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慕铮一边喊她, 一边拨开挂在树枝上的伞面, 动作熟练的将随身携带的救生装备给洛飒绑好固定, 并将搭扣扣在她的腰带上, 随即将她的腰揽住, 又切段降落伞的绳索。
一切都弄好, 蒋慕铮控制绞索, 上升比索降要容易多了,他紧紧箍着洛飒,用尽了这一生全部的力气。
好不容易回到飞机上, “洛洛?”蒋慕铮来不及解开设备,直接把她的防风镜推上去,也把自己的头盔摘下来。
洛飒用力睁开眼, 望了望眼前的人, 想抬起手臂抱着他的脖子,可一点力气都没有。
之前在大树上挂着, 他把她固定在他身上时, 虽然看不见他的脸, 连声音都是模糊不清又遥远的, 但她感觉出那是他的怀抱。
就在那一瞬, 已经是生死相随、天荒地老。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她都会跟他一样, 不离不弃,甘之如饴。
洛飒缓了好久, 身体终于有点力气, 她张张嘴,有那么多话想跟他说,最后只化为一句:“蒋慕铮,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到的?”
虽然声音小,可是能说话就没事。
蒋慕铮悬着的心终于落下,抱着她就好像是抱着全世界,不对,拿全世界他都不会换。
他用力抱着她,笑了笑,回她:“弹钢琴我就做不到,回家后你得继续教我好不好?”
程亦:“.......”
特么的,他就是来找虐,吃狗粮的呀。
洛飒把脸靠在他怀里,很累,很困,又渴。
等了很久都没见到救援人员,后来她都不抱希望了,实在太困,就迷迷糊糊的睡着。
还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全是他。
他的无赖、犯贱甚至是智障的样子,她都那么怀念。
那是她的蒋慕铮,多么好的一个男人。
她真怕这个梦会做一辈子,再也醒不来。
蒋慕铮问她:“是不是受伤后有些虚脱了?”
洛飒摇摇头,哑声道:“还好,就手臂出了点血。我身体素质不错,成天风吹日晒的,我又坚持锻炼,皮糙肉厚,没事的。”
“刚才看你睡过去了,以为你不行了。”蒋慕铮现在想起来还是后怕,就怕时间久了,她失血过多,器官衰竭。
洛飒:“刚才太困,也不知道救援人员什么时候能到,眼皮实在睁不开了,就先睡了一觉。”
蒋慕铮:“.........................................”
她是有多困啊,生死关头,竟然还有心情小憩一会儿。
蒋慕铮把绳索解下来,给她喂水,又将她外套脱去,手臂的血迹已经干涸。
“很疼吧?”
“还好。”
手臂被吊的早就麻木,没什么知觉,也感觉不到疼痛。
蒋慕铮亲亲她的额头:“再忍一会儿,我们很快就到医院了。”
洛飒宽慰他:“真没事,就是有点累。”还有点困,怎么都睡不醒...
两个小时后,医院的走廊里。
“蒋慕铮,你放我下来!”
“不放!”
蒋慕铮抱着洛飒转了好几个圈圈,还不满足尽兴,又转了一圈。
洛飒感到头晕:“蒋慕铮,你疯啦!快放我下来!”
“就不放!”他仰头笑:“我就是疯了。洛洛,我真的要疯了。”
周围路过的人都以着异样的眼神瞅他们,可蒋慕铮压根就不放在心上,依旧我行我素,抱着洛飒往前走。
洛飒无奈的咬咬唇,这个傻子呀。
他们刚从B超室出来,她怀孕已经四十多天。
自从去年十月份遇见蒋慕铮,她的经期就没正常过,每次都推迟几天,所以经期也不准。
有时候忙起来,她都不记得上个月是几号来的,就像这次,她过了经期十多天竟然也没多想。
刚才在病房,医生检查过她外伤,说没事,消毒包扎一下就行,连消炎的点滴都不用打。
可蒋慕铮不放心,说她被挂在树上都能睡着,是不是心脏或是大脑缺氧,现在看不出来,万一要留下什么后遗症怎么办?
医生顿了下,跟他们说:“你们去挂个妇产科的号。”
没想到还真是怀孕了。
蒋慕铮一直从B超室疯到现在,像傻子一样,笑个不停。
到了病房,蒋慕铮把洛飒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先休息一会儿。”
洛飒拍拍他的头:“你是不是故意的?”
蒋慕铮眼神茫然:“故意什么?”
洛飒看着他的眼睛,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看他那傻样,也不会想到耍心眼提前当爸爸。
蒋慕铮坐在床沿,抱着她的腰,侧耳在她小腹上,什么都听不见,但总觉得有个小幼苗在跟他打招呼。
“洛洛,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蒋慕铮问她。
“男孩女孩都喜欢,生什么我喜欢什么。”
“我也是,自己的孩子都喜欢,但我更想要个女孩,女孩贴心,能陪你说话,陪你逛街,就算她跟你撒娇我也不会吃醋。”
洛飒:“.................”
蒋慕铮在她小腹上趴了好久,他心里翻江倒海,怎么都平静不下来。
虽然受伤被困的是洛飒,可劫后余生的却是他。
所有的兴奋喜悦回归理智,他都不敢想,如果他没有匆匆结束行程赶回来,如果他没拼了命的驱车前往机场,如果没有程亦,如果她不是身体和心里素质好,如果他们不是那么幸运,他失去的何止是她。
到现在他都后悔自责的要死。
蒋慕铮在洛飒小腹上亲了又亲,忽然起身离开,走到窗边,打了妈妈陶尹凡的电话。
陶尹凡那边是夜里,她睡的迷迷糊糊的,问他:“儿子,怎么了?”
“妈,您从明天开始买点育儿书看看,八个月后回国给我带孩子,您继续睡吧,我挂了啊。”
也没给陶尹凡反应的时间,他直接切段电话。
陶尹凡的电话追进来,蒋慕铮没接,摁断。
蒋慕铮看着手机屏幕发怔几秒,然后轻笑出声。
心里的兴奋还没完全释放出来,他在‘京城花花公子’群里发了上百个‘哈哈’。
所有人都:...........
还不过瘾,他把手机里存的所有表情图都发了出去。
没过一分钟,他收到条系统提示信息,‘你被四哥移出群聊’。
蒋慕铮:“......”
他还有那么多话没说呢。
那阵兴奋劲儿过了后,蒋慕铮趴在窗台上朝下看,大街上车水马龙,他自己也不知道具体在看什么。
洛飒给爸爸发完信息,抬头看向窗边,就见蒋慕铮用手指轻轻擦了下眼角,然后双手用力搓脸。
她心头一震。
他竟然哭了??
那个在救她时刚毅血性的男人,现在安静感性的像个小孩。
蒋慕铮手肘抵在窗台,双手掩面,做了好几个深呼吸。
这辈子都没哭过,今天洗了洗眼睛。
他有孩子了,要做爸爸了,那个神奇的小生命躺在洛洛的肚子里,那么勇敢坚强,替他陪着她、护着她。
洛飒侧脸,目不转睛的凝望他。
忽的,蒋慕铮转身,两人视线撞到一起。
就跟第一次她在停车场见到他时一样,眼神幽深幽邃,像不见底的漩涡。
其实她早就深陷其中。
洛飒看着他:“蒋慕铮,以后别用这样的眼神看人。”
她想说的是别用这样深情的眼神看别的女人,谁能拒绝的了?
蒋慕铮笑,走过来,他说:“我就只看你。”
他俯身,双手捧着她的脑袋,低头含住她的唇。
忽的,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他们的唇还没来得及分开,俞钰就小跑着进了病房。
尴尬了几秒。
俞钰红着眼睛,大脑一片混乱,小腿都打软,也没再退出病房。
蒋慕铮松开洛飒,打招呼:“阿姨。”
俞钰点点头,看到两人还能接吻,那就没大事,她松了口气,可心口还是紧的发疼。
蒋慕铮给俞钰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床前,他对洛飒说:“我去问问医生,还要观察多久才能出院。”
离开了病房。
俞钰没坐椅子,直接坐在床沿,轻轻抚了抚她的手臂:“伤口深不深?要不要打针?”
洛飒摇摇头:“没事。”
俞钰声音沙哑:“以前就跟你说过,女孩子逛逛街做做美容,实在无聊就去健身,你说你老是玩一些男孩子喜欢的运动...你知道有多危险吗?我说多了,又怕你不高兴。你去年要去跳伞,我整夜都没怎么睡,一大早就给蒋慕铮打电话,千叮咛万嘱咐,让他看好了你。你说...万一你真有个什么好歹,我和你爸,我们下半辈子怎么活?”
说着,她眼眶又红了。
洛飒偏过头,看向窗户。
她也后怕,如果她当时真的出事了,蒋慕铮该有多难过?
爸爸呢?活下去的精神支柱都没了。
至于妈妈,她现在也看不清妈妈到底对她是怎么样的感情,但她真要发生了意外,妈妈大概也会深受打击。
他们都将会老无所依。
俞钰顿了下,她本想说说酒驾的事,又觉得说了好像也没任何意义,洛洛去跳伞跟她酒驾脱不了干系。
俞洋给她打电话时,她手都在颤抖,坐在沙发上好久都没站起来,腿发软,整个人都瘫了。
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做什么,缓了好久,才想起来给冯啸咏打电话,听到冯啸咏的声音,她忍不住哭出来。
如果洛洛真有个三长两短,她自己没法活,她最对不起的就是冯啸咏,冯啸咏就洛洛一个家人,没有了洛洛,他肯定会万念俱灰。
后来冯啸咏说他正在赶回北京,马上下高速,还跟她说洛洛没生命危险,现在在医院,她放下电话就赶来医院。
“洛洛,你现在有没有什么反应,我是说妊娠反应。”俞钰岔开话题没再提那些不开心的。
洛飒:“没什么反应。”
俞钰:“那可能还没到时候,我明天就去你们警队对面的小区租个房子或是买个小套的,中午你过去吃饭、午休都方便。”
洛飒:“不用,你别那么麻烦了,我没那么矫情,在单位食堂吃习惯了,饭菜也不错。”
“这跟矫情不矫情没关系,妊娠反应是很奇怪的,也许你平常爱吃的,到时候一口都吃不下去,再说食堂油烟味重,你会恶心孕吐的,而且你想吃的那样菜厨师也不可能专门给你一个人做,还是在家我做给你吃要方便些。”
俞钰又跟她说:“这两天我已经把公司的事情都做了交接,以后也没什么工作要忙,闲着也难受,就给你和小五做顿中饭吃,我都十几年没做过饭了,还要去系统培训一下。”
洛飒诧异的看向俞钰,没想到她会放弃自己的事业,太不可思议。
俞钰知道她好奇什么,解释道:“我把股份转给了小五,你也没心思过问生意上的事,但股份卖了特别不划算,我思来想去还是转给小五,他虽然不热衷于做生意,但他比我还懂经营。”
这时病房的敲门声响了,熟悉的声音传来:“洛洛?”
“爸爸!”洛飒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激动道:“爸,你进来!”
俞钰心里酸涩不已,从小她就对她爸比她亲。
冯啸咏推门就看到了俞钰,知道她在这里,心情还是难以言喻,他有好多年没看到她了。
俞钰站起来,物是人非的感觉最伤人。
眼前这个男人,曾经她不惜跟家里闹翻,一个人离开北京离开家,跟他远去西南边境条件艰苦的地方生活。
曾经的山盟海誓禁不起柴米油盐的蹉跎。
年轻时的爱情,年轻时的不顾一切,大冬天的夜里,羊水提前两周破了,他执行任务不在家,她一个人走了好几里山路去医院生产,最艰苦的日子都熬过去了。
可后来怎么就变了样呢?
俞钰回神,平缓了下情绪,对洛飒说:“你跟你爸说说话,妈妈去找小五,看医生怎么说。”
她拿上包离开病房。
洛飒望着病房的门口略有失神,“跟你妈又闹不开心了?”冯啸咏把她有点散落的头发整理下。
“没,她刚来没一会儿。”洛飒握着冯啸咏的手:“爸,我现在快矛盾死了,我不想跟她说话,但我一想到她现在就一个人,我心里就特别难受,爸爸,我希望她能过的好,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想她过的好,真的。”
为什么就这么难呢。
冯啸咏拿她手背蹭蹭自己的脸颊:“矛盾正常啊,因为她不管做错了什么事,始终都是你妈妈,割不断的血脉关系,是她孕育了你,也是她把你养大。不想跟她说话也没什么的,那就等到想跟她聊天时再说,时间会给你一个平衡点,你现在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别委屈自己不高兴,但也别去埋怨,我家丫头必须每天都得过的开开心心的。”
洛飒浅笑,叹口气,又说:“我妈说要在我单位对面的小区租房子,给我做饭吃。”
她咬咬唇:“爸,我不想去,这么多年了,除了九岁前,我是跟她天天见面待在一起的,可是快二十年过去,我几乎没跟她同一屋檐下相处过。”
她呼口气:“现在想到以后要跟她一直待在一起,心里说不出的怪异感。可是我要当面拒绝,我又觉得她可怜,我心里不好受。她不管做什么,从来不考虑我是不是愿意。”
冯啸咏笑:“那就让小五过去吃饭。”
他说:“你妈妈现在就是有病乱投医,她自己都乱了,就想把欠你的弥补给你,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洛飒静静看着爸爸。
冯啸咏:“相信爸爸,她没有坏心的,也不是故意让你难为情。你妈妈她是一个成功的商人,可却是一个失败的婚姻经营者,也是一个失职的母亲,跟我一样的,所以我还是能理解她的心情。”
洛飒双手搭在冯啸咏肩膀上,小声说:“爸爸,我觉得你今天怎么不向着我说话了呢?”
冯啸咏没有任何避讳,坦诚道:“因为我今天看到你妈妈了,自然就不一样,肯定会向着她。”
他顿了下,像是沉思什么。
“看着她,又想到你也是要做妈妈的人了,不由的就想到二十八年前,我跟蒋慕铮的心情是一样的。不管我跟你妈妈经历了什么,现在是什么状态,但当年,我和你妈妈可是跟你和蒋慕铮一样的,触景生情,你说我能不向着她说话?”
冯啸咏伸手拿了个橘子剥起来:“洛洛,不管什么时候,我们如果怀着一颗感恩的心,我们会比别人富有很多。”
洛飒点点头。
冯啸咏把剥好的橘子掰了几瓣塞到洛飒嘴里:“你妈妈说她酒驾了,被你查到,你才心情不好的,她给我打电话时自责的要命。”
他又塞了几瓣橘子给她:“你说你也傻,你妈酒驾,你自责什么,要是我,我肯定把她关个十天八天好好出出气。”
洛飒:“........”
而后笑了,她拍打爸爸几下,然后抱着爸爸的胳膊:“帮我谢谢傅延博啊,一定要有诚意。”
冯啸咏拿余光瞥她一眼:“别自作多情啊,傅延博是看着我的面子才去救你的。”
洛飒笑,不满道:“谁自作多情了啊!”
冯啸咏看了眼手表:“我还要赶回去,有个专案组会议要开。”
把剩下的橘子搁她手里,若有所思。
有些心结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打开的,可俞钰现在有些操之过急,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捧给洛洛看,可洛洛现在是内心最排斥逆反的时候,过犹不及。
他得抽个时间找俞钰好好聊聊女儿的事,再这样下去,她们母女之间的心结会越来越大,最后要是变成死结,那谁都无能为力。
冯啸咏想了下,跟洛飒说:“你现在要实在不想跟你妈妈朝夕相处,我倒是有个好办法。”
洛飒眼睛一亮:“什么好办法?”
冯啸咏:“让蒋慕铮把中联集团的一些业务分出来给你妈妈负责,你妈妈一忙起工作来,她是六亲不认的。”
洛飒:“.............”
不过这的确是个好办法。
冯啸咏又笑说:“你妈妈替你们管理公司,肯定是尽百分之一百二的心,这样蒋慕铮还有更多的时间陪着你,多好一件事,对不对?这几天我抽空会跟蒋慕铮和你妈妈聊聊,保证你满意。”
他正好找蒋慕铮还要聊点别的事情。
洛飒开心的凑到他脸颊亲了下:“谢谢爸爸。”
冯啸咏离开后好久,蒋慕铮和俞钰才进病房。
“我能回去了吗?”洛飒看着蒋慕铮。
“在这住一夜吧,太晚了,来回折腾你也累。”蒋慕铮侧脸看向俞钰:“阿姨,我送你回去,医院有我就行。”
俞钰想待在这里,但怕影响他们小两口说话,就点点头说行。
又叮嘱洛飒几句,才不舍离开,说在停车场等蒋慕铮。
蒋慕铮给洛飒倒了杯温水:“我把阿姨送到家就回来,差不多来回一个小时,你要是无聊看一会儿电视。”
洛飒喝了几口水,放下水杯:“我困,要睡觉。”
蒋慕铮:“........”
他亲亲她额头:“睡吧。”
又低声提醒她:“明天就是我生日了,答应了我的,不能食言。”
洛飒笑:“我答应你什么了?你知道的,一孕傻三年。”
蒋慕铮咬了下她的唇:“忘记也没事,我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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