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还活着？

　　☆

　　斯内普第一次醒过来的时候, 并不知道自己是谁。

　　他失去了相当一大部分记忆, 全身乏软无力，无法自控, 感觉不能更糟糕了。

　　他睁开眼睛, 又闭上了眼睛, 开开阖阖好几次, 确认自己身处在某个熟悉的环境当中。

　　下意识地想要衡量自己的处境, 又觉得这一切毫无意义。

　　他不应该在这里, 或许他早就死了。

　　放弃思考的他, 又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昏睡。

　　这一觉睡得昏昏沉沉的，大脑里一片混沌，几乎落入黑暗, 好像在做梦, 又什么都没有，最后什么都没抓住。

　　再次醒过来，斯内普意识到自己还在同一个地方。

　　有人轻轻地抚摸着他, 那只作乱的手陷入了一片柔软，带着轻微的安抚，又有些许颤抖。魔药教授敏感地感觉到，那只手确实在发颤，就像是触碰着某种易碎品。

　　但那又如何？这人怎么样, 和他有任何关系吗？他想。

　　“你醒了吗？”那人似乎感觉到他的动静, 带着欣喜、紧张、懊恼的激动, 以一种奇特的语气说道。

　　斯内普感觉自己应该连动都没动过，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感觉到的。

　　他应该活着吗？他为什么还活着？

　　斯内普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他试着闭气，却发现连这一点都做不到。

　　放在他身上的手，还在持续地骚扰着他，如果是以前，他应该会……毫不留情地“神锋无影”，但他现在却什么都不想做。

　　何况那只手，也没有想象中这么烦人。

　　就这么昏昏睡睡好几次，不过不是每次醒来，都是同一个地方。

　　有时候是在一个绿色的软垫子上，有时候在一个只有黑白两色调的房间，有时候像是在冰冰凉凉的桌子上，有时候他会被人抱在怀里，或者放在腿上。

　　就有一点比较奇怪，刚醒过来的时候他没有意识到的问题——

　　现在的他，好像是，一只猫。

　　他能用余光看到自己身上的毛是黑乎乎的，不过是什么颜色又有什么关系呢？就是，为什么他会是一只猫呢？

　　死了以后，灵魂会变成一只猫吗？

　　他依旧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想知道。

　　没意思，没有什么能让他提起精神，不想说话，不想动，好像能感觉到自己会饿，不过也不想吃，一切都是那么的了无生趣。

　　跟他说话的一般只有一个声音，有时候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自问自答，听起来幼稚可笑，甚至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有时候半天不说话，沉默不语，安安静静的，确实比较舒服。

　　大部分的话，他都没有仔细听，偶尔能听到的人名，还有什么喵，但只要自动屏蔽，不去思考，嗡嗡嗡，只是当有蚊子在叫。

　　昼夜交替对于他来说并不是那么明显，醒过来，又睡过去，有时候是白天，有时候是黑夜，只是当周围的环境一片漆黑的时候，他的视力也变得尤为好。

　　没有光亮的深夜里，他能看见趴在床上枕着枕头的人浑身颤抖，甚至是他的额发上的汗珠，那人紧紧地抓着被子，像是抓着什么救命稻草一样，然后挣扎着惊醒，抱着刚换上的夏天薄被，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在那人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就闭上了眼，佯装自己睡着了。

　　那人喘着气下床，他能清楚地听见对方越来越靠近的急促呼吸，直到站在他的面前，落下一片阴影。

　　却什么都没做。

　　直至那人呼吸平复，直至他真正地睡过去，又是一个沉默的夜晚。

　　那几天，斯内普都是浑浑噩噩地过去的，恹恹地，趴着一动不动，就是一天。

　　除了生理上感觉到了一丝饥饿，一开始确实有些难受，但忍过去了以后，好像又没什么。

　　后来他越发感觉到虚弱，不知道为什么，潜意识里却隐隐感觉到高兴。

　　要是就这么闭上眼睛，永远陷入黑暗也不错。

　　直到有一天，他被那人以一种强迫的姿势给按到了软垫上，一个奶嘴塞到了他的嘴里。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饿了？你都快饿死了你不知道吗？”原本温和、爽朗的声音又气又急。

　　那人很生气，不知道在他身上用了什么魔咒，把他固定住，这让他连反抗都无法反抗，那些软甜的奶乳就嘻溜溜地划入了他的口腔当中，本来已经不疼的胃又开始疼了起来，但那一阵疼痛很快过去，食物争先恐后地滋养着那些原本消失了的力气，尽管他依旧虚弱，却感觉自己又像是活了过来。

　　生气。就让他这么安安静静地离开，真是多管闲事的一个人。

　　小黑猫翻了个身，撅着屁股，一点都不想看见，那个强迫他吃东西的人的脸。

　　“他们都能说话的，可是你……”哈利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像是被卡着喉咙。

　　黑溜溜的小奶猫跟他没有半分默契，醒过来就从来没有跟他说过半句话，他虽然能理解这个人的性格就不爱搭理人，可是如果很饿了，小猫却连主动寻找食物的本能都没有，这真的让哈利有些崩溃。

　　尽管小黑猫身上冒着“生人勿进”的无形气场，但哈利觉得自己不是生人，他是小黑喵灵的“饲养员”，在私自将斯内普变成喵灵的那一刻，他就预料到这人真的不好搞，只是没想到，他需要面对的是一只拒绝全圈世界沟通的喵灵。

　　“对不起。”小黑猫听到那人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什么都听不到。

　　为什么要活着呢？可是为什么想死掉呢？想不起来。小黑猫默默地打了个嗝。

　　接下来的时间，每天他都被塞奶嘴喂食物，那人总是为了防止他反抗，用魔力将他固定好，只要看他有一点点抗拒，就紧张得不得了。

　　他也确实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的恢复，不像是之前那样软弱无力，也能更好的控制身体，那人大部分时间都在他的身边，除非必要的时候才会离开一阵子，但很快又会赶回来。

　　好像是突然有一天，他才意识到，照顾他的人叫哈利，其他人则会叫他斯内普，或者教授。

　　他还看见了几只跟他同样的猫，一靠近就能感觉到对方和自己是同类。

　　他似乎是从醒过来以后，就知道自己身处在哪儿——霍格沃茨，他住了至少有二十年的地方，只不过这里不是他的房间，但也不是学生的宿舍。

　　其实在醒过来没多久，他就知道他对所在的城堡了若指掌，即便没有人给他介绍，大概是醒过来的唯一安慰。

　　斯内普花了很长时间，才真正接受自己还活着的事实。

　　无论他怎么反抗，最后还是得活着，那人想方设法地让他重新去正视现在的处境。

　　哈利绞尽脑汁，才让斯内普勉强对这个世界抬起了眼睛。

　　如果小黑的耳朵能稍微动一动，他能傻笑好一会，要是小黑能伸了伸爪子，他能炫耀大半天，要是小黑能对他“哼”一声，哈利是真的觉得自己要上天了。

　　他还天天抱着小黑去和别的喵灵联谊，顺带给这人灌输喵灵的概念，但因为小黑基本不跟他说话，所以灌输到了最后，他也不知道小黑到底听明白了多少。

　　这人会不会觉得喵灵很扯淡？或者觉得他无脑，去相信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那时候哈利天天都在担心这样那样的问题，倒也不是怕挨骂，毕竟喵灵先斩后奏，也就成为了事实。

　　只能说，战争的伤痛，让所有人的大脑都跟他一样神志不清，就连赫敏都没能阻止他。

　　而麦格得知了以后，并没有责怪他，只是让他好好的了解一下喵灵究竟是什么。

　　后来知道魔法喵灵的存在，主要为了帮助由怨气或者执念生出来的喵灵，麦格更是带头成立了喵灵协会的英国分部，成为当中不可或缺的一份子。

　　这人应该，也会理解吧？

　　这人从来就是以冷酷恶劣的保护色将自己层层包裹着，把他对莉莉的爱，埋藏在心底最柔软的深处。

　　这么一想，哈利倒不是很担心他不接受喵灵的存在。

　　当时哈利真的很担心，斯内普会选择死去，所以他就算是强迫，也要小黑能活下去。

　　☆

　　斯内普第一次知道喵灵，已经是他能主动进食，不需要强迫的很久以后。

　　在那之前，他对自己为什么变成一只猫，毫无兴趣。

　　重新去接受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只是有没有必要。

　　一开始，他确实觉得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个世界其实没有什么是需要他留恋的，可是时间一天天地过去，他看着一直努力与他沟通，白天精神奕奕，夜晚被噩梦困扰甚至不敢睡觉的少年，突然觉得，活下去好像也不是什么很累的事情。

　　他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却也找不到应该死掉的理由。

　　既然活着，就好好活着吧。

　　斯内普接受了自己喵灵的身份，记忆却始终没有像别的喵灵一样，按部就班地回来。

　　不过其实大部分的事情他都记得，他甚至想起来自己确实就是斯内普，只是现在变成了一只也就比巴掌大一点点的小黑猫，确实是不太习惯，还要被别人照顾，但是幸好，魔法喵灵最终能变回人。

　　比起记忆，他其实更想变回人。

　　这种想法确实有些古怪，斯内普想。

　　不过与他曾经相看两厌的哈利·波特，竟然也有成为他所谓的“饲养员”，还悉心照顾他，他甚至完全感觉不到厌烦的情绪——是的，他也没有，应该没有比这更古怪的事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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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章标题歌词来自于郭顶《水星记》

　　这两章都算是倒叙，稍微讲一点以前发生的事情……

　　大部分喵灵都会记得自己的身份，包括斯内普，只有哈利抗拒自己的身份，所以不愿意承认自己就是哈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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