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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43章

回南天 寒菽 13275 2021-04-02 10:53

  【第四十一章】

  祈南自从十九岁离开以后, 就再也没有回过母校,起初是不敢回,后来则是找不到理由。

  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得回去一趟。

  所以一直没回去。

  一年一年过去……这都多少年了?

  十八年了吧。

  以前的同学大概小孩都能上高中了吧?

  他却在和一个刚从高中毕业才一年多的男孩子谈恋爱,一念及此, 祈南就觉得有点羞耻。

  手机震动了下。

  祈南看了一眼,是郁嘉木发了一条信息给他:

  [小骗子]:[图]我这里今天是晴天,天气很好。你那里呢?

  祈南点开图片,一片碧蓝如洗的晴空, 他的嘴角不由自主地扬了起来,嘟囔起来:“真是小孩子, 这点小事也发给我。”

  虽然嘴巴上这么说, 但是祈南想起来, 母校有一棵石榴树, 每年初夏就会满树盛开,鲜艳得像是一簇簇太阳火。

  “最怜夏景铺珍簟, 尤爱晴香入睡轩。”祈南忽然想起这句诗,轻声念着, 想, 想到了学校,看看那棵石榴树还在不在,假如在的话, 也是好时节, 到时也拍下来分给那个小骗子看看。

  傅舟此时就站在这棵树下, 这棵树比他记忆里粗壮了许多许多, 树冠茂盛蓊郁到枝叶伸出了墙,等到了秋天,树上会结满沉甸甸的石榴果,像是宝石一样,老师每年都要教训那是学校财务不准去摘,但是还是会有学生爬上去摘,每年都被摘秃。

  他也想给祈南摘。

  祈南担心地说:“爬那么高多危险啊,老师说了不准摘,我也不想要偷来的石榴。今天早上我看到一个老大爷,摘了一篮子家里种的石榴来卖,又大又红,我们跟他买吧。”

  然而天气并不好。

  漫无涯涘的天穹罩满了密密匝匝的灰白色云层,霡霂的雨丝飘落下来,若有似无的,假如撑伞,似乎有些大题小做,不撑伞,发丝上又会被极细小的水珠给沾上。空气里却没有凉意,依然是一种粘稠般的闷热,上天要哭不哭的。

  张叔递了把伞给祈南,一柄顶大的钢骨黑伞,撑开来了以后可以把祈南整个人都遮得严严实实。

  老校区重建过三次,以前的旧楼推了重建,路也重新铺过,旧操场荒废多年,篮球架子都锈了,从此处通往的小树林围了铁丝网,学校终于知道该如何阻止学生去小树林里偷果子和捣蛋。

  祈南原想去看一下,当年的旧路被拦住,久未有人踏足之后长满荒草,他想了好久,不记得在哪,也就放弃了。

  物是人非,不,人已非,物也早就变了。

  这世上真的有什么是不会改变的吗?

  *

  傅舟等着等着,不小心睡着了。

  他陷入了一场旧梦。

  当兵完全不轻松,他的部队被派到雪山上,天寒地冻,还有战友因为适应不了环境生病去世,每一日都那么漫长。

  他天天都等着祈南的来信,以其中的只言片语来慰藉被冰雪给冻僵的心灵。

  起初祈南是每个月来三封信,后来是两封,慢慢地变成了一封,再到后来就成了三个月一次,到他退伍的时候,足有五个月零十八天,祈南没有来过一封信。

  他等得心焦如焚。

  “总有这种事的。”

  “女人嘛,耐不住寂寞。”

  “人家也不可能一直等着你守活寡啊。”

  “到时候再找一个吧。”

  战友们这样说。

  傅舟不想相信,可是……就算祈南思念他,别人却未必希望他回来。

  当初在学校,傅舟是学校体育队的,因此,他结识了同年级但是不同班的岑川,两人称兄道弟。

  岑川是富家公子,品学兼优,许多女孩子喜欢他,却一直没有谈对象,傅舟好奇地问他。

  岑川笑笑说:“我有喜欢的人了。”

  傅舟追问:“是个怎样的人?”

  岑川难得地羞涩了,说:“你不认识的。是我邻居家的……小妹妹。”

  傅舟和祈南在一起了以后过了挺久,才知道岑川的邻居家没有什么小妹妹,只有个小他三岁的邻居家弟弟,姓祈,叫祈南。

  那个年头很不容易。

  正如他不敢告诉别人自己在和一个男孩子谈恋爱,岑川也不敢告诉别人他喜欢的是一个男孩子,而不是女孩子。

  有回他们手拉手回家——年少时太纯情了,光是拉个手就花了他三个月的勇气,手心都紧张的湿透了——被岑川看见,他们吓了一跳,岑川也脸色发白。傅舟只看了一眼,看了一眼岑川望着祈南的目光,就什么都懂了。

  傅舟心底有那么丁点愧疚,对兄弟喜欢的人横刀夺爱实非君子所为,可是,这能怪罪谁呢?他又不知道岑川喜欢的人就是祈南,如果他知道的话……不,这世上没有如果。

  再说了,祈南同他作邻居那么多年,只将他视作邻居家的大哥哥,若要喜欢他,早就喜欢了。祈南喜欢的是我。傅舟想。就算没遇上我,也不会喜欢岑川的,我和祈南才是命中注定。

  祈南说:“我去求了岑川哥哥,他不会偷偷告诉我哥哥嫂嫂的。”

  傅舟心生嫉妒,祈南可真相信岑川。

  自那之后,傅舟就再也没有和岑川说过话,直到他被送去部队。

  傅舟自己都不相信岑川这两年不会趁虚而入,换做是他,他肯定会那么做,这不,祈南的信送来的时间越隔越长。即便信里的每句话看上去都那么深情,傅舟还是觉得敷衍,就是因为太深情了,这样写不累吗?真切到看上去像是虚伪。

  他甚至做过一个梦,梦见岑川和祈南在一起,两人在开着玩笑,然后岑川握着祈南的手写下给他的信。

  不不不,你不应该怀疑祈南。傅舟每回忍不住冒出这种念头以后就会懊悔不已,祈南都愿意随你离家出走,是你没能赶到火车站。

  更多的梦,则是他们已经坐上了火车,轰隆轰隆地驶向远方,去一个没人找得到他们的地方。

  他回去的那天是在夏天,艳阳天,天空一蓝到底,没有半点遮盖的太阳火辣辣地晒着大地,他被淋出了一身汗,汗珠止不住地从额头一大颗一大颗地钻出来。

  近乡情怯,他有些腼腆。

  傅舟远远地望见了祈南,祈南靠在一棵树下,好似在等谁。傅舟不由地口干舌燥起来,忐忑地想,祈南是不是在等我?我给了写了我要退伍回家的信。

  傅舟正要出声唤祈南。

  有人却比他快了半步:“祈南。”

  他看到祈南循声望去,然后微微笑了一笑,说:“你来了。”

  岑川低头看他。

  两人并肩走了,如此亲密。以前,以前都是他站在岑川的位置的。

  傅舟看到学校的公告栏上贴了红纸,写着“祝贺祈南同学获得xx绘画比赛金奖”等等。

  这两年,他们花前月下、风光无限,而他在泥里打滚、独任寂寞。

  傅舟忽然有点崩溃了,他一直以来担心的,不想相信的,都成真了,祈南也没挨过时间,祈南不爱他了。

  傅舟颓唐了整整三日,才重新鼓起勇气,想去找祈南问个清楚。

  没见到祈南,见到了祈南的哥哥。

  祈东这次没有上次见他那么暴跳如雷,只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傅舟迟疑了一下,跟上去了。

  祈东带他去了城里最大的百货商城,随便进了一家店:“你知道祈南身上穿的随便一件衣服要多少钱吗?”

  傅舟说:“……”

  祈东笑了:“两年前,他要跟你私奔拎得那个箱包,都够买个房子了。你知道他从小过得是什么生活吗?你养得起他吗?”

  傅舟苦涩地说:“祈南不是那么物质的人,他和我说过……”

  “啊,是啊,祈南确实不在乎。”祈东讥诮地说,“但是,别的都可以省,画画呢?你知道他画画用的颜料要多少钱吗?你知道他的画具都要多少钱吗?你不知道,那些都是进口的,他每天用掉的画纸对你来说就是一个难以负担的数字吧。”

  傅舟被羞辱的指尖发抖,满脸涨红,可他根本无法反驳:“我会努力……”

  祈东挨近了半步,哈了一声,打断他的话,继续嘲讽道:“你怎么努力?你以为养祈南只是养只阿猫阿狗,每天给点吃的说我喜欢你就够了?祈南就算能跟着你勉强活着,你养得起他这个人,你养得起他的梦想吗?难道你自私到想要祈南放弃他的梦想吗?”

  傅舟仿佛觉得货架上标的价格都在嘲笑自己。

  “唉。”傅舟叹了一口气,“祈南拿了奖,申请到了一所国外的美术大学,你应该听说过的,他和你讲过吧,就是他一直梦寐以求想去的那所,但他还在犹豫。”

  “你想要他放弃他的梦想抛弃一切跟你走的话,你就去找他,我不拦着你。”

  “但我不清楚祈南愿不愿意和你走,就算愿意,让他为你做到这一步,你真的能于心无愧吗?”

  傅舟嘴唇嚅嗫了下,答不上来,他对祈南愿不愿意跟自己走没有信心,更不希望祈南放弃绘画。正是因为,他知道祈南多么热爱画画。

  无论作哪个回答,都是错误答案。

  “你买不起这家店的东西,但是这家店、这整个商场都属于祈南,只要他不跟你走。”

  傅舟抬起头,眼睛红了,不甘心,却不得不低头。

  “你养不起祈南。”

  “我养得起。……岑川也养得起。”

  “岑川也在准备出国。”

  傅舟心底紧绷着的最后一根弦也崩溃了。

  傅舟走了。

  他没敢去找祈南。

  父母见他难过,让他表哥带他出门散了个心。

  再等到他回来,听说的就是祈南过两天就要坐上飞机,去到和他相隔半个地球的国家。

  时间过得飞快,每一秒都那么煎熬,傅舟浑浑噩噩地渡过两日,他忽的做了个梦,梦见祈南在哭,哭着问:“你去哪了?你为什么不来找我?”

  傅舟一觉睡醒,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满身大汗,他衣服都没换,大梦初醒似的,跑出了家门,直奔祈南家。

  他要问清楚。

  他要问祈南,愿不愿意跟他走。

  快到祈南家时,他看到祈南家的轿车刚好开出来,傅舟狂奔着追上去,一边喊祈南的名字,车子却没有停下,越来越远。

  傅舟咬着牙一直追。

  车终于停了下来,他气喘吁吁地去拍车窗,车窗降下来,车里坐着的是祈南的哥哥,礼貌地告诉他:“你来晚了,祈南的飞机一个小时前就起飞了。”

  傅舟打了个寒颤,像是在悬崖边失足,一脚踩空,陡然从梦中惊醒过来。

  【第四十二章】

  自那以后,傅舟渐渐死了心,变得麻木。

  在家人的安排下相亲结婚,娶了个父母满意但是他毫无兴趣的妻子,他喜欢男人,碰了妻子一次生了孩子以后就不想再碰她。

  那时候……那时候他也是想过要掩埋起过去的一切,好好地做一个好丈夫、好爸爸,或者说演一个好丈夫、好爸爸。

  可那真的太累太累了。

  所以,当曾经的战友卓岳退伍之后千辛万苦地找到他,站在他面前,目光明亮又万分羞涩地说:“我就是……就是想来见你一面。”

  被他自己扼杀的旧灵魂仿佛死灰复燃,他想要逃跑,想要离开这种一潭死水般的生活,他过不下去了。

  再这样过下去,他会疯的!

  傅舟揉了揉额角。

  清醒了一下。

  不知道祈南来了没有?祈南已经来了的话,和祈南见面时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呢?

  祈南见到他又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这些年……祈南都和岑川分手了,估计之后也有过别的恋人吧。怎么可能没有呢?祈南今年也三十七岁了吧。有也没有关系,反正他也算是阅尽千帆了,大家兜兜转转又能走回来,也挺好的。

  他完全不介意接盘。

  傅舟站起来,到窗边去透口气,往楼下眺望了一眼,石榴树下面有一个人,撑着一把伞。

  那人正在讲电话,说着说着,侧过身来。

  一阵风从窗外刮进来,白色的窗帘拍在他身上。

  傅舟愣了愣,转头就往楼下跑,在快要接近时,又慢下了脚步,一步一踟蹰。

  祈南还在讲电话,不知道是在和谁说话,压低了声音,也听不清在说什么。

  “……你这个小骗子,我才不相信你呢。”

  “不想你,我才不想你。”

  “嗯……本来想拍几张照片给你看,但是我这天气不好,在下雨呢,拍出来的都灰濛濛的。”

  傅舟深吸了一口气,走进了细细的雨帘里,柔声喊:“祈南?”

  祈南没有注意到他,背对着傅舟,还是在和人讲电话。

  傅舟稍微提高点声音,又喊了一声:“祈南……”

  祈南这才听见了,他不经意地转过身,看到了站在对面的人,第一眼,并未认出来,只觉得非常非常眼熟。

  “是我,祈南,我回来了。”傅舟说。

  祈南猛然地回过神,明白了他是谁,整个人都愣住了,脸上的笑意兀然凝住,一点一点地慢慢消失了。

  “喂?祈南?”郁嘉木在电话那头问。

  祈南掐了电话。

  这是……这是傅舟?

  因为和他印象里的少年相去甚远,祈南一下子也没有认出来,眼前的这个人老了许多,成熟了,强壮了,但依然挺拔英俊。

  祈南皱起眉,神色慢慢肃然起来,张了张嘴,过了好一会儿,才僵硬地问:“你是谁?”

  傅舟心里咯噔一下,难道祈南都认不出他来了?不可能啊,祈南的表情不像是不认识他,那为什么要这么问。

  傅舟说:“我是傅舟啊,祈南。”

  “傅舟?你是傅舟?”祈南如遭雷击,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祈南狠狠拧了自己一下,很疼。

  这不是在做梦。

  祈南忽然快步走过去,抓住傅舟的手,是真的,是热的。

  这个人是活的。

  傅舟心头一热,反握住祈南的手,却被祈南像是被蛇咬到似的,忌惮地甩开。

  双方都愣了下。

  祈南尴尬地说:“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傅舟心酸不已,看着低头的祈南,说:“没关系,是我突然叫你吓到你了。我们都那么多年没见了。”

  祈南疑惑地抬起头,不知该如何组织语言,结结巴巴地说:“你不是……你不是……”

  ——你没死?

  祈南想这么问。

  可这个问题似乎不用问出口了,人都站在他面前,肯定没有死啊。

  那当年为什么傅舟的父母告诉他傅舟已经死了,骨灰盒和遗像都摆出来了好吗?祈南压根就没想到傅舟的父母为了拆散他们能做到这种地步。

  在当时那个年头,消息不够灵通,他后来也没有去查证傅舟到底死了没有……问过两次傅舟的坟墓在哪,他想去扫墓,被骂得很惨,就再也没问过了,只每年抄一篇《往生经》,供奉在佛前。

  这都过了二十年,大活人的,突然冒出来。

  祈南除了震惊,就是震惊,缓过来以后,就开始深深地觉得尴尬起来,他还有很多疑惑,想要去弄清楚。

  究竟这都是怎么一回事。

  傅舟见祈南没有同他想象中那样感动,不免有几分失落,但是很快对自己加油打气,他劝说自己谅解祈南,啊,毕竟都二十年了,是他们人生一半的时间,当年他们也就在一起一年多,就算是彼此的初恋,过了那么久,各自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祈南能够认出他来,已经很不错了吧?慢慢来,傅舟,别着急,不要吓着祈南。

  祈南想了想,说:“我们找个能说话的地方坐下来说吧。”

  他们走到廊下,找了间无人的会议室,坐下来,不像是叙旧,倒像是谈生意。

  谁先开口好呢?

  祈南等着傅舟,傅舟等着祈南,最后谁都没有开口,这缄默慢慢地变得局窘起来。

  祈南心乱如麻,紧蹙的眉头没有松开,斟酌了好久,开口问了:“当年他们告诉我……你父母和我说,你去世了。”

  祈南说这话的语气很轻,屋子里安静极了,这轻飘飘的几个字落在傅舟耳中,却像是狠狠地掷下个炮弹,炸得他神志不清,脑袋里都空白一忽,然后才重新开始运转。

  祈南瞧见傅舟惊讶不知情的模样,心下了然几分,颇为感慨,接着慢条斯理地说:“我以为你去世,离开了这里,去国外留学,前些年才回国。现在看来,好像是被骗了。”

  “我都不知道,祈南……”傅舟又惊又气,真想立即就回去质问父母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瞬间眼眶就湿润了,“我不知道,祈南。”

  祈南见他快要哭了,如坐针毡,很是有种出轨的错觉,感觉对不住郁嘉木,想要起身速速离开,脱离此等让他尴尬的境地。

  就算是被骗了又能怎样?

  时间也没法倒流了。

  先前和郁嘉木在一起时,他就想过,自己究竟还爱不爱傅舟?

  眼下虽不是好时机,却看明白了……他已经不爱傅舟了。偶尔缅怀的,也是年少时光。

  也可能是因为他现在有了又爱骗人又能缠人的新男友,已经移情别恋,把旧人抛之脑后了。

  方才他还在电话里同郁嘉木说笑呢。

  瞧见傅舟难过地快掉眼泪的样子,脑袋里突然冒出一句诗: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

  这真的很让他为难,好似他将傅舟始乱终弃了一般。

  “祈南,不是我,我没有骗你。”傅舟忍着没有哭,他想去握祈南的手,但是又不敢,从决堤般的难过中喘过气来。

  冷静下来后,傅舟好好想了想,既然这是骗人的,那当初的一些别的事呢?傅舟问:“当年是你自己给我寄信越来越少的吗?最后一封信也是我退伍半年前收到的了,隔的时间越来越长……”

  祈南一怔:“不,我一个月起码给你写一封,没有间断过。不是你回信回的越来越少?”

  “怎么会?”傅舟哽咽着说,“我也是,写了好多,一直在等着你。”

  祈南一下子就明白是谁在其中捣鬼了。只有一个人能接触到他寄出的信和收到的信。

  大哥。

  祈南懵住了,心底万千思绪搅成一团。

  “你有和岑川在一起过吗?”傅舟忽然问。

  祈南回过神:“没有,你什么意思?”

  他蓦地有点气恼。

  “没有没有。”傅舟看祈南有点生气,刹那间明白了,这也是他误会了,“我还以为……他那么喜欢你。”

  “岑川喜欢我?”祈南微愕地反问。

  这件事也是这二十年来头回听说。

  “你不知道?他没有表白?”傅舟也挺惊讶。

  祈南半信半疑:“不会是你弄错了吧……”

  不过他也是后来才听说的,岑川去了美国留学,在那创业,非常成功,一直没有回过,据说出柜了,和同性恋人结婚定居。

  ——这是他十年前听说的了。

  就算岑川是同性恋。

  也不一定喜欢他啊。

  祈南还没有自恋到觉得人人都爱他。

  原来当年全都是误会!

  他们是相爱的!

  窗外仍然在下着雨,但傅舟的心情却是雨后晴霁。

  那颗被世事磨砺得苍老的心,复又回复了年轻时的感觉。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他们是不是更有可能可以重温旧梦、破镜重圆。

  祈南看到傅舟眼中期待而暧昧的光彩,没有感动,只想避开。

  眼前的这个傅舟太陌生了。

  他现在有郁嘉木了,就算郁嘉木年纪比他小好多,就算郁嘉木爱骗人,就算郁嘉木也有这样那样的不好,又幼稚,又冲动,还老爱吃醋。

  可是,他都已经答应郁嘉木了。

  祈南都在烦,那小骗子还喜欢问东问西的,回家以后郁嘉木来问他在学校怎么了,他还编点什么。

  总不能把傅舟的事情告诉郁嘉木吧?

  上回只是看到一幅画就气成那样。

  这次告诉他的话,应该……应该也不敢气着闹分手。

  但也很糟心。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这事儿不能告诉他。

  当初他还真是有点在郁嘉木身上找初恋的影子的意思,这要是他们俩遇见的话,那真是尴尬的无法想象了。

  祈南光是想想,就浑身不自在。

  是以,诛心一点的说,他都不希望再遇见傅舟第二次……

  过去了都过去了。

  唉。

  傅舟问:“你现在……过得还好吗?”

  祈南说:“挺好的,还在画画。”

  傅舟哦了一声。

  他在问祈南,祈南并不问他。他们聊到现在,祈南都没有主动问过半句傅舟如今怎样。

  傅舟咽了咽口水,涩然地说:“我听说你现在单身……”

  话还没说完,就被祈南打断了:“呃,我有个男朋友。”

  傅舟瞬时哽住了,像是被径直在胸口中毫不留情地捅了一把,身形晃了晃,勉强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个难看的笑:“啊,是这样吗?嗯……好像也是应该的,我们这个年纪,你没有恋人也不太可能。他是个怎样的人?”

  “挺好的人……”这话说出来祈南自己都良心隐隐作痛,那个小王八蛋,爱骗人爱吃醋。更多的信息,祈南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了,他怎么说得出口?郁嘉木才十八岁。不过再怎么着,都是他的小男友。

  不说被傅舟知道。

  被其他人知道……他这脸都丢大了。

  正要继续说话,学校的广播响了起来,让参加校友会的人都到大堂去。

  这校友会两个人都参加的不是个滋味,傅舟是难过,祈南是尴尬。

  因为祈南现在也是个知名画家,还被请求进行一篇演讲,鼓励在校的学生。祈南勉强地说完,总是感觉到傅舟在看自己,真是坐立难安,他知道该怎么拒绝那些狂蜂浪蝶,却不晓得该拿傅舟怎么办……

  一结束,祈南就想要离开。想不通就不想了,先抽身再说。

  傅舟一直眼睛都舍不得眨地盯着祈南,祈南一动身,傅舟就跟了上去。

  将将把祈南拦住。

  “祈南,我也不是想让你为难。”傅舟柔声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算……我们起码做个朋友,好不好?”

  祈南以前遇到了好几个,说什么要从朋友做起,哪有单纯的目的。但他能毫不留情地拒绝那些人,却没办法干脆地拒绝傅舟。

  “我只是要个你的手机号码。”傅舟说。

  祈南犹豫了又犹豫,还是给他了,傅舟刚有点高兴,就听到祈南说:“我很喜欢我现在的男朋友,我不希望他会误会。有要事再联系我吧。”

  说完,祈南觉得自己挺过分的。

  可是拖泥带水吊着人家更过分,还是早说清早好。

  祈南也不敢看傅舟是个什么神情,弯腰进了车,回家去了。

  他还想去问问大哥当年都是怎么一回事。

  【第四十四章】

  祈东既不知道祈南和傅舟重逢了,也不知道祈南说要甩了那个十八岁的臭小子,其实没甩,两个人还在偷偷摸摸地谈恋爱。

  临睡前和老婆蒋珊合计。

  “这可怎么办好,你说祈南命怎么就那么苦,老是遇上这些事,就算是个男的,就没个靠谱点的吗?”祈东感叹说。

  “我倒觉得你是瞎折腾……祈南爱怎么谈恋爱就让他谈不就好了。”

  “你这话说得……我总不能看着他被人骗吧。我哪次看走眼了?以前那个,祈南才十六岁,就想骗祈南上/床,哄他私奔,他负责吗?完了回来,我就给他点小挫折,他就气馁放弃祈南了,真是没担当。他连去找祈南的勇气都没有。”祈东说着,也不是没有心虚的。

  但这心虚是因为后来祈南多年单身才来的,这是他唯一没有料到的。

  他并不后悔当初和傅家一起拆散他们,当年两家人在此事上达成一致的结果,他知道自家弟弟的脾气,别的理由都不行,只有骗他傅舟是死了,他才会彻底死心。而傅舟则不用,他都没费太大力气,嘲讽了他几句,挑起他自尊心,他竟然就那么轻易地放弃了祈南。

  祈东也没有想到。

  更没想到祈南会那么伤心,出了国以后还很伤心。

  从后来的事看来,他根本没做错。

  祈南刚走,那个傅舟就相亲结婚了,那时候祈南离开都还没两个月呢。真是薄情寡义。

  那时他见祈南那么伤心,甚至动过心思,要不要还是告诉祈南真相好了,可一打听,傅舟都结婚了,老婆肚子里都有孩子了。

  那他还告诉祈南干嘛?让祈南再更难过一遍吗?

  只好盼望祈南能早点找到真正喜欢他待他好的人……他还那么年轻,一定找得到的,结果十九岁拖到二十几,二十几拖到三十几,拖到三十五……他这个当哥哥都死心了,所以祈南再找了个,他也不敢再去瞎管了。结果吧,又是个坑。

  早知道还是要管管,没想到这回这个也不是靠谱的。

  上回那个傅舟不必说,这回这个郁嘉木就更不用说了,都不是好东西。

  也不知道祈南这次以后,祈南是想通了愿意接受其他人,还是更加有心结,愈发下定决心孤独终老了?

  祈东忽然想起以前住他们家隔壁的岑家,他家的大儿子岑川,打小和祈南要好,还不到他腰那么高,就天天带着祈南玩,天天来他家问“祈南弟弟在不在家?”“我找祈南一起玩”,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自己都没吃过用过,先送过来给祈南。他记得祈南小时候有一次,祈南为了抓小猫爬到树上去,岑川硬是在下面给祈南垫着,没摔着祈南,自己脑袋后面摔了个大包……后来似乎也有点那个意思。

  但是那时候祈南还小呢,他是恨极了这些勾搭祈南不学好的大男孩,敲打过岑川好几次……现在想想,比起傅舟和那个郁嘉木来说,岑川好像挺不错了。

  可惜前些年结婚了……

  *

  只是参加个校庆,祈南身心俱疲。

  路上堵车,到家的时候已经八点多快九点了,原还想去找哥哥,这么晚了……他也很累,还是明天再去吧。

  祈南下了车,和张叔道了别,往门口走去。

  才走到半路,一个黑影突然从边上跳出来。

  祈南吓了一跳,叫了一声,定睛一看,是郁嘉木,骂道:“你对老人家好一点!我的心脏经不起你这么吓。”

  祈南按着胸口:“你怎么回来了?”

  郁嘉木说:“我想给你个惊喜嘛……开心吗?”

  祈南冷着脸说:“不开心。”

  郁嘉木像是一只被批评耷拉着耳朵的狗狗,看着他,特别可爱又有趣,祈南差点没笑出来,好不容易才憋住。

  他其实很开心,现在心还在怦怦直跳呢。

  大概是因为碰到了傅舟,路上他就挺想郁嘉木的,没想到真的来了。有时候祈南真的觉得这个小骗子特别狡猾,每次都在合适的时候出现。

  祈南绕过去,开门,刚进去,没听见身后的动静,转身,看到郁嘉木那么大一只,还拄在原地,巴巴地把他给看着,实在忍不住了,笑了出来:“还不进来?”

  郁嘉木立马溜了进来。

  “离开学不是还有一周多吗?你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祈南问。

  “我想你想的不得了啦。”郁嘉木不知羞耻地说。

  祈南红了下脸,说:“不要脸。”

  郁嘉木:“就不要脸。”

  祈南先去洗了个澡,换了睡衣湿着头发出来,郁嘉木拿了块大毛巾,把他围抱在怀里给他擦头发,擦好以后又吹。

  给他服侍得妥妥帖帖的了,搓着手说:“祈南,你今天去了那么远很累了,我给你按摩一下。我放假的时候刚学的,保管舒服。”

  “真的吗……”祈南不是很信任地说着,但还是在床上趴下来,“你别弄疼我。”

  郁嘉木长腿一跨,虚坐在祈南大腿根那,没敢坐下去,怕压着祈南,先按祈南的肩膀:“你的肩膀有点硬。”

  “上年纪了嘛。”祈南说。

  郁嘉木都被怼习惯了,有时候会很郁闷,有时候又觉得这样真实的祈南也挺好的,以前祈南对他总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的,现在想说什么说什么。他想,估计世上没有第二个人有这个待遇了。

  在祈南心里,他是不一样的。

  没想到郁嘉木还真的学了一手,虽说没有专业的按摩师按得好,就业余的来说,也算是受用了。

  按到腰上某处,祈南舒服的呻/吟出声,揪着床单,闭着眼睛说:“啊,就是那里,稍微用力点……啊,也不要那么用力,轻点……现在刚刚好啊,多揉揉那里。”

  郁嘉木:“……”

  祈南是不是故意的?

  郁嘉木接着按摩,他真想把祈南的衣服剥下来,但就算隔着一层布料,他还是能够感觉到掌下这柔韧有致的触感,他以前尤其喜欢握着祈南的腰,平坦的小腹紧绷起来会有马甲线,又纤细又漂亮。

  偏偏祈南还时不时地叫唤两声,郁嘉木忍了又忍,忍了再忍,实在忍不下去,忽然站起来。

  祈南正舒服着呢,扭头问:“你怎么不按了?”

  郁嘉木弓着腰:“我……我有点不舒服。我去下厕所。”

  大家都是男人,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也许是因为已经生气够了,也许是觉得这小骗子的道歉差不多也够了,也许是郁嘉木还挺尊重他了,也许……是因为今天遇见了傅舟,让祈南觉得也得给郁嘉木盖个正牌男友的章。

  祈南侧躺着,半坐起来:“别去了,过来吧。”

  郁嘉木掉头就扑回床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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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点点点还没写。我接着写,写好vb通知,还是老样子。

  我今天超乖有没有!乖巧地等留言,还是发50个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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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粉色的盇淝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17-08-31 20:55: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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