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走了一步，却因为前方熟悉的车，整个人定在那。
脚步仿佛灌了铅一般，再也无法挪动半步。
还是那辆她熟悉的车……
五年的时间，这辆车早已经不是最新的款式。
低调的停在路边，似在等谁。
是他，在等自己吗？
乔涵的心，紧紧拧了起来。一时，她不知道该走过去，还是……该当做没看见而离开……
正为难间，车窗徐徐降了下来。
她看到了他。
他，也看到了她……
他的视线，紧紧凝聚在她身上，复杂，专注，深情，却又分明夹杂着漫天的压抑和痛苦……
路灯下，那张俊脸，看起来透着一股让人心疼的苍白和孤寂。
他没有开口叫她，但那神情间，流露出来的却已经不单单只是挽留和呼唤……
就那一瞬，乔涵只觉得自己刚刚的迟疑多么的可笑，也多么的可恶——
他……过得好吗？——
不好……——
为什么？——
他爱的是你……
蓝邈的话，重新在她脑海里盘旋，快要逼出她所有的眼泪。
紧紧捏住手里的包，她几乎是一路小跑朝他的车奔过去。
他苍白的唇角，终于勾出一抹会心的，浅淡的笑，神情一下子放松下来。
五年来……
第一次，他开始露出笑容……
乔涵才到车旁，季懿已经弯身替她将车门打开。
这样体贴的举动，恍然已经如梦。他们彼此都不敢相信，竟然还会有这样的一天……
乔涵弯身坐进去。
酒气，扑鼻而来。
刚刚他那些复杂的情绪，已经被他强制压下去，但即使这样，还是掩盖不住他神情间的疲惫。
乔涵心疼的看他一眼。
＂我送你回家。＂他的嗓音，带着暗哑。朝她倾过身去，像过去的每一次那样，细心的替她系上安全带。
他灼热的气息，带着酒的醇香，喷洒在她脸上，让她微微心颤。好想念，好想念他的气息……
＂你喝了这么多酒，还能开车吗？＂强制稳定好自己的情绪，不至于失控，她才担心的问出口。
＂嗯，还很清醒。＂清醒得，没有失控到将她用力抱住。
退开她，他的手，握住方向盘。
＂我以为……你早就走了……＂她微微垂着眉眼，手搁在腿上，紧紧捏在一起。
他苦笑，＂我也担心，错过了你……＂所以，一直停在这里等待……
还是以前那辆她熟悉的车，所以，她应该可以轻易认出他来……
车，徐徐发动起来，朝着她家里的方向。
车厢里的氛围，很微妙。彼此似乎有满腔的话要说，但此刻，两个人却都不知该从何说起，又或者说，两人都不舍得打破此刻这样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氛围。
＂累吗？＂他突然侧目看她，开口。
眼底的疼惜，让乔涵微怔。
好一会，笑了一下，＂不累，这么多年，都习惯了。＂
＇习惯＇两个字，让季懿整颗心都揪在了一起。
五年前，他早已经习惯了将她所有的烦恼和忧愁，一概承担下来，只希望她呆在他的臂弯下，无忧无虑的生活。
可是现在……
一切，还回得去吗？
＂怎么想到把头发剪这么短？＂他涩然的换了个话题。
现在的她，换了一身简单的T恤和牛仔长裤，看起来仍旧很年轻，甚至有些孩子气，就像个还没长大的假小子。
她爬爬头发，＂这样做起事来比较方便。唔，会不会很难看？＂
问出的话，竟带一点习惯姓的撒娇，惊到了自己，也怔住了他。
好一会，他笑起来，＂很好看。＂
语气，也忍不住上扬了许多。
时隔五年，再见到他的笑容，乔涵只觉得恍如隔世。
动容的看住他，她眸子闪烁了下，开口低低的唤他，＂季懿……＂
＂嗯？＂他侧目看向她。
＂没事。＂乔涵摇头，＂我就是想叫叫你……＂
季懿的握着方向盘的手，颤了颤。骨节分明的手指，在方向盘上紧了紧，下一秒，没有迟疑的，他探到身边，摸索着，冰凉的指尖，触到了她的手。
彼此的温度，让对方都微微僵了一秒。
可下一瞬，两人都像有难言的默契一般，情难自禁的用力扣住对方的手，十指相交，紧紧勾缠在一起。
彼此都用了十二分的力道，仿佛恨不能用这样的方式，将对方深深嵌进自己的生命里，再不分离……
＂你今晚是来找我的吗？＂乔涵又紧了紧手。原本都冰凉的一大一小的手掌，已经因为有了对方的存在，而变得温暖得不可思议。
季懿点点头，拇指贪恋的一下一下摩挲着乔涵的手背，＂蓝邈和我说你回来了……＂
他说了？
乔涵并不意外。
只是孩子的事……
＂这五年，辛苦你了……＂季懿暗哑着嗓子开口。突然执起她的手，心疼的、重重的摁在他冰凉的唇上。
乔涵分明感受到了他唇瓣隐隐颤抖。
就那一瞬，只因为他这一句话，乔涵突然觉得这五年来她所遭受的所有的辛苦和委屈，都消失殆尽。
鼻尖发酸，喉间就像被什么堵住了一般，久久发不出声音。
＂温温和暖暖，都很懂事。＂他的唇，又轻轻的碰了碰她的手背，才放下来，但仍旧没有放开她的。她也不曾松开他……
＂你去见了孩子？＂她还是有些惊诧。
＂没有经过你的同意。＂知道有孩子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几乎都疯了，顾不得想那么多。
他和乔涵的孩子……
属于他们的结晶……
＂不用。＂乔涵连忙摆手，低低的说：＂他们本来也是你的孩子……＂
＂他们，叫我叔叔。＂季懿，有些难过。
＂改天我找个时间和他们说说。他们……＂乔涵顿了顿，看他一眼，＂他们一直都很渴望有个爸爸。＂
季懿微愣。
想到孩子们这么多年来，缺少的父爱，他涩然的道歉，＂对不起……＂
是他太失职，以至于让孩子们过着充斥着遗憾的童年……
乔涵摇头，轻声说：＂孩子们很懂事，不会怪你。＂
………………
彼此，都想时间可以过得慢一点。
而季懿……
已经尽量将车开得很慢。
可是，这个家，到底还是到了。
两个人的手心，隐隐有一层细汗。
季懿没有动，乔涵率先动了动手指，他却紧了紧，又重新握住。
几十秒后……
终究，还是一点一点松开……
同样的失落感，席卷着彼此。
乔涵有些伤感的吸吸鼻子，率先推开门下车，季懿也跟着走下来。
＂你……进去坐坐吗？＂她有些局促，有些涩然。
已经是深夜了。不知道，这个时候，是不是还有个女人……在另外一个家里，等着他的归来……
她正胡思乱想着，季懿却已经走到了门前，默然的立在那，等她开门。
她微微一笑，掏出钥匙，推开门。
孩子们已经睡了，她放轻脚步。他跟在身后，动作也是小心翼翼。
＂要去看看孩子们吗？＂乔涵放下包，回头看他。
＂嗯。＂他眼底带着期盼。
虽然才刚刚看过，但……现在就已经很想念……
乔涵推开孩子们睡的小卧室，灯却一下子被摁开。
暖暖的小身子一下子从被窝里爬了出来，＂妈咪回来了！＂
小东西本来就醒了，原本还有些睡意，但见到妈咪回来，一下子就醒了。
尖尖细细的声音，把一旁的温温也吵了起来。温温迷迷糊糊的揉自己的眼，也爬了起来。
＂叔叔？＂暖暖见到他，眸子亮晶晶的，＂妈咪，叔叔是你朋友吗？＂
朋友？
乔涵和季懿对视一眼，＂嗯。＂
她最终点点头。
无论以前如何，现在，至少还是朋友……
＂叔叔今晚睡这里吗？＂暖暖突然问。
乔涵怔了一下，不知如何接话。她怎么会不知道暖暖心里怎么想？上次蓝邈来的时候，她也缠着他让他留下来陪她和温温。
太羡慕其他孩子有爸爸可以枕着臂弯睡，所以……
这种机会对于孩子来说，实属难得。
＂暖暖，乖乖睡觉。叔叔有自己的家……＂乔涵正涩然的劝孩子。
＂我留下来。＂季懿的话，却将她的截断。
乔涵愣住，有些诧异的看着他。
他却只是弯身抚抚暖暖的小脑袋，然后看住她，＂今晚我陪温温和暖暖睡。＂
＂真的吗？太好了！叔叔和蓝叔叔一样好！＂暖暖开心得几乎跳起来。
乔涵有好久愣在那里……
过了一会，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那我再拿床被子过来。＂她转身出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季懿笑了笑，和孩子们说了一些话后，神色略微复杂的走出房间……
孩子们的卧室里。
＂太好了，叔叔陪我们睡耶！温温，今晚不用枕你瘦瘦小小的胳膊了！＂暖暖好开心，还得瑟的戳了戳温温的小胳膊。
温温没有搭理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刚刚关上的门。
＂喂，你在想什么？＂暖暖拉了拉他睡衣的袖子。
＂暖暖，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你要求叔叔住下来，叔叔就真的乖乖住下来？＂温温揪着眉，老成得像个老头。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蓝叔叔也陪我们睡过丫！＂暖暖才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可是，妈咪看蓝叔叔的样子哪里有这么……嗯……这么……＂温温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才好，小手苦恼的挠了挠小脑袋，＂就是像电视剧里，小姐姐看大哥哥的表情……＂
孩子的表达能力实在有限，但暖暖一下子懂了哥哥的意思，＂你是说妈咪喜欢叔叔？＂
岂止是喜欢？
＂暖暖，你说……叔叔会不会是我们的爹地？＂温温脑海里蹦出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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