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园派出所位于帝都西北城乡结合处，位置偏僻。却因辖区内有唐诚庄园会所，还有几个高档别墅区，居住者非富即贵，而警力充足。

　　李所长一会儿坐到桌子上，一会儿又坐回椅子，不时拍拍头，看上去异常焦躁。张副所长还有一位骨干警员都跟着呲牙咧嘴，一副长年便秘的表情。

　　“真是，干吗让咱们把人弄死呀？这违反政策呀！”张副所长一脸纳闷。

　　“那还用你说？”李所长倒在沙发上，又说：“人家没说把人弄死，就说伤得再重也不让送医院，让她交待问题，不说就不给吃喝，她一个小姑娘……”

　　“怎么没说？人家秘书打电话不是说不想看到她活着出去吗？”

　　“小姑娘浑身软趴趴的，看样子胳膊腿儿都折了，还有外伤，浑身是血。要是不让送医院，我看也坚持不了几天，就让人在咱们这儿没了？一个小姑娘怎么惹到唐家了？这有钱有势的真狠。”王姓警员边说边叹气，对江小月万分同情。

　　“这么严重？”李所长问张副所长。

　　“小王操作的，人怎么样我没看。”

　　李所长想了想，吩咐说：“小王，你叫所里的卫生员给人看看，把她的伤情拍照录像，你们带人来时的执法记录保存好。老张，唐书记的外甥女还有他秘书给咱们打电话都录音了吗？赶紧把这些东西收集起来，单独留存。”

　　王警员忙说：“都有，我去办，你们赶紧商量怎么办吧！”

　　“能怎么办？人不能死在咱们所里，上面的领导也要应付，只能打擦边球了。”李所长愣了一会儿，又说：“真要审审那小姑娘，看看她究竟有什么事。”

　　“肯定是见不得光的事，官当得大，生意做得大，能没点脏事吗？你说唐家有权有势，黑白道都有人，花钱解决不就行了吗？干嘛难为咱们？”

　　“秘书不是说了吗？给咱们一个效忠唐书记的机会。”

　　“我操，这年头还讲效忠？唐兴仁是广南省政法委书记，唐家在帝倒是有势力。现在人懂法得多，网络也发达，这弄好了是效忠，弄不好就是替罪羊。”

　　“我比你清楚？”李所长寻思了一会儿，又说：“这些年咱们也没少吃人家喝人家的，但凡事要讲政策、讲原则。我跟上边反映反映，你想发牢骚就发，政策要讲，人也要灵活。哪一天咱们要真成了替罪羊，也有人替咱们抱一声屈。”

　　“我明白。”张副所长一肚子牢骚，守纪律不敢说，现在可以灵活了。

　　还没下班，广南省政法委书记唐兴仁的外甥女、海纳传媒的王总和他的秘书给林园派出所多次打电话让警察搓磨虐待一个小姑娘的消息就悄然传开了。不只是派出所的警察知道，连来派出所办事的群众乃至被拘留人员都听说了。

　　消息真是不胫而走，都是无线传输，有图有真相。

　　江小月昏昏迷迷不知多久，感觉膝盖一阵钻心的疼，她才醒过来。

　　“你们就是不把人送医院去，把人带回来也该先叫我看看。她左腿膝盖的伤口很深，不缝合不行，会感染的，手臂上也有擦伤，这是怎么搞的？”

　　“我倒是想送医院呢，你没听张副头说吗？唐书记的秘书和外甥女几次打电话让折腾她，谁知道她怎么惹到唐家了，你赶紧看看她都是哪里有伤。”

　　“折腾是什么意思？”医务室的警员问。

　　隔壁关着的人都瞪大眼睛，江小月则闭着眼睛支起耳朵，他们都在等王警员的回答。折腾是个广义词，有人特殊交待了，分寸由谁来把握。

　　“我说折腾是好听的，你自己想吧！有权有势的别惹。”

　　听到王警员的话，本来安静的拘留室喧哗起来，有人唏嘘叹气，有人骂骂咧咧，有人问怎么回事，也有人神神秘秘回答，越说越激动。

　　王警员听不下去了，呵斥了几句，才安静下来。

　　江小月总算听明白了，真是不简单呢，自己的事自己倒后知后觉了。人民群众的想像力可不亚于她这个网络作者，尤其是想像有权有势者的黑暗狠毒。

　　唐家中标了，活他妈该。

　　知道自己在拘留室，又听到了那么多有意思的闲话，江小月觉得自己是时候发挥一下表演系高材生的特长了，要不怎么让人民群众团结起来呢？

　　她断断续续叹了几口气，又咳嗽几声，才努力睁开眼睛，“水……喝水……”

　　医务室警员赶紧喂了她几口水，看她边喝水边干呕，也跟着摇头叹气。

　　“您真是医者父母心，没事，我的皮外伤不重，我能忍受。”

　　“我刚检查了，你的骨头都没事，只有几处皮外擦伤和软组织挫伤。”

　　江小月苦苦强笑，“大夫，你的肉眼能看到内脏吗？”

　　“怎么？你还受了内伤？”不象呀！

　　医务室警员瞪大眼睛观察江小月，王警员则很警惕地看向其他拘留人员。

　　“你能站起来吗？我再帮你仔细检查一下。”

　　“不必了，那些闲话……唉！”

　　“这他妈都叫什么事呀？”医务室警员拳头空捶两下，蹦着出去了。

　　她很想笑，原来会对戏的不都是学表演的。

　　“你来的时候昏过去了，现在给你补充登记，你叫什么名字？”

　　江小月有气无力地回答王警员的问题，又按医生说的慢慢活动身体。除了左腿膝盖的外伤，还有腰下被王秋踹的地方肿痛，其它倒无大碍。

　　王警员登记完毕，例行交待了一些规定，就出去了。其它拘留人员赶紧聚过来询问她的情况，她摇头、叹息、苦笑，一言不发，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过了一会儿，王警员和李所长、张副所长一块过来了。

　　“江小月，你出来，到审讯室。”

　　江小月呵呵两声，说：“你们没必要按他们的意思对我刑讯逼供，想问什么我说就是。明面上和私秘下两套口供，我只能交待明面上的。不是我不信任人民警察，是怕你们听到不该听的，你们都有妻儿家室，别自找麻烦。”

　　自身难保，还体谅人民警察，好公民哪！

　　李所长愣了一下，一拳砸在墙上，“他妈个逼。”转头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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