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可爱
电影院里开着暖风空调, 但可能是空间大的原因, 又或者是这个厅已经几小时没有播放过电影, 刚开始进来的时候不光没热起来, 还有点儿阴冷, 鹿园园当时还抱怨了一句。
现在她觉得自己要被烘熟了。
除了电影屏幕忽明忽暗地闪, 周围一点亮光都没有。
尤其他们是最后一排, 还是——带着隔板的双人座儿。
本来以为让她坐在他腿上就已经够了。
没想到他又开始......
明知道周围黑乎乎的谁也看不见谁,但毕竟她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隔板旁边坐着人,前面一排也都是人, 在这么多人的地方做这种事,他还没有半点要停下来的意思。
鹿园园那经不起考验的羞耻心快到顶点了。
正想着别的,耳边突然传来一声饱含深情的“我喜欢你”。
鹿园园不顾脖子上的痒, 唰地回头。
大屏幕上, 星光月夜下,长凳上坐着——居然又是长凳, 坐着俊男美女, 那话是男生说的。
不光感情丰富, 声音扩出来也特别好听。
电影院的音效好, 里面的人讲什么话, 就像是在自己耳边说的一样。
...这就喜欢上了?
可是怎么喜欢上的呢?
明明她印象中的上一个剧情还是开头, 女主角把奶茶挤了男主角一身,从此奠定了不对盘的基础,两人一见面就开始互怼, 前期走的是搞笑风。
她没看的这段时间, 剧情居然都演到告白了!
鹿园园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个亿。
她向后伸手,推了下苏临的肩膀,理所当然地没推动。
她趁着电影里没人说话的空档,压低了声音:“学长,我要看电影了呀,你别弄了......”
他没动。
或者说,是他没抬头。
苏临紧了紧搂在她腰上的手,说的话含糊不清,“很快了。”
......很快了是什么——
他的唇离开之前,吸吮的力度骤然加大,原本细细啃噬的酥麻感加大直冲头顶,鹿园园被刺激到,条件反射般的“啊”了声。
她没控制音量,刚叫完,前排就有个人往后转头。
她看不清那人的脸,估计那热也看不清他们,只是循声回个头而已。
但双颊还是立马烧了起来。
苏临吸完那一下,已经把头从她颈窝处抬起,人坐直,还好心地用空着的手帮她把外套领子重新立好。
鹿园园回头看了眼,偶尔亮起来的光照在他脸上,他噙着明显的笑。
把她弄得面红耳赤,他自己却气定神闲得好像他什么都没干一样。
她鹿园园抬手摸了摸那个地方。
现在没了他的唇,已经没了痒,手指摁下去,薄薄的一层皮肤只剩下麻,还有一点点的疼。
综合起来是很奇怪的的感觉。
“别摸。”她的手被抓住。
紧接着,苏临往里面滑坐了一点。
然后他提着她的两个胳膊窝,也把她给往里面挪了一段距离——但人依然坐在他腿上。
鹿园园背靠着他,对他这一系列的动作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一松,他又伸手把着她的肩往后一带,她直接整个人贴靠在他的怀里。
苏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被她遗忘的爆米花捞了过来,没给她,就替她端在旁边,声音沉沉地从身后传来:“吃吧。”
鹿园园其实很喜欢靠着什么的感觉。
她那个家里,在爸爸妈妈还恩爱的小学时期,她也有过当父母手心里的小公主的体验,那时候父母对她差不多是有求必应,她有好多好多的娃娃玩偶,其中最大的一个是一只熊,买的时候和她一样高,后来她长大了,熊只到她的肚子。
但那依然是她最喜欢的一个玩偶。
那只熊一直放在她房间的床边地板上,挨着她的床沿呈坐着的姿势。
每次难受不开心的时候,她就喜欢坐在熊腿上,身子向后靠,熊脑袋的高度刚刚好卡在后背上。
喜欢这样做,可能是因为好像感到有什么东西可以依靠之后,心情的恢复速度都会变快。
虽然是假的,但总好过没有。
那只熊的样子在脑海里出现了一瞬,鹿园园怔了一下。
姿势其实特别相似,但——现在背后的不是熊。
是苏临。
他是热的,是真的。
她眨了眨眼,在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突然抿着唇笑了。
过了几秒,索性完全松了身体。
不知道为什么,觉得眼眶泛酸,心里又很甜。
-
电影进行到一半,从初遇的夏天,已经到了冬天。
苏临消停之后,鹿园园明显重新进入了观影状态,目不转睛,偶尔还会跟他感慨一下剧情。
苏临还是没在看电影,他的下巴刚好卡在怀里小女朋友的头顶,他没把重量放在那上面,只是轻轻挨着。
小女朋友忽然伸手指屏幕:“哇!他们那下雪了下雪了!”
“嗯。”苏临刚想说一句“那是假的”,转念间,记起上星期苏女士的来电。
他斟酌了一下,说:“你喜欢雪?”
“喜欢呀!”鹿园园大力点头,“可我家那边冬天也都在零度以上,还很湿润,听别人说,十年能下一次雪。但是我长这么大十几年,就从来没见过雪。”
一下子说这么多话,可见是真的喜欢了。
苏临的紧张感少了点儿。
他接着问:“那你想看么?”
“当然想啦!”鹿园园腾一下直起身,“超级想!”她意识到什么,惊喜回头:“学长S市会下雪吗?”
“......不会。”其实他不知道。
看着小姑娘迅速蔫了的样子,他捏了捏她的手,“但是有一个地方会。”
“哪里呀?”
“B市。”
“......”
“要去么?”
怀里的人沉默了会,出口的声音不仔细分辨根本听不清,“学长......那不是你家嘛。”
“对啊,是我家。”
“......”
“......还挺好玩的,而且——”苏临故意拖长了点语调:“总是下雪。”
“总、总下雪啊?”
“嗯。”他再接再厉:“期末考之前有一周的假,我们在B市也可以复习,可以玩,有很多好吃的可以带你吃——而且还能看到雪。”
“......”她已经动摇得好彻底了。
鹿园园咽了口唾沫,问出最大的顾虑:“那你爸爸妈妈......”
“他们不知道,”苏临撒谎不打草稿:“就我们两个人,不会见我爸妈。”
“那住的......”
“这些你都不用管,就说想不想去,”他故意凑到小姑娘耳朵边,“嗯?去吗?”
鹿园园在他怀里打了个激灵,偏头离他远了点,摸了下耳朵,意料之中的反应。
“那...”她把手放下来,转身看他:“那就去吧。”声音笃定中带着兴奋。
决定下来之后,鹿园园仿佛情绪瞬间高涨起来,电影也没什么心思看了,一会儿转头问一句:“学长我们这算是去旅游吗?”
“算。”
一会儿突发奇想:“我第一天想去天安门啊我想和毛爷爷合照!”
“好。”
一会儿又说:“学长我们要坐飞机吗?我还没有坐过诶!”
“对。”
“那我买我们两个机票好不好,我可以——”
“嘘”苏临伸手捂了一下她的嘴,“你负责玩就行,其他的别想。”
“可是——”
“电影要结局了。”
“?!”嗯???
鹿园园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看了荧幕十几秒,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剧情了。
没几分钟,男女主是明显成熟多了的装扮,站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大学里,相视一笑,抱在一起。
屏幕突然变黑,接着开始播放片尾曲,滚动演员表。
与此同时,放映厅的灯光亮起。
所以她看了场什么呢。
相遇、互怼、告白、在一起。
......也算是吧最重要的都看了吧。
这么安慰了一下自己,好像也就不怎么失落了。
她一边从他腿上往下滑,一边想要回头继续讨论他们即将到来的一周之旅,转头见,却好像瞄到纯白的发色。
鹿园园的动作僵了一瞬。
缓慢地回过头,再次看向刚才的那个方向——右上方,高过隔板露出老人的头,好像也是刚站起身。
人在极度惊讶的时候,大脑会出现空白。
鹿园园明明不想盯着那里看,她都能预料到接下来会发生的是——可是她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瞪着眼,一动也不能动。
这么强烈的视线还是被人给察觉到。
老人看向她。
鹿园园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老人张了张嘴,视线却往她身后一撇。
苏临正在回消息,刚发完,觉得有谁在看自己。
他总被人看,所以对目光还算敏感,这明显不是很善意的那种感觉。
而且身上的人滑坐到他的膝盖上,突然就僵住不动了。
他疑惑抬头,一下子对上一双熟悉的眼。
眼周的皮肤因为年老而松弛,眼神和整个人的气势却能窥见年轻时的面貌。
苏临也和膝盖上的人一样僵住。
这不是——
耳边传来另一道女声,是刚开场的时候他听过的声音,“你站这儿干啥,走了走了。”
老人没动。
“园园,”他的眼睛盯着苏临,说的话却不是:“......你怎么在这。”
-
鹿园园也不知道为什么大学谈恋爱被抓包会这么刺激。
爷爷奶奶是打车来的,电影散场已经九点多,也是打车回去。
她想跟他们俩一起回去,让苏临先走的时候,爷爷发话说要苏临也跟着去。
鹿园园想替他说点什么,就找了个已经这么晚了,他应该先回学校了的理由。
没想到爷爷黑着脸:“一个大男人还怕晚?!”
......于是,两个老人打一辆车,他们俩另打一辆,紧跟其后。
不光她紧张,苏临的手一直在出汗。
他问:“你爷爷...是不是不准你谈恋爱?”
“我不知道。”鹿园园实话实说。
苏临揉了揉鼻梁,就听见小姑娘忧心忡忡的声音,“学长,我爷爷叫你去,肯定会找你说话,虽然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反正他要是说不同意我们的话,你别听。”
“......”苏临一愣:“为什么不同意?”
“你刚刚不是说——”
“对对,”鹿园园点点头,“我是不知道他让不让我谈恋爱,但是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事?”
“我爷爷他......”小姑娘看他的眼神突然有些小心翼翼,“他好像喜欢对门李爷爷家的孙子,暑假还一直让我和他玩儿来着。”
苏临:“.........”
哦,李爷爷的孙子。
合着已经有理想型了。
-
鹿老中医觉得除去上个月那个不争气的儿子住院这个消息以外,自己挺久没动气的了。
最近一直都挺顺挺好,老伴嚷嚷着要去看电影,一开始老太太想去看凌晨的首映,给他吓了一跳,好劝歹劝才让她改了时间。
看完,没多大感觉,但是老伴开心就行。
没想到,居然......被他看见自己向来听话乖巧样样都好的外孙女......坐在一个男性的膝盖上。
而且这男生还来过他家——当时就被他嗅出了那么一丝的不对劲儿!
果然有问题!!!
鹿老中医家里没什么类似书房这种正经谈话的地方,他老了,差不多给人看了一辈子的病,中医那些东西已经像刻在骨子里,记忆都淡了,那些都不会淡。
到了这个地步,许多书都背烂了,需要翻的不超五本,所以搬家到这里的时候根本没想着要书房。
他把这小兔崽子带到曾经给他针灸的那间屋子。
关上了门。
他只有一个儿子,上学的时候也没少操心,但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早就忘了该怎么教育孩子。
或者......该怎么开这个头。
-
鹿园园和奶奶坐在沙发上,奶奶兴致勃勃地跟她讨论刚才那对儿荧幕情侣多么般配,这个电影多么好看,鹿园园一声声应下,偶尔敷衍着附和两句,眼睛总往那个小屋门上飘。
想想在那个小屋发生过的事。
她实在憋不住了,打断了奶奶的感慨,“奶奶,爷爷不会要扎针吧......”
老太太愣住一瞬,接着开始笑,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出来了。
最后笑完,边抹眼角边说:“哎呦呦,怎么会呢,你这孩子想什么呢。”
鹿园园松了一口气。
也是,她怎么能这么想爷爷——
“你爷爷没带针,我看了。”奶奶补充道。
鹿园园:“......”
又等了大概十分钟。
就在她觉得自己下一秒就要进去的时候,两人出来了。
他们的脸色......她是没观察出来和进去之前有什么变化。
苏临径直走到她身边,突然坐下。
鹿园园左边坐着男朋友,右边坐着奶奶,还没反应过来,就看见爷爷走到了茶几的前方——正面对着沙发上的三个人。
“咳,”他先清了清嗓子,才开始讲话:“今天第一个有错的就是鹿园园。”
被点到大名的鹿园园:“啊......”
“不用你’啊’,”爷爷手指头往她这儿一指,“连谈恋爱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和你奶奶!怎么着啊,还怕我们两个老胳膊老腿拆散你俩?”
鹿园园觉得自己像是被训的学生,默默红了脸:“不是呀......”
“哼,”鹿老中医后背挺得蹦直,训起人来很有气势,“你说你都上大学了,告诉我们一声我们哪能说什么,还不得帮你把把关吗!要不是今天被撞见,还打算啥时候说啊?”
“......”
接下来是他一个人的主场,奶奶已经开始玩手机,只有他们俩沉默地听着老人滔滔不绝往外冒的话。
说着说着,好像就有点儿跑偏。
“...啊,现在这些孩子,谈恋爱咋就这么早?啊?园园你才多大,十八岁生日不还是我和你奶奶给你过的?一个小姑娘还没长大,还没认识多少人,看着好看的小男孩儿说两句好话,就谈上恋爱了?”
眼看着他越说越不对劲,鹿园园觉得爷爷已经陷入了自己的怪圈儿。
谁说也不好使,只能等他自己出来。
“她奶奶,跟他们说说!”老爷子激动地唾沫星子都在飞:“咱们那时候,那个年代,咱俩啥时候谈上的恋爱!跟他们说说那时候你多大!!”
奶奶没吭声。
过了几秒。
“你搁那儿干啥那?说啊!”老爷子着急了:“告诉告诉他们!咱们都是到了多大岁数谈的恋爱!!!”
奶奶“咔嚓”一声锁了手机屏幕,悠悠叹了口气:“......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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