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锦程越想越坐不住了，当下就带上苏禾给他的《理论机械学报增刊》往清大行政楼跑，他必须将这个消息告诉王扶教授去！

　　事实上，当彭锦程带着《理论机械学报增刊》找到王扶时，王扶并没有表现出多么大的惊讶来。

　　当初还是他推荐苏禾将论文投给《理论机械学报》的，与他预料中相比，只不过是苏禾投中的论文稿件多了些，《理论机械学报》对苏禾的评价高了些……除了这之外似乎并没有什么特别让人惊讶的。

　　“老师，难道您不惊讶吗？苏教授上次才同我提过这些观点，结果现在就已经登刊了！而且不是登刊一篇两篇，是整整十一篇！”因为太过激动的缘故，彭锦程脑门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表情略微有些狰狞。

　　王扶坐在古藤椅上，老神在在地瞥了一眼彭锦程，“这有什么好惊讶的？以苏教授的本事，若是连点儿外国论文都发表不出来，那才值得人惊讶！”

　　“小彭，我知道，或许在你心里，还是很看重年龄，但是今天我希望你能明白，这世界上真的有天才存在，他们能够很轻易地做成其他人费尽心思都做不成的事情。这其中或许有天分的因素在内，但更多的还是他们的努力与勤奋。”

　　“前几天外语系的教授王培风在清大教职工例会上提过一点，他说他见苏教授为了学英语，在图书馆内不眠不休地背单词、学语法，还找他拿了很多学习英语的资料……我猜想，大概在那个时候，苏教授就已经为发表外国论文做准备了。而你们呢？”

　　“上次我听你的那些师姐说，只要是苏教授在办公室的日子里，苏教授永远是整个机械系走的最晚的那一个！教授尚且如此，你们这些学生又是如何做的？可有苏教授的半分苦工在内！”

　　“苏教授在机械系的时候那么努力，难道你会天真地认为，苏教授不在机械系的时候就会很懈怠？按道理说，你同苏教授接触的时间比我长，她的努力与勤奋你应该看在眼里，所以别人可以为苏教授做出来的成果惊讶，你不可以！因为你应该能想到，苏教授现如今取得的这些成就，都只不过是她早些日子流下的汗水生根发芽、开花结果了，仅此而已！”

　　“在我看来，苏教授比你们这些学生都要努力，所以她哪怕取得再高的成绩，那也是顺理成章，不过水到渠成尔！”

　　王扶板下脸来，语重心长地同彭锦程说，“小彭，我知道你有你的心思，但是现在我再劝你一次：如果你真的想好好做学问，那就趁早将你心里的杂念全都摒弃刨除，你如果想要取得比苏教授更高的成绩，那你只能尽快将她身上的本事全都学会，然后站在她的肩膀上成长，而不是在她取得成果的时候，你第一个跳出来质疑。”

　　“苏教授确实比你年轻，但是你以为国家都是傻子，清大和京大都是傻子不成？”

　　“如果苏教授真的没有本事，那国家会舍得将七千万科研经费和两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押在她身上，进行一次豪赌？如果苏教授没有真本事，你觉得她能成为杏林国手？荣老头会为了挖她一个人而差点和京大翻了脸？我会为了挖她一个不上课的教授而许出其他教授的双倍工资，双倍福利待遇？”

　　“之前我觉得你是一个可造之材，所以想让苏教授提拔一下你，争取让你留校。但是现在看来，小彭，你的心思让我觉得不值得栽培。你现在花着苏教授的科研经费，吃饭用着她给的餐票，平时出差还拿着她给的补助，却做不到对她的信服，我替苏教授感觉不值！”

　　彭锦程的脸色变得惨白一片，“王教授，您听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

　　“你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

　　王扶问的彭锦程哑口无言。

　　“今天你的表现我不会同苏教授说，但以后如果你还是这个样子，那我就不敢保证了。另外，你觉得苏教授是个傻子吗？她现在用你、看重你，不过是因为她手中没有别的研究生，很多事情都需要交给你去做，所以就算你的表现让她有什么不舒服、不满意的地方，她也会尽量容忍你。但是马上就要到秋季学期了，她有了新的研究生，你若是再表现地差一些……如果你是苏教授，你会怎样选择？是用一个听话的学生，还是用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可能会跳出来戳她一刀的学生？”

　　王扶一边翻看《理论机械学报增刊》，一边摆手，“行了，你回去吧，若是你能够及时摆正自己的心态，将自己当成是苏教授的学生，那你就好好跟着人家学习，如果你摆不正心态，那就还是调回我的课题组吧！”

　　“我不希望给苏教授的课题组里插一根钉子进去，原本我是为你好，想让你在苏教授最缺人的时候加入她的课题组，往后不管有什么好事，苏教授都不会忘记你，可现在我后悔了，我怕之后苏教授不仅不会顾念我的心意，反倒觉得我是在故意害她！”

　　彭锦程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一边赔不是一边离开，在回机械系的路上，他忍不住想，自己心里对苏禾真的不服气吗？

　　虽然他嘴上说着没有，但是心里却是有的。这点他能够骗得了其他人，却骗不了自己。

　　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苏禾这么年轻就能在医学上取得那么高的成就，为什么苏禾不仅精通医学，连机械学都这么擅长？

　　为什么苏禾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看起来毫不费力？

　　真的是因为苏禾既有天分，又有努力吗？

　　明明他也很努力，可为什么就是会被苏禾越甩越远，天分差距就这么大吗？

　　能够考上清大的人，哪个不是天之骄子？

　　彭锦程在他的老家那边也是神童之流，自小就受人吹捧，如今乍一下感受到这么明显的心理落差，越想越觉得难受，甚至开始有点怀疑自己。

　　他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蹲在墙角边点上，闭着眼睛吸了一口，抬头看向空中高悬的明月，第一次觉得这么失落，这么有心无力。

　　一根烟抽完，彭锦程将烟头插进泥土里，站起身来，略微有些释然，喃喃道：“大概有些人生来就是让人仰望的吧，可怜更多的人都只是挣扎一辈子都无法与之比肩的普通人，皓月与萤火大抵就是这般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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