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二之后, 苏临几个假期都是泡在公司, 大四更是不用说, 开学没多久就回了B市开始他真正意义上的实习。

　　而鹿园园也没想到自己的大三会这么忙。

　　她最后回家和爷爷奶奶说了自己的想法, 两个老人双手赞成她读研。

　　但她想跨到计算机那块儿的话, 需要自学不少东西。

　　跨专业保研虽然难, 但也得试一试, 夏令营也得报，自学计算机那些大厚工具书，大三的专业课又多过大一大二, 而他们又是数学系......

　　她记得她大二，苏临大三的时候，也有很多要学, 他要考的GMAT和EST的书也厚得吓人, 还得做好多题，密密麻麻全英文, 她英语不算差, 看到那些东西都头皮发麻。

　　托福有效期两年, 他大四开学没多久就去考了, 成绩出来她问了一句, 将近110。

　　鹿园园每次看书看得头疼, 就忍不住想起这人，再在心里佩服他一次。

　　一直以来学习没太犯愁过的她，大三的时候也恨不得把每一天都掰开分成两天用。

　　宿舍里几个人, 林茜和王一涵也打算读研, 而且都不想在本校，两人都打算去B市。

　　王一涵不打算转专业，林茜想转读经济类，所以也一有空就得啃书，和鹿园园每天结伴儿去图书馆学得昏天地。

　　最另鹿园园惊讶的，可能是几人在讨论未来打算的时候，酷哥顶着这几年越剪越短短的发，和最开始给人的印象一样，满身的不羁，一脸冷漠地讲说她毕了业就要去当老师这件事。

　　酷哥她果然从来不令人失望。

　　除此之外，因为身兼补习任务，论起忙，鹿园园依然是全宿舍最忙的那只崽。

　　在鹿园园听了小女孩两年的少女心事之后，舒甜在高三终于和她帅气的江译哥哥修成了正果，不知道她怎么说服的舒妈妈，但总之——鹿园园的工作量和工作流程还是那些，但补课学生直接从一个变成了两个。

　　按说她作为补习姐姐，不应该允许这种事发生。

　　但人家一点儿也没影响学习成绩，反而稳步上升，而且舒妈妈好像跟江译也很熟悉的样子，所以鹿园园干脆开启了新技能。

　　比如在补习的时候，她讲完一遍题目问两人懂不懂两人都乖乖点头，紧接着中途休息她去了趟厕所，一回来从门缝那就看两人的头凑到一块儿，挨得很近。

　　少年的声音清越好听，“这道也不会，你再给我讲一遍。”

　　他那张被舒甜夸过很多次的俊脸上，是和他刚才点头说自己听懂了的时候，一样真挚的表情。

　　......

　　...这种时候，鹿园园就当自己暂时瞎了。

　　有时候难得闲下来想想，这半年的异地恋应该是有史以来最惨了，大部分时间，两人都忙得甚至找不出来一个都有空的时间视频，只能睡前打个微信电话。

　　有一天打着打着电话，她太累，直接睡着了，第二天发现通话还没断。

　　她当时吓了一跳。

　　随后又转念一想，说不定是他也忘了挂而已。

　　就微微放下心，试探性地喂了一声。

　　没想到——那边立刻就给了回应，“嗯，早啊。”

　　声音挺哑的。

　　和之前她听到过的都不同，是那种一听就很疲惫，很累的哑。

　　——他应该，不。是肯定通宵了。

　　鹿园园本来不怎么清醒的大脑一下子就精神了。

　　心脏速度有点儿快，还有点儿疼。

　　看不见，摸不到人，她甚至不知道该说什么，感觉说什么都不对劲，都不能表达她想表达的东西。

　　她突然特别想跟他视频，看看他现在的样子。

　　话到了嘴边，又默默咽了回去。

　　她怕看完之后......还是算了吧。

　　鹿园园起身跪坐在床上，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小声问：“你...怎么会通宵呀......”

　　“一个挺重要的季度末报告，部门一个员工弄错了一个最开始的数据，检查的人没好好检查，”他嗓子哑得不行，清了清才接着说，“今天白天开会要作报告，所以全组都跟着通宵改。”

　　这样啊......

　　“啊，那你，”她咬了一下嘴唇，“你开完会，记得睡觉呀。”

　　他听完，不知道为什么轻笑了一声，“嗯，睡。”

　　他可能一直在忙，晚上之前两人没再联系。

　　但这件事让她一整天都有点儿恍惚。

　　她第一次这么真切地感受到距离的无奈，在这样的时刻，想抱抱他，陪他一起埋怨那个做错了事连累大家的人都不行的那种无奈。

　　那天晚上刚好是计算机社的聚餐。

　　她在那里已经呆了一年多，平时自己看书遇到不会的，也会特地跑到社团的电脑室去问，跟常露面的社员们都混得很熟了。聚餐的气氛很好，大家也都放得很开，一开始大家喝酒，而她牢记自己不能喝酒。

　　后来，可能是一天的情绪都压着，苏临的微信刚好在吃饭的时候发过来。

　　晚上七点多了，他说他才忙完，跟她晚安。

　　那他就是......

　　鹿园园甚至不想算他到底多少小时没睡觉。

　　她坐了会儿，实在忍不住了，跟住在一层的学姐说了一声拜托学姐领着她回宿舍，就开始大喝特喝。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睡在了酷哥床上。

　　......她完全断片了，但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眼睛挺疼的。

　　估计哭了。

　　......

　　她小心翼翼地问酷哥她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没，酷哥短发睡得有点儿乱，没什么表情，“没别的，就是摸我的头发，边哭边抱着我叫苏临。”

　　“......？”

　　酷哥又抓了抓头发道：“死活不松手。”

　　鹿园园：“......”

　　-

　　三月份开学的时候，苏临重新回来学校开始忙论文的事。

　　他冬天就考完了所有的试，也已经申请完学校，现在只需要等通知。所以虽然说是忙，但比起之前的时候已经好了太多。

　　四月份初，他收到offer。

　　这么大的事儿，鹿园园以为他们要吃顿好吃的来庆祝，没想到他一脸淡定道：“就我交的这些材料吧，我这些成绩，我爸还有学校俩教授给我写的那些推荐信，他们要是不录我——”他顿了顿，眯着眼，十分欠揍的语气；“——相信我，那应该是没有能去读的学生了。”

　　“......”虽然欠揍，而且有夸大的成分，但是想了想......她居然无法反驳。

　　五月的时候，鹿园园整理好资料，报名参加保研夏令营工作。

　　六月，她教了三年的小女孩高考结束，高中毕业。

　　也是在六月，她谈了三年的男朋友大学毕业。

　　苏临这个人，对很多这种她觉得对他来说很重要的日子都表现得特别平淡。

　　他毕业典礼那天她满课，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脱了学士服，身上是很日常的黑t，虽然还是依然很帅很显眼......

　　但鹿园园还是特别遗憾，“我看路上好多毕业的学长学姐都穿着学士服呀......”

　　“我都还没看到你穿，”小姑娘眉眼都垮下来了，目光里有几分抱怨，“学长你怎么就脱了......”

　　苏临楞了一下，然后笑，“那衣服有什么好看的，”他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看人就行了。”

　　他拉着小姑娘往她宿舍方向走。

　　鹿园园怎么想都还是觉得遗憾，“我觉得今天是你的大日子，特地穿了衬衫想和你合影来着。”

　　“......”

　　闻言，苏临眉毛一挑，视线扫过去。

　　小姑娘白衬衫的领子上用黑色细丝带系着个蝴蝶结，黑色百褶裙长度在膝盖往上，腰细腿也细。

　　再往上。

　　可能是衬衫比较修身的原因，明显能看出她该有的地方一点儿不小，弧线却也不夸张，恰好好处的好看。

　　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得他心底发痒。

　　他突然就定住不走了。

　　鹿园园疑惑回头，“你干嘛？”

　　“看你。”他答得很快，“看我女朋友怎么这么好看。”

　　“......”她对上他认真的样子，有点脸红，软软的声音没什么威慑力，“...你不要转移话题，你以为你这样说我就忘了吗？”

　　转移话题？

　　哦，想起来了。

　　他的大日子。

　　不想在太阳底下晒着她，苏临把她拉到树荫下面，“你好像觉得我什么都是大日子。”

　　他实习结束的那天是，毕业论文定了选题是，收到offer那天是，答辩结束那天也是，然后就是今天。

　　那架势，好像这些日子都得想个招庆祝才好。

　　小姑娘听出他话里那么几分无奈的意思，有些不服气了，“可是那些本来就是啊。”

　　他看了会儿她不自觉撅起来一点的唇，忍不住伸手蹭了蹭，“可我觉得那些都不是。”

　　“......啊？”

　　“对我来说，大日子应该是，”他认认真真想了会儿，“首先...你的生日。”

　　“......”

　　看着她愣愣地样子，他接着数：“然后...跟你的结婚纪念日。”

　　“......”红晕慢慢爬满她整张脸，苏临再接再厉，最后一句是俯身在她耳朵边小声说的，“最后...是第一次，吃到小仙女的那天。”

　　说完，他慢慢悠悠直起身，满意地看着成果——

　　小仙女的眼睛水润润地瞪着他。

　　脸要红炸了。

　　-

　　苏临想了想，觉得自己跟小女朋友谈了三年恋爱，还没有履行过一个大学男朋友该做的事情——

　　请客。

　　电视剧里小说里，不都是和见家长似的，得跟女方宿舍里的人请个客见个面。

　　他干脆就趁着毕业这天把这事一起办了。

　　可能是因为她的室友有两个人都特别会调节气氛，而且其实他做林茜的社长也有两年，熟人肯定是算了，王一涵跟秦放约会的时候他也不是没见过，所以一顿饭吃得异常和谐。

　　林茜带着鹿园园喝，两人必须成功醉得不省人事，最后鹿园园脸红扑扑的，趴在桌子上乖乖地睡了，林茜还在那举着杯子大喊：“实不相瞒！大一那年过年祝福你俩的贴子！老娘我也去祝了！也去许愿了！怎么——嗝——怎么就现在，还在单身呢？！”

　　“......”

　　林茜眼睛都糊了，还在努力地看他：“苏帅你看你这不行啊！！！”

　　苏临：“......”

　　一场聚餐下来，就一个人和他只在最开始跟他打了一声招呼。

　　发型和气质都很像男生的一个女生，比秦放女朋友还高，估计得一米七五。

　　他这人，不怎么擅长主动搭话，当时满桌醉了两个，王一涵出去跟男朋友打电话，就剩他和这女生大眼瞪大眼的干坐着。

　　他觉得请客都请了，怎么还不得给人留个好印象。

　　苏临正想着要跟她说点什么，没想到她先开了口。

　　“你知道上学期，有一天鹿园园哭了，”她声音偏冷，可能并没有夹杂什么别的情绪，但是听着就很奇异的会有种凉凉的感觉，“她社团聚餐喝醉了，大半夜跑到我床上把我摇醒，哭着叫我苏临，叫我学长。”

　　？

　　“.....”他惊了一下，顿了顿才接着问：“然后呢？”

　　“然后，”女生眼皮薄薄的，皮肤也白，挑着唇笑了一下，比不少男生看着都酷，“她哭着说让你别哭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苏临：“......”

　　他：“哦。”

　　“她有提过几个词，说什么是别人的错，凭什么要你通宵...”她皱了一下眉，“有点久了，我就记得这些，我不知道，但你应该知道是什么事儿。”

　　“她哭得很惨，是真的担心你......”她重新看过来，“三年我第一次看到她哭......我听她说你要出国，告诉你这些没别的，就......”

　　可能是不怎么习惯说这些话，她停顿地有点久，才面上带着点别扭地再次开口：“...好好跟她在一起吧。”

　　苏临沉默了一会。

　　随后笑了，没说太多，只回了“嗯”，然后对着她抬了抬酒杯。

　　喝完。

　　他随口问：“你是她上铺？”

　　“不是。”女生摇了摇头，耳垂上的黑耳钉一闪而过，“她斜上铺。”

　　“......”

　　仿佛看出来他的疑惑，她笑了笑，指着自己的头，“能把我认成你，可能是因为我头发短吧。”

　　“......”

　　-

　　大三的暑假来得比一般时候晚，鹿园园用了半个多月的时间准备夏令营的各种测试，等到真正参加完保研夏令营又用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已经八月底，快到九月了。

　　苏临打算从S市飞美国，机票订在他开学前两天，九月初，比S大开学时间早了一周。

　　他一个假期都在B市，走之前特地来S市跟她腻歪了一星期。

　　鹿园园本来觉得一星期时间不短了，但当每天每天的约会，恨不得每分钟都慢下来的那一星期过去之后，看着微信上他发过来的【宝宝，你明天别来送我】。

　　她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

　　还是来了啊......

　　他要走了。

　　她吸了吸鼻子，慢吞吞地回：【要送的。】

　　她知道他在担心什么。

　　但是...怎么可能不送呢。

　　想了想，又发了一句：【你放心，我不会哭的。】

　　......

　　次日机场。

　　苏临拿出纸巾，皱着眉又抽出来一张，半后悔半心疼，“谁昨天答应我的，说好不哭的？”

　　小姑娘一抽一噎地，想接过纸巾，被他闪开，直接就着他的力道仰着脸让他擦眼泪鼻涕，“......我忍不住嘛。”

　　擦完了，她推了他一下，鼻音重得不行，一副讲道理的样子，红着眼眶看着他：“你都要走了，我不哭你才应该哭。”

　　“......”

　　这话说的，跟绕口令一样。

　　但苏临还是一下就懂了。

　　“嗯，我懂。”他心里像是被什么捏着，软成一片，伸手把人拉到怀里抱着，“感谢我女朋友的眼泪，让我不用哭。”

　　怀里的人在他胸前蹭了蹭，没说话。

　　两人其实已经腻歪了半小时多，亲了不知道多少次，国际航班得提前安检，苏临又哄了她一会，小姑娘渐渐平静了。

　　鹿园园跟着他走到安检口，对他摆摆手，“你走吧，”她吸了吸鼻子，“我一会也回去了，你不要担心。”

　　他却没动。

　　他站着看了她半晌，突然叹了口气，回身抱她，熟悉的属于他的气息一瞬间把她包围。

　　鹿园园也抱着他的腰，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宝宝，你二十周岁了。”

　　“嗯。”她点头。

　　二十周岁的生日，他又是特地从B市飞过来跟她一起过的。

　　他又说：“但我还年轻啊。”

　　鹿园园没反应过来，抬头看他：“......啊？”

　　“啧，”他笑得淡淡的，用着仿佛在谈论天气一样的语气道：“我十一月才二十二啊，我查过了，男的要二十二周岁结婚，我还不到法定结婚年龄。”

　　“......”心脏突然开始剧烈不匀速的跳动。

　　仿佛在迎合他接下来即将说的话。

　　“所以——”他低垂着眼，像无数次看她那样，漆黑的眸子里有很多细碎的光点，眼睫垂下来，整个人都显得柔和。

　　他开口，薄唇扯出一个弧度，说的话很轻，声线压低，却字句清晰。

　　明明是个问句。

　　他却一点儿疑问的语气都没带。

　　“宝宝，”苏临的手移到她的脸上，指尖和声音一样，有无尽的缱绻，“等我回来，娶你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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