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三十一章 小公主

　　关于孩子的性别，大概是怕给我压力，陈校长什么也没说。但她最近频繁地给我寄来孕妇和孩子要用到的东西，虽然挑的颜色款式都是男女都能用的，但从一些精巧细致的小设计上，多多少少能够看出她想要一个小孙女。我暗自猜想，大概是因为有了苏陈这样一个皮儿子，从此以后对小男孩不抱幻想了吧？

　　而苏陈则表现得相当直白了，小裙子小头饰买了一堆，一有空就要研究一下诸如《编发教程》之类的书。

　　“那如果是个男孩怎么办呀？”我想了想，决定还是给他泼一盆凉水，免得他浪费感情，“要是个男孩，你买的那些小裙子小皇冠不就浪费了么？”

　　“我不听我不听！”苏陈捂着耳朵直晃脑袋，“反正买了就不能浪费，他都得给我穿。”

　　唉，会造成孩子性格扭曲的吧？我在心里叹气。

　　躺在B超室的小床上，凉凉的啫喱挤在我鼓鼓的肚皮上，再用探头均匀推开。做B超的是妇产科的主任，四十来岁的女人，展现出了二十来岁男人都未必有的手劲儿，探头压得我闷哼两声。

　　“医生您轻一点。”苏陈握着我的手，紧张地盯着那个探头，“麻烦您轻一点，她肚子不太舒服……”

　　医生嗤笑一声，下手的力道果然轻了些。

　　我微微仰起头，看显示器上的画面。画面上已经出现了孩子的轮廓，医生指着一个点说这是头，又指着一团小小的线条说这是手，这是脚……

　　我的视线随着她所指的地方仔细辨认，其实并不能看懂，只能凭借着一点点可怜的想象力，想象着我的孩子是个什么模样。

　　苏陈看得痴了，微微张着嘴，眼光一动不动似乎隐有泪意，握着我的手也用了十分的力气。

　　“芋头你看到没有？真可爱！”他有些激动地对我说，转头又看向站在身后够着看显示器的陈校长，“妈你看到了吗？像我还是像林遇？”

　　“像林遇多一点吧……”陈校长眯缝着眼看显示器，不大确定地说，“你看他嘴巴小小的，肉嘟嘟的，咱家里除了林遇都是薄嘴唇。”

　　“但是鼻子和眼睛像我。”苏陈认真地说，“你看他的鼻子，以后山根肯定很高。还有眼睛，宝宝眼睛偏长，林遇的眼睛是圆溜溜的。”

　　说得跟真的似的，弄得我也忍不住把那个画面看了又看，想要从那小小一团上看到他们所说的圆眼睛，高鼻子，肉嘴巴。

　　医生也被他们的对话逗笑了，收了探头打印报告单，转头问道：“你们要不要听一听宝宝的心跳？”

　　苏陈正拿了纸巾给我擦肚皮上的啫喱，闻言像只兔子一样竖起了耳朵。

　　宝宝的心跳经过了扩音之后声音很大，“咚咚咚咚”急促而有力。苏陈半天没说话，神情呆滞地看着我，撇了撇嘴差点又哭出来。

　　“听声音也知道发育得很好。”医生收了听筒笑着说，“上次产检胎位还有些不正，但是你们一直在运动调节，这次看已经完全正过来了。胎儿身上还有厚厚一层胎脂，这是营养充足的表现。孕妇的食谱还按从前的来就可以，但是一定要加强运动，如果以后要自然生产的话，产妇没力气也是大麻烦。”

　　苏陈连连点头记下医生的话。陈校长朝我使了个眼色，继而咳嗽一声，故作忧愁地叹了口气，拍了苏陈一巴掌，“以后花钱不准再大手大脚了，要存钱买房的。”

　　医生闻言，刚刚还在写诊断书的手突然停了，抬眼看了我们一眼，不经意地说，“大手大脚地花钱也没关系，买房不买房无所谓。”

　　陈校长哦了一声，心满意足地道谢，引着我离开诊室。

　　“太好了是个小公主！”到了车上她高兴地一拍手，笑得眉眼弯弯和苏陈很像。

　　不知道是不是从小就身受重男轻女思想的荼毒，我总觉得是个男孩才能让我更加有安全感一些。可是苏陈完全不会这么想。他茫然地看着我和陈校长，过了一会儿终于明白过来，激动地一锤方向盘，在难听的喇叭声中笑得脸上开了花。

　　陈校长下午就走了，说是第二天还有教育局的表彰会，我们怎么留都留不住。晚餐前，我和苏陈像往常一样到楼下超市里遛弯。

　　因为开在高档小区，定位又过于高端，在这样一个工作日的下午，超市里的人寥寥无几。我们经过小家电区、洗护区、零食饮料区，一路上看到七八个苏陈的人形立牌。

　　两边的货架上，随处可见印着他的脸的包装。饼干、巧克力、洗发水、吸油烟机……随处可见他的一口大白牙。这还只是一家小小的超市，天知道他手上还攥着手表、珠宝、汽车、成衣的高奢代言，还有和女星抢生意的口红、面膜、化妆水……

　　哪怕沉寂了一年，他的商业价值依旧领跑同期小生，这还是这一年他暂停了工作，不再进行商务接洽后的结果。作为一个商业价值在女艺人中勉强排个中上，然而代言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的女演员，我郁闷得哭都哭不出来。

　　晚上我吃晚饭的时候，苏陈在阳台上给后期制作公司打电话。也不知道是沟通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后期开始给女演员们一帧一帧地修图。发过来的三分钟样片里，每一个演员都光彩照人毫无瑕疵肤质细腻看不见毛孔。

　　这是影视圈里的常态，很多靠男女主角的盛世美颜扛收视的剧和电影都这么干。可是苏陈却突然抠门了起来，叫停了这项在他眼里毫无意义的工作。

　　他最近压力很大，发行方和宣传的公司多次联系他，希望趁着热度尽快定档。可是因为沟通不顺畅，以及其他七七八八的问题，后期工作进展并不如人意。苏陈看了部分剪辑好的样片，甚至萌生了补拍镜头的想法。他这种自我怀疑的状态很不好，在我看来，我们事先已经画好了整部戏的故事板，分镜脚本可以装满一个拉杆箱。每一个镜头都经过了无数次讨论，后续每一场戏也拍得毫不妥协。

　　可他现在看什么都不顺眼，觉得这里也没拍好，那里也没交代清楚。这种怀疑是盲目的，也是不讲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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