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灯灯头上的火在微微跳动。
聂载沉慢慢低下了头,没有回答。
儿子的这种沉默, 让做母亲的反而立刻确证了此前的疑虑和猜测。
那位白小姐不但和儿子有关系, 而且关系必定非同一般。
她唯一不确定的,就是两人到底已经到了怎样的程度, 以及, 为什么白小姐要在自己面前刻意撇清她和儿子的关系。
“说!”
母亲的声音再次响在耳边,带了催促之意。
聂载沉慢慢抬起眼,对上母亲投来的目光,想起她那天严厉的禁止警告, 喉咙仿佛被什么给锁住, 连发声都变得如此艰难。
聂母看着依旧无言的儿子, 眼底隐隐聚起了不悦的怒气。
她太了解自己这个儿子了。看他这副吞吞吐吐的模样,绝对是干了坏事。
她抬手, 拍了下桌面,发出一道“啪”的响声。
“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你还不给我说!”
聂载沉知道是无法隐瞒了。
他也不想再隐瞒了。
“娘……绣绣她……我和她……在广州成亲了……”
聂母顿住, 片刻后,慢慢地问:“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底。就是上次我回家探望过您,回去后就……”他的声音消失了。
聂母再次停顿住。屋子里也随之陷入了一片寂静。
“结婚这么大的事, 我为什么不知道?”
半晌之后,她盯着对面的儿子, 一字一字地问。
聂载沉有些不敢直面母亲那双严厉的眼,抑着紊乱的心绪, 说:“是儿子的错……娘你要是生气, 只管责罚儿子, 不要气坏了身体……”
聂母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事,真的是自己这个从小沉稳做事从不让她担心的儿子干出来的。
自从上次那个自称奉了“白小姐”之名来看她的人莫名走后,她就觉得广州的那位“白小姐”应该和自己儿子关系特殊,且其中似有什么隐情,那天去河边洗衣,就是想得入神,一时不慎没留意到脚下,滑了一跤才摔了。
这次见到了白小姐的真人,她走了后,聂母对她和儿子关系做过许多的猜测。她甚至疑心最不济难道是儿子这几年出去学了坏,色字当头狗胆包天地坏了她的清白,她这种名门闺秀,哪怕喜欢自己的儿子,一时怕也接受不了,生了气,这才和他在闹别扭?
她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两人竟然已经成亲了,前些时日来的那位白小姐是自己的儿媳妇,而儿子竟然向自己隐瞒了婚事。
她简直是惊呆了。
“载沉,你说的都是真的?”她喘出一口气,盯着儿子问。
“是。”
“现在她是知道了你瞒我,在和你生气?”
聂载沉心脏一阵紧缩,仿佛有针在刺。
“是,她知道了,要和儿子离婚。”
他咬了咬牙。“她,她不要我了……”
屋子里再次陷入死寂。
聂母坐在小桌前,一动不动地看着针线框里那件自己快要做好的小衣裳,眼前忽然有点发黑,身体微微晃了晃。
“娘,你身体刚好了些,你别生气。全是我的错,我不该瞒着你的……你小心……”聂载沉急忙扶住她。
聂母定了定神,一把推开儿子朝自己伸过来的手,从凳子上下去,抄起一个鸡毛掸,倒过来,柄朝着儿子就抽了过去。
她是用尽了全力。
“啪”的响亮一声,鸡毛掸的竹柄一头重重地抽在了聂载沉的臀上,一下从中折裂,绑着鸡毛的鬃绳也被打断了,鸡毛蓬散出去,飞了一地。
聂母握着手上那条一下就被打断的掸,喘了几口气,一把丢掉,转身到院子的柴火堆里抽出一根柴火棒,怒不可遏地回来,朝着还定在原地捂臀一动不动的聂载沉骂道:“你这小畜生,那么多年我白教你了!竟然干出这样荒唐的事,”
“给我把衣服脱了!跪下去!”她又喝了一声。
聂载沉看了眼母亲手里那根带着荆刺的柴火棒,松开了捂着刚才被抽的臀的手,默默脱了衣服,光着精壮的膀,跪在了地上。
聂母攥着童臂粗的柴火棒,朝着儿子露出来的后背狠狠打去,啪啪之声,不绝于耳。
聂载沉一动不动地跪着,承受着来自母亲的怒火。
很快,他后背就被柴火棒上的荆棘和毛刺给打破了,青一道紫一道,血丝从伤口里出来,沾在柴火棒上,情状可怜。
聂母却是丝毫没有手软,依旧一边打,一边骂:“你瞒着我就算了!这么好的小姐,看上你,愿意嫁给你,你不喜欢就不要娶,娶了,我死了也就算了,我还没死,婚礼上不让我露脸,你是要置她于何地?她到底怎么对不起你,你干出这样的事?”
“你给我说!说不出来个由头,我就打死你!”
聂载沉忍着后背的痛,说:“娘,你息怒。儿子当时是顾虑齐大非偶,怕她心血来潮才和我成亲,婚姻不会长久,怕母亲你会失望,一时糊涂,所以没有禀告,隐瞒了下来。”
他不说还好,这样一说,聂母更是怒火攻心:“这叫什么荒唐理由!你还给自己找借口!我打死你算了!”
毕竟刚大病了一场,打了片刻,力气渐渐没了,咬紧牙关,又狠狠抽了最后几下,手发软,最后一下拿不住,柴火棒脱手而出,掉在了地上。
她终于停了下来,喘息了片刻,慢慢地坐回到凳子上,闭目,一语不发。
聂载沉没有再辩解,也没有起来,依然那样跪着。后背上血痕道道,伤口处的血丝渐渐凝成小血珠,沿着他腰背紧实的肌理慢慢地流了下来。
良久,聂母睁开眼睛,盯着自己儿子道:“你刚才说她不要你了?”
聂载沉黯然点头。
“是。她说不喜欢儿子了,对我没感情了……我其实早就后悔了,再三地向她道歉,她怎么也不肯原谅我。现在之所以还没对外公布,是时候还没到。她说哪天方便了,就要登报发告示……”
他想起她说这话时的无情模样,声音有些喑哑,停住了。
聂母看着跪在自己面前垂头丧气的儿子,刚才好不容易才有点平下来的怒气又上来了。
她实在是想不通,自己怎么会养出这么一个蠢到了家的儿子,简直恨不得拿柴火棒再敲他脑袋,好把他敲醒。
“载沉,你到底是呆还是傻?绣绣她要不是真的钟意你,她那样一个千金小姐,凭什么嫁给你?”
“她要是真的对你没了感情,不喜欢你了,又怎么会千里迢迢从广州赶来这种地方来照顾我这个老婆子?就算她出于道义,难道不能派别人带医生过来,非得自己来?”
聂载沉一下呆住。
聂母却气得眼泪都流了下来。
“我那天醒来,半夜看见一个没见过的囡趴在我的床边,脸上挂着泪,攥着我的手就这么哭着睡了过去,看了就叫人心疼!她之前可是连我的面都没见过的,凭什么对我这么关心?因为我是你的娘!她是想着你,你懂不懂!”
“你的脑子呢?你整天到底都在想着些什么!”
宛如一道醍醐从天突然灌顶而下。
聂载沉的心陡然跳得厉害,砰砰跃动,几乎要从胸腔里蹦了出来,后背更是沁出一层热汗,带着盐液的汗浸着破了的皮肤伤口,整片后背又辣又痛。
他浑身的血液却烫了起来,从地上慢慢地站了起来。
聂母已是擦去眼泪,冷冷地说:“我听你刚才的口气,什么她心血来潮,怎么,她以前还逼着你非要嫁你不成?我呸!你哪来的脸怎么这么大?我可不管这些!那么好的一个囡,我看她是伤心至极了,就是你对不起她!”
聂载沉低头,一声不吭。
“我告诉你,女人心软的时候很软,真狠起来,没你男人什么事!我也懒得问你到底是怎么道的歉。养了你这么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窝囊儿子,我是没脸替你向她求情了。就算她看在我这老脸的面上和你和好了,心里怕也是有疙瘩。”
聂母拿起先前在做的那件小衣服,低头,继续缝着最后的几下针脚。
“我不逼你,你自己看着办吧。我要是等不到她叫我一声娘,你这辈子也不用给我娶什么媳妇,打光棍到老好了,我眼不见心不烦!”
聂载沉的呼吸渐渐粗重,看着低头做针线不再理会自己的母亲,忽然一把抄起刚才脱下的衣服和那个放下去还没打开的随身箱,扭头转身就走。
“站住,你干什么去?”身后传来聂母的问话声。
他停步,转过头:“娘,我明白了!我这就回去了!”
聂母看了眼他他背上的伤,皱眉:“大半夜,黑灯瞎火的刚回来,再急也急不了这么一夜。明天再去。”说着放下针线,起身去拿伤药。
聂载沉见母亲这么开口,只得压下心里那恨不得立刻飞回到她边上去的念头,哦了一声。
聂母拿了伤药回来,打了盆水,叫儿子趴在床上,拿针替他挑去留在皮肉里的荆刺,最后替他上药,见儿子背上血痕道道,皮肉肿胀,自己刚才气头上,下手是狠了,恨铁不成钢地叹气:“你从小到大,我这可是第一回打你。你要是能吃个教训,哪天给我把儿媳妇再带回来,你也不算白挨打了一场!”
聂载沉闭着眼睛,趴着一动不动。
他忍着痛,当晚睡了一夜,第二天,带上母亲给的伤药和叮嘱,在微明的晨曦之中,再次踏上了返回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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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我文里男女主做事前男主没有洗澡的吐槽,我其实以前解释过哈。其实我们都知道,现实里没有一夜七次郎,除非男的有亢奋症,那是病。但在小言里,却是咱们男主的标配。这个洗澡也是一样。情绪和情节到了,我不能强行插入特意写一句两人先去洗白白再来是吧,这是小说语言和环境要求下的结果,所以大家也别那么强迫症较真哈哈哈,咱们生活里注意就OK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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