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戴薇不说话了，许长欢也噤了声。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咄咄逼人，因为这样会显得很掉价。

　　当然，前提是对方别太过分。

　　半晌，还是许秉韬开了口：“你走吧。”

　　这话明显是对戴薇说的。

　　但是戴薇只是耷拉着肩膀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前方的地板，双目无神，像是被抽去了魂魄一样。

　　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能从她不断掉落的眼泪中看出她的悲痛和难过。

　　许长欢给许凌云打了个电话，还是用昭颜的手机打的，让他来这里接戴薇。

　　半个小时候，许凌云才赶到。

　　戴薇依旧是刚才的那个姿势，像是雕塑一般。

　　“你们对我妈做了什么？”许凌云一进来就是质问的语气。

　　“如果我们对她做了什么的话，她还能好好在这里站着？”许长欢轻哼一声，“赶紧带她走。”

　　许凌云皱眉，正欲再说什么，但是对上许长欢似笑非笑的眼神，不由得噤声了。

　　许长欢这个女人就是有这样的一种气势，她最让人感到恐惧的时候不是她生气，也不是她发火，而是她如今这般似笑非笑，让人看不出情绪。

　　戴薇没有挣扎就跟着许凌云走了，像是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房间内总算安静了下来。

　　许长欢环视了一圈一片狼藉的房间，听见了许秉韬的苦笑声：“我没想到她会找到这里来，我还以为她不知道我在这里有一处房产。”

　　“她是来找你要钱的吗？”许长欢问。

　　对于她能猜到，许秉韬并不意外，这个女儿，向来聪明。

　　“是啊，她一来就和我说要分割家产，还说我名下的不动产她也要。而且一来就是狮子大开口，我没同意，她就开始撒泼了。”

　　“她现在这个脾气，还不是你们惯得么？”

　　因为她貌美，所以不光是许秉韬，还有何智，甚至还有其它男人，总是对她多了几分宽容，于是就养成了戴薇如今这个嚣张跋扈的性子。

　　许秉韬只是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所以父亲您的意思，是不想和她分割财产是吗？”

　　“我当然不想！”许秉韬想也不想地回答，“是她先背叛我，她已经害得我抬不起头了！现在还想来分我的钱，怎么，老实人就要这么被欺负吗？”

　　昭颜没忍住嘴角抽了抽，她承认，这个时候笑的话可能不太厚道。

　　“您要是不答应她也没辙。这事情要是告上法庭的话也是她理亏，况且我觉得这人还没到那种没脸没皮的地步，除非她是真的一点儿脸都不要了，才会把这件事情闹大。”

　　许秉韬点了点头，他觉得也是这样。

　　“所以您打算什么时候走？”许长欢问。

　　“今天晚上。”

　　“这么快啊。”

　　“是啊，所以今天叫你过来也就是想让你送我一程，但是不曾想戴薇也来了，结果倒是你过来给我解决麻烦了。”许秉韬的语气沧桑中带着岁月刻画下的衰老，配着他发间露出的银丝，许长欢这才意识到，他是真的不年轻了。

　　“现在我手上还有些资产，要是回去之后有心思做点儿小生意就做点儿生意，没兴趣的话也够我下半辈子活的了，比较欣慰的是我不会给你造成什么负担。”说到这里，许秉韬没忍住自嘲地笑了笑，“要是前半生没给你带来什么后半生还成为了你的累赘，那我还是直接自杀好了。”

　　许长欢摇了摇头：“不至于。”

　　许秉韬长长舒了一口气，觉得身心俱疲。

　　几人都没有再说话，许长欢一直在看手机，但是这并不妨碍她观察四周。许秉韬明显是蠢蠢欲动，似乎一直想说什么。

　　“父亲，您有什么话直说就好。”

　　许秉韬抿了一下唇角：“你真的不让安然跟着她妈吗？”

　　许长欢正在点击手机屏幕的手指顿住了。

　　她微微一笑：“父亲大人，这种事情，我什么时候开过玩笑？”

　　“我只是觉得，戴薇可能会受不了。”

　　“您对她的感情还是很深。”许长欢一笑，然而也是转瞬即逝，“比起她伤心与否，我更加在意的安然的未来。”

　　许安然跟着那样的母亲，她是真的不放心。

　　“但是她毕竟是安然的妈妈。”一个母亲能给孩子带来的，是旁人怎么都弥补不了的。

　　“是啊，所以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将这个权利交到了安然手里。”许长欢认真地看着许秉韬，“安然要是选择跟戴薇女士在一起，我绝对一个字都不多说。安然要是选择跟我一起生活，我也不会剥夺戴薇当母亲的权利。她如果想要看望安然，随时都可以。”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许秉韬也不好再质疑什么了。

　　反正他这个当父亲的，没有资格。

　　没能给儿女提供一个完整温暖的家，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已经相当失职了。

　　“爸爸，您要相信，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我都是希望安然好，她是我妹妹，是我在这个家里最在乎的人。”

　　“嗯，我知道。”他从来不曾怀疑过许长欢对许安然的感情。

　　许长欢这个姐姐当的，任何人都不会有异议。

　　晚上送许秉韬去机场的时候，许长欢让乔延将许安然也送来了。

　　许秉韬弯腰摸了摸许安然的头顶，这才意识到，这个女儿，竟然已经这么高了。

　　潜意识里还以为她是个能被他抱在怀里的小丫头，现在已经是个亭亭玉立的姑娘了。

　　“我听姐姐说爸爸您要离开沪市了是吗？”许安然的声音有着少女别样的青涩，银铃一样十分好听。

　　“嗯，是啊。”许秉韬很慈祥地笑了笑，“以后你和你姐姐好好生活，爸爸会来看你的，当然你也可以去看爸爸。”

　　许安然点头：“我有时间就会去看您的。”

　　许秉韬再次摸了摸许安然的发顶。

　　这次的风波，好像让许安然也在短短的时间内长大了不少。

　　她眼中所透露出来的那种超脱年龄的沉稳，让许秉韬安心了不少。

　　又有些心疼，她终究还是和她姐姐一样，承受了许多这个年龄不该承受的东西。

　　登机的时间到了，许秉韬一步三回头，有些不舍。

　　离开这个奋斗了几十年的地方，难过到想要落泪。

　　许安然朝着许秉韬挥了挥手，她看见了爸爸闪着泪光的双眼。

　　“姐姐，爸爸哭了。”她说。

　　“嗯。”许长欢点了点头。

　　“以后，我是不是就没有完整的家了？”

　　听许安然这么问，许长欢的心里忽然钝痛了一下。

　　那个肯定的回答，实在是太残忍了，她说不出口。

　　“我知道，爸爸妈妈离婚了。”许安然再次开口，半晌，才道，“姐姐，我以后可以和你在一起吗？”

　　许长欢愣了一下。

　　她还没有问过许安然，但是不曾想，她直接提出来了。

　　“如果安然想的话，当然可以了。”许长欢抱住她，“但是如果你想和你妈妈生活在一起，也好。”

　　“不，我要跟姐姐。”许安然摇头，“是妈妈不要我们，不要这个家了，所以我也不要她了。”

　　刚刚赶到的戴薇没想到入耳的就是许安然的这句话，真的是五雷轰顶，晴天霹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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