等待。

　　林茜整个人都快趴到电脑里面了，没过太久，宣布结果：“我又看了一遍，不上了不上了同志们！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卧槽！！！”

　　鹿园园还没来得及开心，唰地转过头：“怎么了？”

　　灯光下，林茜的脸水润的有些过分：“……面膜笑掉了。”

　　“噗哈哈哈哈哈，心疼一波我们茜儿。”王一涵瞬间喷笑。

　　鹿园园也安抚了几句，随后，胸口像揣着十几只小兔子，重新打开跟苏临的微信聊天界面。

　　她打字：【学长，明天我去看你打球好不好呀？】

　　刚想发送，犹豫了一会又删掉。

　　算了，不说了，还是直接去吧。

　　-

　　体育馆和C大礼堂一样极具标志性，也是鹿园园可以不问路就能独立去的地方之一。

　　这几天降温降得特别厉害，她刚出门的时候选了挺久的衣服，结果一出门就被冻回去了。

　　最后她又缩着脖子回去，老老实实换上毛衣套上外套。

　　进了体育馆，她按照指示找到了篮球场的区域，还没等走近，就听见了此起彼伏的吆喝和拍球声。

　　但好像没几个人是在打球。

　　球场旁边有长凳，鹿园园站在门边往里面看，一眼就看到了要找的人。

　　他坐在长凳上，穿得和她仿佛不是一个季节的人，白t黑短裤，长腿伸着，整个人像瘫了一样地靠着靠背上。

　　球场上似乎有人看到她，往这边指了一下。

　　苏临也看过来。

　　他抬起胳膊，一边活动肘关节一边回头，神情淡漠，好像本来只是想看一眼就收回目光，却在看到她的一瞬间愣住。

　　隔着不到十米，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睛花了，似乎捕捉到他的眼睛蓦地亮了一下。

　　苏临刚打完一场下来，累得腿有点软。

　　直到他看到门口边的人，熟悉的身型，穿得一看就很暖，头发长长地批下来，俏生生地扶着球场门框站在那。

　　然后对着他，歪头笑了一下。

　　那瞬间。

　　像是被洪水冲过，或者被什么烫过，心里塌了一片，软得一塌糊涂。

　　什么腿软腰疼的，他瞬间忘了那些有的没的，站起来就往那边走。

　　他拉着小姑娘软乎乎的手，带她到长椅处坐下，心绪激动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只干巴巴地问了一句：“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你打球呀，”鹿园园又笑了：“学长，你是在休息吗？”

　　他点头：“嗯。”

　　苏临一直盯着她看，把小姑娘看得脸都快红起来的时候，才有了点真实感。

　　其实早上的课没了，他又不想让她特地早起，还以为又要两天见不到她，烦了挺久。

　　但他都没和她说。

　　现在……她居然来看他打球。

　　苏临一直拉着她的手，捏这捏那的，周围不怎么吵，两人不说话也不尴尬。

　　就这么过了几分钟，苏临拉了一下她的手指。

　　“……”她转过头：“怎么啦？”

　　“我月底去S大比赛，你要去看么？”

　　鹿园园没犹豫，立即点头：“要！”

　　随后，又想起了什么：“啊，但我不懂篮球诶……”

　　苏临刚想说没事你来给我加油夸我帅就行——

　　“学长，我觉得你好像特别喜欢篮球，”小姑娘大大的眼睛里全是认真，认真地烦恼着：“我上网搜过了。”

　　“……搜过什么？”

　　“我看有女生在问答app上提的问题，大概意思就是男生会不会很在意女朋友对他的爱好的看法。”

　　“然后有个男生说，他最喜欢打篮球啦，然后他女朋友本来一点都不懂，但是为了他去了解还陪他熬夜看篮球赛，他就……就觉得很爱他女朋友诶。”

　　鹿园园说完“很爱他女朋友”，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在暗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啊……所以我才在想——”

　　她的话突然被打断。

　　“他这么说也不全对。”

　　鹿园园愣了下：“……嗯？”

　　什么不全对？

　　苏临从旁边拿了瓶水放在手里玩，眼睛看着地面，侧脸线条柔和，表情像是在回忆什么一样，“其实……以前的确很喜欢。”

　　“喜欢到，就高中上学那会儿，校队里是有固定时间训练的，我跟我一哥们还是每次都打不够，没考试的时候，翘了自习去打球是经常。”

　　鹿园园眨了眨眼，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突然间说这么多字。

　　其实她很喜欢听苏临讲话，因为他的声音特别好听，磁性，还有一点点的鼻音。

　　有一次周末打电话，他说他在健身房，可能是刚从跑步机或者什么上面下来，和她聊天，边说话边调整呼吸，喘得很厉害。

　　再加上他那副嗓子——明明在聊日常，却把她听得面红耳赤。

　　但苏临除了必要的时候，就算跟她在一起之后，也是个话很少的人。

　　所以她做好了一副标准听众的架势，非常配合地点头：“然后呢？”

　　“后来，他谈恋爱了，”苏临特地放慢了“谈恋爱”三个字，“我再叫他去打，就叫不动了，整天去约会。”

　　“一次两次的，我无所谓，找别人或者自己去。但次数多了，我就有点儿生气，但我还是没发表意见。”

　　“之后有次校内篮球赛，我们俩平时在队里也是最能得分的点，带我们班赢得很轻松。我看他水平也没变垃圾，之前的那点气就那么过去了。”

　　“赢了之后我开他玩笑，我说谈恋爱是不是不如篮球好玩啊。”

　　讲到这，苏临突然低了一下头：“然后他笑了。”

　　“是那种，大人的世界你这小屁孩儿不懂的那种笑。”

　　“他说，跟喜欢的人谈恋爱，”鹿园园看着他抬起头的时候，脸上有明显的笑意，“别的全都得靠边儿站。”

　　“说实话，他表情太认真，我当时被唬住一瞬间。

　　“但后来想想吧，我还是觉得他在扯犊子。”

　　他停顿了一下，把水瓶放在一边，重新拉着她的手，一根一根地捏手指，“上了大学第一年，我没有过进校篮球队的想法，因为——迷上了游戏。”

　　“除了上课，考试复习，还有分出点时间给音乐社，我基本都是打游戏。”

　　沉默了几秒。

　　他突然话锋一转：“但是现在，时隔好几年，虽然晚了点，我算是彻底明白我那哥们当时的话。”

　　“篮球、游戏，这些都算是我某个时期特别喜欢的东西。”

　　“但是，它们都得靠边站了。”苏临突然伸手摸上她的头发，揉了一把，“你不用跟那个人说的一样，特地了解什么篮球。”

　　“因为已经有了个最喜欢的，超过那些事太多。”

　　鹿园园听到最后，也不知道是因为内容还是因为他太过勾人的嗓音，有些恍惚。

　　她找回自己的声音，顺着他的话：“……啊？”

　　“是你啊。”他弯唇，温热的手用力，把她扯得离他很近，从侧面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我没说过，但其实每天，不见面的时候，我都在想你。”

　　“……”

　　鹿园园的心跳猛地停滞一秒，漏了一拍。

　　她那些来之前还在心里担心的事，现在全都尘埃落定。

　　他的确没说过。

　　除了告白那次，他很少说这样露骨的话。

　　体育馆不冷，苏临身上的白t是短袖，料子薄薄的，抱久了，他的体温都传到她身上。

　　他刚打完球，不知道为什么身上还是那股熟悉的香，她被这样的气息笼罩着，感受到他胸腔震动，听到他近在咫尺的声音：“……满脑子都是你。”

　　“想见你，想抱你，想亲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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