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看了陶然, 刘娟对陶建国的态度软化了一点, 当天晚上俩人又睡到了同一张床上,说话到深夜。刘娟见了自己儿子懂事的样子, 也想开了一些,反正都这样了,又不可能离婚, 最好的做法就是以此来教育一下陶建国, 最好能改掉这乱讲义气的毛病。
陶建国见这些天刘娟都瘦了这么多,不是不心疼的,也有些后悔, 见刘娟给了他机会, 便忙不迭地表衷心, 搂着刘娟亲了一口。
“我听老六在车上说的那些话的意思,你要是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可以去他那儿?”
陶建国抽着烟说:“不去。”
刘娟问:“为什么不去, 不想在他手底下干活?”
陶建国说:“以前都是我领的兵,听我指挥, 如今叫我腆着脸去给他打下手?”
“你这一会儿有志气了。”刘娟冷笑。
“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你想,凭我和老六的关系, 我要是到他那儿,他肯定也不好意思屈待我,多少给我个官当当, 可我这性格哪是做生意的料, 没能力, 拖累他不说,底下的人也不服气,只会叫人看笑话。”
他是有尊严的人,不能承受这种事。
刘娟很看重男人的尊严,便没有说话,良久才问:“那你说该怎么办呢?咱们俩不能就这么闲着吧?”
“我明天就去找找工作。”
“如今下岗的这么多,哪有什么工作给你找。”刘娟翻过身去,说,“张姐说她这两天在菜市口卖菜,赚的还可以,明天我去问问,要不我也干这个。”
“你卖什么菜,不许去。”陶建国说,“你再等等看。我就算好工作找不到,找点零散的活干总不是问题吧?”
刘娟没说话,陶建国抽完最后一口,将烟头扔进烟灰缸里,也枕着胳膊躺了下来:“你说张姐,哪个张姐?”
“还能哪个张姐。”
“就你原来说有个女儿要给老六介绍那个?多大了来着,你说是大学毕业,对吧?”
刘娟翻过身来:“你说谁多大啊,张姐?”
“我问她干什么,我问她那闺女,二十几了?”
“二十二三吧,今年才毕业的,好好地怎么问起她来了?”
“她找到对象了么?”
刘娟这才明白陶建国为什么问她这些,便笑了一下,撇撇嘴,说:“你不是看不上人家闺女么,说人家一看就不是个正经的人。”
“我是看老六好像想成家了,他那种人,能认识什么好姑娘,我想着,你要是认识合适的,不妨给他介绍介绍,要是成了,咱们两家也算近了一层。他对咱们家不错,对陶然更不错,不能老是亏欠他。”
“不能亏欠他,你就给他哥媳妇是吧?”刘娟笑着骂道,“张姐的女儿早就找到对象了,我原来都跟你说过,人家大学毕业,又年轻,漂亮,想找对象还不容易。等你醒悟过来,黄花菜都凉了。”
“黄花,张姐那闺女,是黄花么?”陶建国坏坏地问。
“流氓你……”
陶建国笑着就往刘娟身上去了,刘娟推不动他,半推半就就由着他去了。
床上和谐总是能增进感情的,这世上最亲密的接触总能打开女人的心灵。第二日起来,刘娟看到陶建国已经做好了早饭,心下又满足,又难过,翻过身去,又掉了一会泪,吃罢早饭就去找张姐了。
她昨天晚上是骗了陶建国的,张姐那女儿见过世面,眼光高,张姐又不想她嫁太远,合适的男青年不多,所以一直高不成低不就的,到现在还单着呢。她去问问张姐的意思,顺便打听一下卖菜的事。
“没有呢,我这整天发愁。”张姐说,“茉茉前段时间倒是认识一个,家里是开小厂子的,条件倒不错,人也长的排场,只可惜前段时间他们家厂子也倒了,就没成。”张姐叹了一口气,“我也真不是嫌贫爱富的人,可是这女人结婚,不就求个安稳,何况如今这世道。”
刘娟说:“我都懂。所以我来给你说个条件合适的。”
张姐问:“谁呀?”
“就我原来跟你提过的,陶然他六叔,城里那个。”
“你不是说他不考虑婚姻大事么?”
刘娟笑了两声,说:“这不又考虑了嘛。其实也该考虑了,都三十的人了……我听陶然他爸说,好像还没三十呢,二十九。”刘娟有心撮合,尽可能地把盛昱龙往年轻里说:“他们家的条件我也都跟你说过了,条件好,大高个,长的也排场,所以也是眼光挑,没找到合适的。咱们俩一起上班这么多年,我不会骗你,他人品很好,这不是最要紧的么?”
张姐局促地笑了笑,说:“他这种条件,城里什么姑娘找不到,能看上我们家茉茉?”
“你们家茉茉也不差啊,城里姑娘多,那也不全都是大学生。”如今女孩子上大学的还是很少的,在婚恋市场上也很吃香。何况张茉确实漂亮。
张姐就笑着说:“那我跟茉茉说说,有时间让他们俩见一面?”
刘娟点点头,说:“行,你定了之后跟我说一声。”
刘娟也是诚心要做媒的,就像陶建国说的那样,盛昱龙对他们是真不错,一家人都还讲你来我往,他们家能给盛昱龙什么东西,也只有关心关心他的婚姻大事了,要真做成了这个媒,两家也确实会更亲了。以后如果能多走动,有这么一个有钱有势的六叔,对陶然将来也有帮助。
她又问了问张姐关于卖菜的事,张姐说赚的还可以,就是比较辛苦。刘娟倒不怕辛苦,只是去菜市场转了一圈,发现卖菜的比买菜的还多,她去摆摊,又怕冲撞了张姐的生意,彼此尴尬,便先回家去了,将她打听的事跟陶建国说了一声。
陶建国出去一天,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心里有些憋气,便道:“你看着办吧,总之也不是坏事,看不看得上还是老六自己拿主意。”
他觉得两个人见一见也没什么,新社会嘛,不见见怎么知道合不合适。
张茉也在长海市上班,定了这周六下午在她上班的附近见面。陶建国一连找了几天工作,县城都跑遍了,也没找到合适的,心下有些不自在,不想去。刘娟就说:“你不去怎么成,让我们几个女的跟老六吃饭,说什么呢,多尴尬。”
陶建国只好一起去了。
陶建国给盛昱龙打电话的时候陶然也在,也知道这个事,笑眯眯地看着盛昱龙换衣服,说:“你怎么穿这个?”
天热,盛昱龙就穿了个洗的发白的短袖,陶然打开他的衣柜,说:“我上次才给你整理好的衣柜,怎么又乱成这样了?”
盛昱龙笑了笑,情绪不大高,说:“那你再整理一回不就完了。”
陶然从里头翻出一件白衬衫来,递给他说:“穿这个。”
去相亲,还是要穿的像样一点,尊重对方,成功率也会高一点。
“你也别紧张,你条件这么好,那个小张姐姐只要眼不瞎,肯定看的中你。”
“紧张个几把。”盛昱龙将短袖脱了下来,露着小麦色高大而健壮的身躯,真的很魁梧,男人。陶然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他六叔身材真是没话说,像欧美电影里的那些男主角。
盛昱龙将白衬衫穿上,人立马斯文了很多,大概是他身姿挺拔的缘故,有种贵气。陶然帮他编起了袖口,盛昱龙低头看着他秀挺的鼻子,嘴唇抿了抿,心里头五味杂陈。
他有时候觉得他和陶然的相处真的很像夫妻,陶然身上似乎天生就有贤惠体贴的属性,而他大大咧咧的,他们俩多互补。
只可惜一切都不对,全他妈不对。
“行了,就这吧。”他说。
陶然又蹲下来,拿布擦了一下他的皮鞋:“好啦。”
“你说我要是帮你找个六婶,她不喜欢你,你怎么办?”
陶然愣了一下,有些尴尬,说:“她喜不喜欢我不要紧,喜欢你不就行了。等她嫁过来的时候,我早走了,又不和她一起住。”
盛昱龙问:“那你倒希望我这次相亲能成功了?”
陶然说:“那当然了。”
他见盛昱龙神色有些怪,便又说:“不过我爸妈也只是做个媒,牵个线,成不成的还是看你自己的意思。六叔,你可千万别勉强,婚姻大事一定要慎重。”
“人小,懂的倒是不少。”盛昱龙揪了一下陶然的脸蛋,走了。
陶然蹭了一下脸,觉得盛昱龙有些习惯真的叫他不喜欢,感觉像是对待小孩子一样。
其实他也想去看看,正好周六下午有空。但是莫世凯要来给他补课,陶建国他们也不让他掺和这些大人的事。他就是想看看那小张长什么样子,也想知道相亲的盛昱龙又是什么样。
陶建国本来也只是试试的意思,结果见到张茉本人就一下子高兴起来了,觉得盛昱龙一定会喜欢。
他对盛昱龙的审美爱好还是知道一些的。张茉又高挑又漂亮,最重要的是年轻,满脸的胶原蛋白,青春逼人,怪不得那么挑,确实有挑的资本。
刘娟小声说:“怎么样,不错吧,还不信我,要是差的,我能跟老六介绍么?”
她说罢就笑呵呵地去跟张姐母女打招呼:“你们来的这么早,这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半小时呢。”
张姐笑着说:“怕来晚了,就早点到,没想到你们来的更早。”
“老六还没到呢,咱们先进去喝点东西?”陶建国笑着说。
盛昱龙是踩着点来的,陶建国先隔着玻璃看到了他:“来了,在那儿呢。”
张茉母女闻言就扭头看去,就看见盛昱龙从大门口进来。陶建国赶紧站起来朝他挥了挥手,刘娟去看张茉的神情,心下有几分高兴,知道这事有五分成了。
因为张茉看到盛昱龙的刹那,眼睛都亮了。
实话实说,刘娟觉得盛昱龙长相虽然说不上多英俊,但个头高,身材挺拔健壮,浑身自有一种气度,是男人的大气,这点陶建国身上也有,只是盛昱龙更年轻一点,痞一点,也敞亮一点。这种八分男最容易赢得女人的好感,何况盛昱龙出身好。
不过张茉也不差,很有气质,俩人往那一坐,简直天生的一对璧人。陶建国也觉得比那什么顾兰璐璐的强多了,夫妻俩撮合得很热情。末了了,陶建国让盛昱龙带张茉出去转转。
等到他们俩走远了,刘娟笑着问:“张姐,我这兄弟人怎么样?”
张姐乐得合不拢嘴,直点头。
“这媒你要是做成了,我给你送一份大礼。”
送走了张姐,刘娟得意地去看陶建国。陶建国一时都忘了找工作不顺利的憋闷,高兴地说:“媳妇,靠谱啊。”
刘娟说:“那是。张姐跟我是老同事了,老六又是你兄弟,给他们这种人做媒,我敢不慎重么,要不是觉得他们俩合适,我怎么可能轻易张口。我看张茉倒是挺喜欢老六的,就是不知道老六什么意思。”
“这么好的姑娘,哪个男人不动心。”
刘娟眉毛一挑,问:“哪个男人不动心,那你呢?”
陶建国笑着说:“你少扯淡。走吧,咱们既然来市里了,去看看陶然。”
因为做了这桩媒,夫妻俩都有些高兴,便连关系也变得融洽了。到了盛昱龙那里,正好碰见莫世凯出来,听说对方是大学生,夫妻俩都很热情。刘娟尤其喜欢莫世凯,走老远了还在看,对陶建国说:“大学生啊,可真好,咱们陶然以后是不是就这个样?”
陶然问:“怎么就你们俩回来了,我六叔呢?”
刘娟笑着说:“傻孩子,你六叔不得陪陪人家姑娘,两个人不得了解了解啊?”
陶然听这意思,十有八九是成了。他倒说不上高兴不高兴,因为都还没见过那个张茉长什么样呢。
陶建国和刘娟呆到五点多才走,盛昱龙一直都没回来。陶建国等的有些着急,说:“怎么还不回来。”
刘娟笑着说:“不回来才好呢,说明俩人聊的投机。”
一家三口在小区里吃了个面,陶然送他们去了车站,要上车的时候发现陶建国左脚的鞋子被什么刮破了,在脚后跟那里。
“爸,你鞋子怎么破了?”
陶建国抬脚看了一眼,笑着说:“还真没注意。”
刘娟笑着埋怨他:“你看看你,出来一趟,也不知道换双鞋子。”她说着就推着陶建国上了车,朝陶然挥了挥手。
陶然从车站回来,在小区门口碰见了盛昱龙的车子,立马兴奋地喊道:“六叔,六叔!”
车子停了下来,盛昱龙从车窗探出头来,问:“你爸妈走了么?”
陶然点头:“走了。”
“晚饭吃了么?”
陶然又点头:“吃过了,跟我爸妈一起吃的,你呢,吃了么,那漂亮的小姐姐呢,怎么不带过来给我看看?”
盛昱龙没回答他,说:“那你先回去,我去吃个饭。”
陶然心想,跟人家姑娘逛了那么久,怎么也不吃个饭再回来。
他就先回了家,过了好久盛昱龙才回来。陶然听到动静,本来想问问他相亲怎么样,结果出来就看见盛昱龙进了卧室里去了。
盛昱龙其实很感谢那一次相亲。他之所以去,不过是不好违了陶建国夫妇的好心,而且自己也在纠结当中,想着给他和陶然都一个机会。
他是成熟的人,在社会上游刃有余的人,有着成熟的思考,也并没有那么自私和疯狂,其实也曾多次想过悬崖勒马。
就是这一次的相亲,让他知道这匹马已经疯了,癫了,勒不住了。一个放肆惯了的成年男人的爱欲一旦滋生又没有得到满足的时候有多可怕,叫他自己都无法克制,不能直视。
盛昱龙面无表情地站在陶然门前,隔着玻璃看着整聚精会神学习的陶然。他的一身业果,就是从那时候种下的。
第二天一大早,陶建国的电话就打过来了,问盛昱龙是什么意思。
“张家那闺女挺喜欢你的,怎么你把人家给拒绝了?”
盛昱龙说:“不喜欢呗。”
“你别跟我嬉皮笑脸的,”陶建国说,“你不喜欢就直接说不喜欢不就得了,你都跟人家姑娘说了什么,怎么那个张姐打电话过来埋怨你嫂子,说你神经病。”
盛昱龙就笑了:“谁说我神经病?”
“那姑娘跟她妈说你神经病,她妈跟你嫂子说你神经病……你还笑,你做什么了叫人家这么生气?”
“我什么也没做,不知道她为什么骂我。我的事你跟嫂子以后就别操心了,我还有事,挂了啊。”
盛昱龙挂了电话,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扔,扭头看见陶然噙着牙刷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他。
陶然又只穿了个松松垮垮的背心,不该遮的遮住了,该遮住的却没遮住,鲜嫩地引诱着他。
陶然问:“我爸打来的?”
盛昱龙点点头,舔了一下有些干的嘴唇,眼睛一直盯着陶然身上看,说:“相亲的事,黄了。”
“怎么黄了?”陶然说着就走了过来,离他更近。盛昱龙把眼睛移了过去,说:“还能怎么黄,没看上我吧。”
没想到陶然撇撇嘴,说:“她还是天仙啊,还看不上你。”
盛昱龙听了眉开眼笑,说:“我又不是什么宝贝儿,看不上我的多了去了。你周奶奶请咱们吃饭,上午跟我一起去。”
陶然说:”不行,我得学习,我都有安排。“
他最近列了个计划表,基本上每一分钟都利用上了,连吃饭时间都有严格控制。
盛昱龙就是看他最近一周多莫名其妙地用功,怕他这样下去身体吃不消,才要带他去的:“我都答应了,你不去,你周奶奶肯定不高兴。”
陶然有些为难,但还是答应了,本来不打算洗头的,立马进去冲了个澡,浑身香喷喷地出来了。盛昱龙在沙发上歪着等他,眼睛的余光看着陶然只穿了内裤从客厅里走过去,立马转过头去,肆意地盯着陶然的背影上下打量。
陶然在他跟前真的一点身体方面的羞耻感都没有,坦荡到让人想犯罪。大概盛昱龙自己的潜意识也觉得自己是邪恶的,龌龊的,所以陶然的某些特质会格外让他兴奋,有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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