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9 宠溺入骨
(二)
商迟说这话时, 脸上笑容从容寡淡,语调平缓不疾不徐,嗓音低而稳,音量不大, 却掷地有声。尤其那“未婚夫”三个字儿,更是清清楚楚地传入了在场每个人的耳朵。
白珊珊脸上微微一热。
白岩山和余莉的面色却不约而同地微沉。两人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眼神来往间, 表情都流露出一丝不悦。
白珊珊十四岁便跟着余莉嫁进白家,在白岩山眼中,这个继女一直是拖油瓶般的存在,当初若不是看在余莉的面子上, 他是怎么也不会平白无故养个和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孩子的。白岩山从来没有重视过白珊珊。
但, 不被重视不受疼爱,并不意味着这个继女就能无法无天,自作主张地与人订婚, 把自己送出去。
这么多年, 他好吃好喝地供着她,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让她读最好的学校, 把她养大成人,就这么白白送给商家?怎么可能。
白珊珊喊他一声“爸”, 她的婚姻大事就得由他说了算。等价交换, 商迟想娶他的女儿进门, 就必须给出相应的好处。
白岩山纵横商场多年, 是只彻头彻尾的老狐狸。他心里琢磨着,看向商迟时的笑容却更加温和,抬手比了个请,道:“商总,请。”
几人进了别墅。
一层客厅内,金碧辉煌灯火通明。
商迟和白珊珊在沙发上落座,白岩山和余莉则坐在两人对面。周婶送上茶果点心,随后便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一室安静。
须臾,白岩山开口打破沉静,笑道:“商总,这是西湖龙井,今年刚采下的新叶,是最鲜的。好茶迎贵客,尝尝?”
“伯父客气了。”商迟很淡地笑了下,端起桌上的青花瓷茶杯抿了一口。
喝完茶,白岩山把茶杯慢条斯理地往桌上一放,忽然像想起什么似的自言自语,道,“商总刚才说‘未婚夫’……”顿了下,笑起来,“商总真会开玩笑。”
说着一顿,视线又落在白珊珊身上,眼神带着丝深意,“我这女儿啊,打小脸皮就薄,这不,谈了恋爱也不知道跟家里说一声。你们交往的事,我还是从一些媒体朋友那儿知道的。”
闻言,白珊珊心下冷笑,瞬间便听出了白岩山的言下之意:我这当爹的连你们两个是什么时候恋爱的都不知道,那么,你给自己自封的所谓的“未婚夫”,我当然也就不会承认。
白珊珊微抿唇。
商迟冷漠的面容一如既往,没任何反应。
这时,始终坐在一旁静默不语的余莉瞅准了时机,开口道:“久仰商先生大名,百闻不如一见。”
白珊珊挑眉,只见身段儿曼妙的旗袍美妇人端坐在沙发上,美眸打量商迟,弯弯唇,那修炼多年得来的名门气质烙进了眉眼和神韵,一举手一投足,就跟古代宅斗剧里的诰命夫人似的。
余莉嗓音柔美温婉,赞叹道。说罢又转头看向白岩山,笑道:“现在的年轻人都是自由恋爱,难不成还要像以前那样遵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么?日子是人家两个小年轻在过,告不告诉家里又有什么关系。”
白岩山想了想,“嗯,你说得也对。”
“我们珊珊的年纪也老大不小了。”余莉说,“今天商先生登门,想来肯定是要向我们提亲,跟我们商量他和珊珊的婚事。大好的日子,你啊,就别跟闺女计较她瞒而不报的事了。”
白岩山点头,“嗯。”
中年夫妻你一言我一语地一唱一和,跟唱双簧似的,摇身一变就成了白珊珊的慈父与慈母。
白珊珊觉得这情景还挺有意思,眨眨眼,津津有味地当看戏了。
就在她为白岩山余莉夫妇的精湛演技深深折服时,身旁冷不丁响起一句话,调子冷冷淡淡,“你们误会了。”
白珊珊微愣,抬头转眸。只见商迟坐在沙发上,两只大长腿以一种非常随意而又优雅的姿势交叠着,那张冷漠的脸已恢复他一贯的常态,面无表情,连那丝敷衍式的淡笑也不见了踪影。
显然,与她“乐呵呵看戏”的心态不同,这位大佬本就不多的一点儿耐心已经被这对戏精中年夫妇消磨殆尽。他眼底的光冷而沉,漆黑深邃,平静无波。
不知为什么,看着商迟冷黑的眸,白珊珊忽然联想到了暴风雨和海啸来临前,深黑色的平静海面。
白岩山和余莉也是一怔。
“误会?”白岩山语气里带着一丝疑惑,笑容不减,“什么误会?”
商迟语气慢条斯理:“我并没有要跟你们‘商量’我和白珊珊婚事的意思。”
“……”白岩山笑容骤僵,眼底浮出诧异。
饶是心机深沉如余莉着实吃了一惊,面露困惑。
日光晴好,微风轻拂。别墅外的花园内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几秒后,商迟淡淡地说:“从今以后,白珊珊的人生由我负责,和你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话音落地,整个白宅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瞬间都静了。
连屋外的风声似乎都有一瞬的消失。
“……”这是完全没料到变态大佬会这么直白地对自己宣誓主权、要求白家跟自己划清界限的白珊珊。
“……”这是太过惊讶甚至以为自己听错了的白岩山。
“……”这是诧异得表情都有点扭曲的余莉。
白岩山怎么也是在商界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物,短暂的几秒钟震惊之后,他回过了神。霎时又惊又怒,皱紧眉,竭力克制着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看着商迟,道:“商总,白珊珊是我的女儿,是白家的二小姐,请问‘没有任何关系’是什么意思?”
商迟勾了勾嘴角,黑眸深处却如布严霜。他寒声:“意思是,白珊珊是我的女人,是商氏集团的女主人,是商家的主母。任何伤害过她、或者试图伤害她的人事物,都必须从她的生命中消失。”
这番话直白露骨,根本不留丝毫情面。白岩山听完再也忍不住,怒极反笑地质问:“商总是要我们和我们的女儿断绝关系?”
话音落地,安静站在商迟身后的江旭提步走了过来,一笑,温文尔雅从容不迫,态度有礼有节又丝毫不显低微。他打开手里的公文包,从里面取出了两份文件,放桌上,推到白岩山面前的桌面上,道:“白老先生,稍安勿躁,这是我们拟定的一份协议书,一式两份,是给你和尊夫人的。二位先过目,如果没有什么异议的话,就在结尾处落款签字。协议即时生效。”
白岩山和余莉的脸色都不好看。两人看了眼那份协议书,都没有任何动作。
白岩山皱眉,满眼警惕防备:“什么协议?”
商迟嘴角挑着一道冷淡的弧,没说话,抬手比了个请。高大身躯懒洋洋地往沙发靠背上一靠,长臂环住白珊珊,修长的手指习惯性地在她光滑雪白的脸颊上摩挲。
片刻,白岩山拿起那份文件夹,翻开,浏览起来。
余莉也拿起协议书开始看。
协议书的内容并不多,精炼简洁,言简意赅,条款只有几项。看完后,两人的面色均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黑成了锅底色。
白岩山把手上的协议书往桌上狠狠一砸,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朝商迟怒目而视,道:“商迟,我们白氏和你们商氏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也从不涉及任何利益冲突,你休想用对付司马邢那套来对付我!白珊珊是我白岩山养大的,我绝不会同意和她断绝关系!”
与白岩山的情绪激烈不同,商迟坐对面,整个人泰然自若从善如流,淡淡地说:“协议上写得很清楚。你同意断绝关系,她不再需要对你们尽任何义务,那么我保证,在未来至少二十年时间内,白氏在全球的发展会一帆风顺。反之,白氏就消失。”
“商总的如意算盘打得还真好。早就听闻,你作风霸道心狠手辣,今天倒真让我长了见识。”白岩山冷笑,说着忽然顿了下,侧目看向白珊珊,沉声,“珊珊,你也想跟爸爸妈妈断绝关系么?”
白珊珊沉默数秒,抬眸,没什么表情地望向脸色铁青的中年男人,眸色沉静,语气淡而冷,“爸爸。在你心里,真的把自己当成过我的‘爸爸’么?”
“……”白岩山被问住,脸色突的一变。
“至于妈妈。”白珊珊视线冷淡扫向对面沙发上的余莉,微挑眉,语气轻柔讥讽,“白夫人,白太太。从你决定改嫁进白家的那一刻开始,在你心里,就没有我这个女儿了吧。”
余莉没有出声。她嘴唇紧紧抿着,脸色苍白睫毛微颤,但那坐姿仪态却一如既往的端庄优雅。
对面的中年夫妻俱是沉默。
白珊珊微微吸了一口气吐出来,道:“这一声‘爸爸妈妈’,我早就不想喊了。”
姑娘面容平静,嗓音也四平八稳,但十指的指尖却在轻轻地颤抖。她背脊挺得笔直,那根纤细的脊梁骨柔弱而坚强地支撑着全身重量,使得她看上去淡漠如常,仍旧是那副对什么事都满不在乎漠不关心的模样。
商迟一眼看穿她内心的波澜,眸色微沉,伸手握住那只雪白的小手。
白珊珊滞了下,侧目对他露出一个宽慰式的浅笑,纤细的五根手指头张开,反握住他。紧紧的,牢牢的。
十指交扣。
就在这时,那头沉吟数秒的白岩山忽然开口,终于说出了真实目的:“白珊珊从小到大吃我的穿我的用我的,你要我和她断绝关系,可以,这笔账怎么清?”
话音落地的瞬间,一道男声忽然从二楼楼梯方向传来,说:“爸,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么?”
客厅里的几人闻声,纷纷转头看过去。
一身休闲装的白继洲从二楼走了下来。他径直走向白岩山,站定了,冷冷一笑:“白珊珊是我的妹妹,是你的继女,你要把她‘卖’给商迟?”
不等白岩山开口,白继洲又侧过头,看向余莉。挑挑眉毛,说:“这是你的亲生女儿,你也同意这么干?”
余莉低着头咬了咬唇,两只手无意识绞着披肩下摆,没有说话。
屋子里有片刻死寂。
半晌,白继洲缓慢地点了下头,扭头看向白珊珊,嘴角微勾,弯起一抹带着几分戏谑和吊儿郎当意味的苦笑,说:“看来你的决定没有错。这个‘家’,这样的父母,确实不要也罢。”
白珊珊也笑了下。但笑容里不掺杂任何的苦涩和遗憾,只有释然和解脱。
那头的白岩山凛目,问商迟:“我养了白珊珊将近二十年,吃穿用度,这笔账怎么清?”
“白老先生放心。”江助理微微一笑,“这些年你花费在白小姐身上的所有费用,我们会以三倍形式归还。如果没有其它问题,请两位在协议书的右下角签字。钱款会在明天下午五点之前汇至你的账户。”
白岩山听完没有再说什么,拿起笔,把协议书签了。
余莉也拿起笔。在签下名字的前一秒却又忽的顿住。
江助理:“白夫人,还有什么疑问么?”
余莉好几秒没有说话。随后转过头,看向在双方摊牌之后,就一眼都没再看过她的白珊珊。
余莉忽然开口:“珊珊,我们母女能单独聊聊么。”
白珊珊看她一眼,须臾,笑了下,语调无波无澜地说:“好啊。”
*
白宅书房内。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子里,一室都笼罩在一片浅金色的光线中,宁静祥和。
白珊珊迎着光走到窗前站定,没什么表情地看向窗外,淡淡地说:“你要聊什么。”
余莉站在距离她半米远的位置,沉默了会儿,道:“珊珊,你真的这么恨妈妈么?”
闻言,白珊珊不由轻声重复了一遍,“恨?”
她回转头,目光有些奇怪又有些好笑地看着余莉,道,“你怎么会觉得我恨你?”
余莉眼中浮起疑惑。
“你错了。我不恨你。”白珊珊说这话时,冷静平淡,嘴角甚至带着一丝极轻微的上扬,“很多年前,的确恨过。恨你为什么眼里只看得见弟弟和白岩山,看不见我,恨你为什么对我不闻不问不管不顾,恨你为什么总是忽略我。”
余莉微皱眉。
“但是后来,这些感觉就都消失了。”白珊珊说着话,指尖轻轻抚过书柜上的雕花纹路,“当你完全不在乎一个人,不再对那个人抱有任何期待和幻想的时候,你对她是不会有任何情绪起伏的。所以我早就不恨你了。”
听她说完,余莉眼底忽然涌现出浓烈的悲伤,道:“珊珊,妈妈不是故意的……”说着,余莉哽咽了下,又继续道,“你也知道我们是什么处境。从小县城嫁进大城市,嫁进白家,多少人指着我的脊梁骨看我笑话,我如果不强大起来,不融入这个圈子,不帮白岩山再生下一个儿子,我们母女俩在白家、在B市的名流圈根本就不会有任何地位。”
“嫁进白家以来,白岩山表面上对我好,但实际上呢?他心里根本就看不起我。”余莉越说越伤心,流出眼泪,又连忙拿纸巾擦掉,“他觉得我是乡下地方的女人,英语说得不好,肚子里没多少墨水,连那些奢侈品都不认识。在事业上帮不了他,带出去也没面子……刚嫁进白家不久,我就感受到了自己和这个环境格格不入。没有办法,我只能努力学习各种知识,努力再冒着高龄生产的危险生下小洋……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巩固地位,让我们母女俩不会被人看不起而已。”
白珊珊安静地看着她,没有打断。
余莉:“我是个做母亲的。天底下有那么母亲会不爱自己的孩子?”
余莉说着,忽然抓住了白珊珊的手,泪眼婆娑地抱紧她,道:“妈妈知道自己以前做得不对,做得不好,冷落了你让你受了很多委屈,妈妈知道错了。珊珊,你原谅妈妈,不要跟妈妈断绝母女关系好不好?妈妈是爱你的,妈妈真的很爱你,舍不得你。”
妇人的容貌本就柔媚眼里,虽已年过五旬,但长期健身又保养得当缘故,梨花带雨这么一哭,着实我见犹怜。
换做寻常人,看见自己的母亲在自个儿怀里边诉苦边哭,只怕早就心软原谅,和她一起抱头痛哭。
然而,白珊珊打小就不是什么正常人。
在余莉声泪俱下向她哭诉的这数分钟里,她全程都表现得非常冷静且理智。就连余莉最后直接过来抱着她哭,她的反应也很平淡。
她双手垂在两侧,没什么表情地边听余莉哭,边被迫闻着余莉身上Dior最新款的女士香水。
良久,余莉似乎哭累了,她抱着白珊珊抽泣道:“珊珊,你是我和杰凯唯一的回忆……妈妈不能失去你。你肯原谅妈妈了么?”
一听“杰凯”二字,白珊珊的眸色突的冷成冰霜。
白杰凯,她父亲的名字。她亲生父亲的名字。
白珊珊说:“住口,你怎么配提爸爸。”
余莉:“……”
白珊珊伸手一把把她推开了。
余莉被推得踉跄半步,诧异地看着眼前的女儿。
白珊珊冷冷地笑了下,道:“知道么。我以前觉得,你爱的是小洋和白岩山,现在我才知道。不是的。你谁也不爱。你唯一爱的,只有你自己。”
余莉错愕的瞪大了眼睛,有点心虚,更多的是愤怒:“你胡说什么?”
白珊珊笑容敛尽,一双寒眼看着她,道:“你从来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为自己带来利益的机会。当年你在南城的制衣厂上班,贪慕虚荣,想坐一个小领导的位置。爸爸为了帮你,四处找关系,请客吃饭送礼,讨好制衣厂的厂长。十四年前的那个凌晨,那个厂长喝多了,让他去接,他那天发着烧身体不舒服,不想去,你死缠烂打,说不能得罪厂长。那天晚上,爸爸的车被一辆大货车碾碎了……”
余莉面上的悲伤之色此时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她沉声:“闭嘴。”
“爸爸是为你死的。爸爸真的很爱你。”白珊珊轻声,一字一句。
“闭嘴。”
“而妈妈你做了什么呢?”白珊珊脸上绽开一抹天真纯洁人畜无害的笑,眨眨眼睛,眸色却如冰,“爸爸去世三个月不到,你就认识了到南城出差考察的白岩山。大城市来的有钱人,风度翩翩一表人才,是你改变命运的关键。所以,你勾引了他。”
“闭嘴!白珊珊!你给我闭嘴!”余莉像被戳中痛处,忽然尖声叫了出来,扬手就要打白珊珊。
手掌还未落下,腕子便被人硬生生拦截在半空。
拽住余莉手腕的五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看似轻描淡写,力道却极大。余莉痛得花容失色低呼一声,还没来得及回头,便被那股大力狠狠甩开。
余莉高跟鞋一崴,直接跌坐在了书房的地毯上。
余莉惊慌抬头,商迟不知何时进的屋。男人西装笔挺俊美如画,一手自然而然地将白珊珊护进怀里,一手替她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沐浴在金色暖阳中的一对璧人。
白珊珊面无表情地看着余莉,寒声道:“刚才也是在演戏吧。”
余莉:“……”
“为什么希望得到我的原谅?因为突然发现,这个累赘的女儿,马上就要变成商家的女主人,自己马上就要成为商氏CEO的岳母,这么大一个利益,你怎么会放手呢?”白珊珊说,“对么。”
余莉脸色唰的一片惨白,呆坐在地上,说不出话。
“对白岩山好,是因为白岩山让你成为了白家的太太,对小洋好,是因为他能帮你分到白岩山的家产。我,爸爸,白岩山,甚至是你的亲生儿子白继洋,都只是你为了达到自己目的的工具。必要时刻,你什么都可以牺牲。”白珊珊用一种极其陌生的眼神看着这个女人,淡声,“你是个只爱自己的人,自私至极。”
“我不会原谅你,爸爸也不会。永远。”白珊珊说。
余莉低着头,忽的,一滴眼泪落下来,砸在她精致的旗袍上,缓慢晕开。
白珊珊和商迟一道离去了。
余莉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书房的地上,发着呆,忽然不知想到了什么,她低低地笑了起来。对面书柜的玻璃门上映出一个妇人,满脸的泪,妆花了,深深浅浅的细纹暴露无遗,仿佛眨眼之间老去了十岁。
*
余莉最终签了那份协议书。
黑色宾利从白宅驶离。
白珊珊坐在后座,趴在车窗上歪着脑袋闭目养神,脑子里乱糟糟的,无数画面在她眼前交错闪过。童年的,少年的,刚才的。爸爸儒雅英俊的面容,余莉震惊的眼神,和商迟紧紧握住她手的五指……
从此之后,她和白家再没有任何关系。
这个她生活了将近二十年的冷冰冰的大宅,如果说,真的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话……
白珊珊突的睁开了眼睛,落下车窗,伸出脑袋往已经远离白宅望去。雕梁画栋的别墅在日光中逐渐远去,远远的,依稀能瞧见一道模糊的身影站在林荫道上目送着他们。
白珊珊抿了抿唇,摸出手机打开微信,找到一个头像,发送消息:
——哥,你永远是我哥。
白继洲秒回:
——废话。
“……”看着屏幕上两个言简意赅的大字,白珊珊心情忽然转晴,突的嘴角一弯,笑起来。
商迟察觉到身旁姑娘的小表情,微挑眉,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儿,“笑什么。”
白珊珊收起手机没说话,静了静,手脚并用爬到他腿上坐好。自动调整到一个更加舒服的状态,抱着他的脖子,脸颊软软地贴近他温热的颈窝。
商迟抱住她,大手轻轻抚摸着她脑后柔顺微凉的乌黑长发,然后低头,在她眉心处吻了吻。
良久,
小姑娘闷闷的嗓音在安静的车内空间里响起:“迟迟。”
前面的江旭和司机同时抽了抽嘴角:“……”
商迟应:“嗯?”
“我好像,没有亲人了。”白珊珊轻声道。十四年前,她失去了爸爸,十年前,她失去了爷爷,而她的妈妈,似乎从来就没把她当回事。
商迟薄唇贴在她脸颊上,说:“你有我。”
白珊珊抬起小脸儿看他,忽然噗嗤一声笑出来,凑过去,腻腻歪歪一口地亲在他下巴上,“对,有我家迟迟就够了。”顿了下,鬼使神差地脱口而出,“而且以后我们还会有宝宝。”
商迟黑眸中略过一丝诧异,勾起她的下巴,盯着她,“孩子?”
“……”白珊珊闻言,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脸蛋儿瞬间唰一下窜起两朵小红云,有点尴尬又有点羞涩地点点头,“应该……会有吧?”
就他这身体素质,他这频率,他这需求量。
白珊珊忍不住在心里“啧”了声。
怎么可能没有。
商迟那头却眸色微沉,半天没有说话。在他心中,白珊珊独属于他,从头发丝到脚指头都是他的个人所有物。商迟从没有想过,未来的某一天会出现任何人事物,来和他一起分享他的白珊珊。
白珊珊有所察觉,一双大眼诧异地眨巴两下,“你在想什么?”
商迟不语。
白珊珊眯了眯眼睛,一琢磨就明白过来,凑近他,在他冷峻的面容上细细打量,忽然噗地笑出声:“不是吧,商同学,你连自己未来宝宝的醋都吃吗?”
商迟语气淡淡的,“我不喜欢孩子。”
白珊珊:“……”
变态大佬的偏执占有欲。切。
她暗搓搓的嘟了嘟嘴,别过头不再跟他继续这个话题了。
忽的,商迟薄唇贴近她雪白微红的耳垂,呼出的气息吹拂过她耳朵上的绒毛,用只有她才能听见的音量低语道:“但是你生的,我喜欢。”
因为是白珊珊。
所以,和她有关的一切,他都会爱入骨血。
※※※※※※※※※※※※※※※※※※※※
还是抽100个2分留言送红包鸭~
么么!这文正文部分快完结啦,现在可以点播番外~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_~、月饼飞走了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北陌深巷い 9个;果果果果果儿、农夫山泉有点甜QY、球球鹅鹅鹅 2个;软软、喵大人、靠看书续命的小仙女、w又脸红了、neko、欧阳了个惠琳、肉丸nnnnn、Saya、大裤衩、倔头驴、kyra、复又、小院子、珮珮、大甜猫儿mua、千雪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kyra 20瓶;语末妍、初九十一 10瓶;缤葡 7瓶;H、欧阳了个惠琳 5瓶;Suan 3瓶;玖忽、wan、10086、陈陈爱宝宝 2瓶;我不是咩咩~、CalmtoLois、sky、风之逸、鹌鹌、喜歡甜文的書蟲、汐、开开心心磕糖、喵大人、芝麻棒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喜欢春光乍泄请大家收藏:(321553.xyz)春光乍泄艾草文学阅读网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