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他面前擦身而过，不去看他的表情，径直迈着步子下了楼。

　　他买给我的衣服首饰，都还在柜子里好好的待着，就连手上那枚从不曾取下的钻戒，也被拔了下来，经过小客厅的时候直接放在了吧台上。

　　不知道这个决绝离开的身影，有没有挽回仅剩的一点骨气。在心如死灰后，我选择了净身出户，不再有一点留念。

　　从今往后，我与沈子岑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既然他为了面子不肯离这个婚，那索性便连结婚证也不要了，从此消失在他面前，待他忍无可忍又找不到我，自然会有办法把手续办了。

　　届时，我或许就能一身轻松。

　　想是这般想的，可想起过去的一年，还是心酸得不行。

　　与叶耀华在一起的时候，我还不懂爱。所以离婚的时候，不甘大于痛苦。找到更好的男人了，把原来被欺骗的仇报了，也就放下了。

　　可之于沈子岑，感觉却是大有不同。我明白，即使他把整个沈家让给我，我的痛苦也不会少上一点。

　　因为，我爱他。

　　不知是以什么样的心情找到一间酒店落脚的，关了手机，在房间里窝了三天三夜，再重见天日的时候，已经无泪可流。

　　“之之，你这是怎么了？”

　　看见我的第一眼，母亲惊呼出声：“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这么憔悴？”

　　我试着扬了扬嘴角，干涩的声音从唇边逸出：“妈，我们走吧。”

　　“走？去哪里？”母亲一愣，紧张的问道：“子岑呢？你们吵架了？”

　　“没有。”我摇摇头，麻木的走到沙发边坐下：“我们怎么可能吵架？”

　　事实上，那确实算不得争吵。

　　他抓住了我的软肋，欺负我身后无人可依，不敢轻易放弃沈太太这个身份。所以，根本不需要吵，只需冷冷的点名这个事实，我便没有丝毫办法。

　　最激动的那一刻，也不过就是我把结婚证撕碎，砸在他脸上而已。他连眼皮都懒得眨一下，更懒得跟我多说什么。

　　我与他，相差得太远，却是连吵都吵不起来啊。

　　如今才明白，门当户对到底有多重要。如果我背后同样有着大家族支撑，沈子岑敢这么对我吗？

　　至少，到了感情不能持续的时候，还能有商讨的余地吧。而不是语带不屑的威胁，连句商量的语气都没有。

　　因为我是弱者，我不配，不是么？

　　我在沈家，在帝国，乃至于在社会上的地位，都是他沈子岑给我的。所以在离开了他之后，我便什么都不是。

　　多么嘲讽，又多么的现实。

　　轻笑出声，那轻轻的声音在此时此刻听起来诡异不已，惹得母亲更是心惊，一把抓住我的手：“之之，你不要吓妈妈。你和子岑到底是怎么了，你说呀！”

　　“我们过不下去了，就这么简单。”我声音淡淡的，冷漠得像是完全没有伤心：“我不愿意委曲求全，所以选择离开。”

　　“哎呀，你怎么就这么冲动呢？”母亲一拍大腿，责怪道：“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好好说的？那天你和他走之前，我就叮嘱过你，重在沟通。你性子怎么就这么犟呢？”

　　说着匆匆转身去找电话：“不行，我得打个电话给子岑。你们俩经历了那么多的苦难和苛责，好不容易在走到了一起，怎么能说分开就分开？”

　　“妈，你若还顾及我一点颜面，就别打这个电话了。”我怔怔的道：“虽然我讨厌顾老头，但不得不承认他用心良苦。非要和沈子岑结婚，是我的错。”

　　提起顾子雄，母亲明显的僵了一下，慢慢的回过头来，脸上扯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什么意思？”

　　用力的闭上眼睛，再睁开，我淡淡道：“沈子岑从来没有爱过我，顾老头是知道的，所以才不许我与他有任何牵扯。”

　　因为恨，我从不曾相信过顾子雄的只字片语，觉得他当初那样做，只是为了顾家的面子，为了他自己的面子。

　　直到他临终之前，与我说的那番话，我还是抱着怀疑的成分更多，从没想过去怀疑沈子岑。

　　可现在，却是明白了。血缘毕竟是血缘，表面上再怎么敌对，我终究还是顾子雄的女儿。哪怕他不许我和沈子岑在一起是为着顾家着想的成分更多，好歹也考虑到了我的以后。

　　可沈子岑呢？我对他来说，不过是一个对付顾家的武器。

　　对付我亲生父亲的武器。

　　他怎么能狠心到如此地步！

　　眼眶又不可避免的灼热了起来，鼻尖也开始发酸。但是再怎么难受，也再流不出一滴泪。

　　本来就不是爱哭的人，所有的眼泪，都在过去三天默默流光了。即使心酸难受，也是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想一想，真是可笑又悲哀。

　　母亲怔然了好久，才渐渐回过神来。什么也没说，疾步走上前来，一把把我抱在怀中。

　　我是坐着的，她唯有跪蹲着，才能面对面的拥抱我。因为是母亲，所以她不在意在我面前流露出任何卑微怜惜的姿态。

　　换成沈子岑，他又怎肯如此待我。

　　嘴角缓缓勾出笑意，眼中的灼热感更甚。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砂纸：“妈，我累了。”

　　第一段婚姻，好歹还能激起我的仇恨，让我有复仇的动力，能够坚强的生活下去。

　　可这一段婚姻，几乎抽走了我所有的灵魂。脑海中变得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人生经历都被无情的抹去。

　　如果可以，我宁愿不曾遇到过他。哪怕继续恨着叶耀华，还能好好的活着。

　　而今，又跟死了有什么两样？

　　开始懂了，为何这么多年来，母亲会对顾子雄念念不忘。因为，那就是爱啊。

　　哪怕伤得再深，灭绝了所有的希望。只要还是爱着，便放不下，忘不掉，心里再也容纳不下任何人。

　　母亲尚有我作为支柱，可以撑过那么多年的风风雨雨。那我呢，又有谁可以依靠？

　　大抵，也就只有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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