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有点怨她……
五年前，让他爱上她，却又残忍的离开。
五年后，又让他毫不犹豫的动心，也许该说，不曾死过心……
而她对他，却一副若即若离的样子，让他一颗心随时浮在悬崖顶端，从不曾落下。
回过神来，两道相偕的身影，消失在了楼道里。
宫绍哲迟疑了下，提步刚想追出去，浴袍的一角却被一双小手弱弱的拉住。
低头，敛眉……
小家伙迷糊着双眼，茫然的捧着手机晃了晃，＂拔拔，电话……＂
＂吵醒你了？＂他也不急着接电话，只是蹲下身轻柔的问儿子。
＂嗯……＂糖糖迷迷糊糊的点头。
＂那乖乖的再去睡会……＂他眼眸深邃的望一眼空空如也的楼道，拿过儿子手上的电话。
现在追出去做什么？或者该说什么？
问她刚刚是不是她在按门铃？是不是找他有事？若真有事，她怎么会连两分钟的等待都坚持不来？
唇角扯了下，有些苦涩，什么都不再想，用力的关上门。
抱着儿子进了卧室，看着他重新睡下，才把之前的电话回拨了回去。
电话显示，是宅子里的号码。
＂少爷……少爷……＂电话才一通，那端王婶又惊又慌，失措的哭泣着，声音更加的苍老了。
宫绍哲心一紧，鲜少看到王婶哭得如此伤心的样子，心下惊觉不妙，＂是不是爷爷出什么问题了？＂
＂嗯……老爷……老爷今天一大早在房间里休克了……现在还在医院……你赶紧……赶回来吧……＂王婶抱着电话抽噎着，从她沙哑的声音里也听得出来，情况着的很糟糕。
＂王婶，让最好的看护守在医院，我马上赶回来……＂宫绍哲的心，更乱了。
早知道爷爷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很心痛，却只能用药物控制着，别无他法。人老了，疾病缠身，谁也帮了他……
＂少爷，刚刚接电话的是不是小少爷？＂王婶不急着挂电话。
宫绍哲看一眼床上又沉沉睡去的小家伙，淡淡的＂嗯＂了一声。
＂你要是回来，就把小少爷一起带着吧！老爷想抱曾孙的愿望，到现在还没来得及了了。你也别让他留个遗憾。＂
＂嗯！我知道。＂不用王婶叮嘱，宫绍哲也会这么做。
而后，匆匆收了线，宫绍哲沉吟了仅仅一秒的时间，拨了串号码。
是绮丝的。
他要带走糖糖……即刻，马上！
无论她是不是愿意……
这个电话，不是征求她的意见，只是一个告知而已。
只是……
一次两次，电话那端却只是传来冰冷的机械的声音。
＂SHIT！＂低咒一声，他烦躁的甩开手机，开始收拾东西。
他没有多少东西要带走，不过是一个商业电脑而已。
＂糖糖，该起床了。＂匆匆换好衣服，他十分轻柔的拍着儿子的小脸蛋。
糖糖朦朦胧胧睁开睡眼，看着爸爸神色匆匆，隐有忧心的样子，连忙爬起来。
＂拔拔，怎么了？＂
＂拔拔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宫绍哲动手帮儿子穿衣服，边和他解释。
＂好玩的地方？＂天真的大眼，依然有些迷茫，但还是很雀跃，＂绮丝会去吗？耶？怎么不见绮丝了？＂
＂绮丝的电话打不通，我们先走，晚点再回来接她好了。＂
＂拔拔，我们要哪？＂穿好衣服，小家伙还拖着小拖鞋。宫绍哲一弯身，把他轻而易举的抱在怀里。
糖糖没有钥匙进自己的屋子，便也来不及换身衣服，这倒不是个忙事，一双鞋子而已，重新买双新的就好。
宫绍哲把糖糖抱在车上坐好，替他系上安全带，自己坐进车里，这才说：＂拔拔带你回老家。＂
＂回老家？＂糖糖大眼扇动着，更加不解了。他的老家在哪？绮丝从来没有和他提过耶！
＂嗯，老家是一个很大、很热闹也很好玩的地方，那里住着很多很多糖糖的亲人。＂宫绍哲发动车子，边和儿子解释，边掏出电话来吩咐人尽快替自己定好机票。
＂糖糖除了拔拔还有亲人么？＂小家伙眼睛闪亮亮的，好开心。
以前他以为自己只有绮丝和兰硕叔叔……
如果有了更多的亲人，那是不是代表，以后疼他的人，会更多呢？
＂嗯，有外公、外婆，还有一直等着看你的姥爷……＂
＂姥爷等着看我？＂
＂已经等了糖糖五年了，现在生了重病在医院里……姥爷很想你……＂一想到在医院里受尽煎熬的爷爷，宫绍哲不由地黯然起来。
＂姥爷病了……糖糖要去看姥爷……＂小家伙叫着姥爷，很自然，没有半分忸怩的感觉。
＂糖糖真乖。＂宫绍哲赞赏的看着儿子，不由地有些欣慰。
＂可是，绮丝怎么办……她不去吗？＂第一次和绮丝分开，他会很不舍得……＂我们要去多久？＂
＂我们先过去，等姥爷病好一点，拔拔就过来接绮丝。＂
＂可是，绮丝一个人怎么办？＂他还是好担心哦！长这么大，第一次糖糖不在绮丝的身边耶……
宫绍哲勾了勾唇，唇角却是涩然，＂她不会是一个人的，糖糖忘了？她还有兰硕叔叔，不是吗？＂
她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男人的存在……
他一直都清楚的记得……
＂也对！兰硕叔叔会好好照顾绮丝的啦！＂小家伙忧愁的小脸，这才绽放出几分笑容来。
只是……
宫绍哲的脸色，却越来越黯然了……
晦涩，无光……
………………………………
绮丝在忙着做各项检查，童兰硕担心的跟进跟出。
楼上楼下，跑得气喘吁吁地替她拿检验结果。
是不是等眼睛好了，就结婚呢？＂看他跑得满头大汗的样子，在网络上遇到的中年教授笑着打趣他。
绮丝微微一愣，还来不及解释，倒被童兰硕先抢了话头，＂她是我妹妹。＂
尽量轻松的解释，可是，连嗓音都是又苦有涩……
骗着别人，却没办法自欺欺人……
＂妹妹？＂教授微讶。
扫一眼病历表，洛绮丝……
之前听他自我介绍，知道他的名字。并不姓洛……
教授笑了笑，自然不会不知趣的点破。
绮丝也微微的怔愣了下。
妹妹……
是他对自己的定义。一直以来，他在她的心目中，也是哥哥的位置……
心底的感动，越加的深沉了……
她懂……他不想他的付出，他的好，给她任何压力……
……
接过童兰硕递过来的大叠资料，教授仔细看了起来。
半晌……
教授的眉，越蹙越深。童兰硕看得不由地有些紧张，呼吸都屏了起来。
反倒绮丝，这时候就淡然了。
能再见到光明，是她的福分，若以后都要沉浸在黑暗里，那也是她的命中该有的劫难……
她并不曾后悔……
感受到了他的紧张，伸手与他握了握，＂别担心……＂她开口，脸上由衷和坦然的笑意，很温柔……
好一会，教授抬起头来，面色有些凝重，＂老实说，情况并不是太乐观。＂
绮丝只是怔了一秒，笑意又回复到脸上。
明明情况不乐观的是她，受到打击的却是童兰硕……
他的脸色，有几分苍白……
＂最好马上准备手术，手术越快，成功率越高，病人这种情况已经不能再继续拖了。＂
童兰硕抬起眼来，眸底有希望在闪烁。
教授这些话，也就是在说……还是有希望的……
＂可以马上安排手术。＂他迫不及待的下决定。＂我现在去交钱。＂
＂嗯……＂教授把资料收拾起来，＂我马上让院方安排。＂
…………
手术前，绮丝原本想给宫绍哲打个电话，掏手机时才发现，自己电话今早在洗澡时给浸湿了水，根本没办法用。
童兰硕去交手术费了，她原本想奔出去打个公用电话，那边护士却开始急着催起来。
＂小姐，麻烦你换上病服，去病房里躺一下，马上就要手术了。＂
她只能领着病服往病房里赶。
好一会，童兰硕交完款回来，绮丝这才有机会给宫绍哲拨个电话，想告诉他，这几天她大概都没办法回去了，希望他替她好好照顾糖糖……
奈何，电话拨过去，却一直都是盲音，根本就是无人接通……
＂急着找糖糖？＂童兰硕把医生刚开过的实验药丸递到她手上，给她倒了杯温水。
＂嗯。＂绮丝仰起头，乖乖的把药丸吞下。
＂是不是没有糖糖在身边陪着，很紧张？＂童兰硕温和的笑着问，把水杯在床头搁下，＂我一会替你回去收拾衣服，把糖糖一起带过来。＂
＂别……＂没料到，却被绮丝拒绝，＂千万不要告诉糖糖，我现在在医院里。＂
＂嗯？怎么了？＂童兰硕实在很不解。
绮丝轻声解释，嗓音幽然，＂你也知道他有多么希望我的眼睛能恢复视力……今天手术要是成功了固然是好，可是，若是不成功……＂那么，就意味着，她这一辈子都不再会有任何希望重见光明了，＂我不想给了儿子希望，却又他失望，甚至是绝望。这对于一个五岁的孩子来说，真的很残忍。＂
她幽幽的叹息一声，其实……她何曾不想睁眼看看自己的儿子……
很多时候，她都会想……大家都夸着他帅气的糖糖一定有着太多太多属于宫绍哲的特征……
她的一番话，让童兰硕沉吟了好半晌。
事实上，她的话很有道理。
＂好，我尊重你的意思。＂他十分心疼的深深凝视她。其实，这场手术，对抱着期望的糖糖也许残忍，但是对于当事人的她，更是残忍到了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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