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影视城。

　　《永恒》片场, 场景内。

　　唐乔的手中紧紧抱着几卷书画，踌躇着站在教室门前。

　　教室的里空间虽有不足，但容纳下数十人，也是够的，并不拥挤狭窄。兼且这半个月来, 经过他们的打理, 窗明几净，落日的余晖透进去, 也很有几分温暖明静的意味。

　　本不至于令人恐惧。

　　然而, 唐乔却难抑心中的惧意。

　　今日在莫高研习，他因为叔父寄来的一封信, 有部分问题尚不知如何解, 却又走了神，被老师看了出来，这才让他过来教室里补课。

　　他能够理解老师对他的关心。

　　可他并不愿意孤身一人同中年男子——尤其是蓄有短须的中年男子——相处。面对这样的人, 他很难保持冷静。

　　唯一可以陪伴他的周晚照，却远在敦煌城内采买，直到明日才能回来。

　　“是阿乔吗？进来。”教室内传来了男子的声音，唐乔抱着书卷的手猛地发抖，一卷画轴掉了下去。他僵硬地站着，既不将画轴捡起, 又没有敲门进去, 整个人仿如魔怔。

　　“怎么了？”男子的声音近了, 教室的门“吱呀”一声, 开出一条缝隙。

　　唐乔的心猛地揪住，强迫自己说话：“没、没事的石老师。”

　　石老师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僵硬，将门大开，走了出来。

　　他是一位剪了短发的中年男子，唇上蓄着短短的须，气质儒雅，浑身的书卷气令信服——他的学术成就和醉心学文的态度，确实令人信服。

　　见唐乔一副戒备的神色，了然笑道：“怎么，怕老师责备你？上课没专心听讲了？”

　　确实是走神了。唐乔心觉理亏，然而他实在不愿意错过留在敦煌深造的机会，石老师的课尤为重要，关系着考核能否通过，能否获得留队的资格。他勉强地笑了笑，跟着进去。

　　今日在课堂上讲的，是关于壁画的复原性临摹的一些重要的推断方式。历经成百上千年的岁月，已有不少洞窟的壁画出现了剥落、残损的状况。而残损的部分，需要修复者们根据壁画的绘就时期、年代风格以及壁画的风格风貌等等，进行推断、修补，再现壁画的原始风貌。

　　通过临摹，梳理古代壁画制作及技法，有助于研究总结传统壁画的绘制技法，形成和完善绘画源流及技艺体系。[1]

　　唐乔将手中的画轴展开，一尊体态轻柔秀美的献花飞天，缓缓现出了形貌。

　　这是他的画作，一副初唐献花飞天的复原图。

　　石老师宁神看着这卷画，一一指出了画中的问题。与此同时，他也不忘将今日课堂上的知识一一补充、巩固。

　　可惜，唐乔的状态依然不对劲，他是勉强聚起精神，才听进去了老师的内容。

　　石老师说话间，瞥见他面无血色，忙道：“身体不舒服吗？”

　　说着，就要探手去碰他额头上的温度。

　　唐乔低了头，不经意地用力捏着手指，几乎说不出话来。

　　夕阳渐渐下沉，教室内的光线慢慢暗下去，石老师想起身将教室里的放置的油灯打开来，却又担心唐乔的状态，不免犹豫。

　　就在这时，只听唐乔的声音，压抑着道：“老师，我……我想明天再过来，可以吗？今天是有些不舒服。”

　　若是明天，就可以约了晚照过来。唐乔紧紧捏着手指，指节发红。

　　石老师见他确实不对劲，又恐他好强，伤了身体，于是道：“好，你先去沈大夫那看看，好好休息，若是明天好不了，大不了老师周末的时候给你补补课。”

　　他关心道：“不要紧张，这期的考核虽然不易，以你的水平却是绝对过得了的。”

　　听到这里，唐乔稍微放松了些，他最害怕的就是通不过考核，从而回到京城。

　　石老师起身，将他送出去，目送他往沈大夫的医堂走去，这才回了教室，收拾物品。

　　他将唐乔遗落在此的那卷飞天卷起，笑道：“神韵把握得极好，这孩子，真是可造之材。”

　　他和院里的几个大家，都看中了唐乔的天赋和勤奋。能抓住壁画人物神韵的人难得，能勤奋至此的也难得，更何况还拥有着绝佳的绘画天赋。

　　他的叔父居然想让他回去攻读书法！石老师认为唐乔今日的状态，是受了叔父寄来的书信的影响，他看得出，这名学生也并不愿意遵照长辈的意愿。

　　而石老师，也并不希望令这样出色的学生明珠蒙尘。只是，父母之命难为，这需要费些功夫。

　　另一边，唐乔拐过一道弯，并没有去往沈大夫的医堂。他匆匆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门关上，这才稍稍冷静下来。

　　几近密闭的空间里，独自一人面对着中年男子，会令他无法克制地产生惧意。这种惧意是他的叔父带来的，自童年便已在他的心中蒙上了阴影。唐乔看着自己发抖的双手，心想，恐怕一辈子都无法散去了。

　　来敦煌的这半个月，他过得极为充实，远离叔父的“管束”，令他渐渐开朗。然而，不论是什么情况下，单独对上同叔父一般年纪的男子，他都会不自觉地怀疑对方的意图。

　　就在刚才，在教室里，他面对着石老师，却控制不住逃离出去的想法。他甚至……唐乔拉开抽屉，颤抖着拿出药膏，涂在手指上。

　　那一刻，他甚至产生了杀害老师的可怕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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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咔！”

　　“很好，”导演洪思远说：“表情到位，很有杀人犯的潜质。”

　　顾怀殷听了，满头黑线：“您说是就是吧。”

　　他将道具放下，在众人“我看了都瑟瑟发抖”的话语声中，出了摄影棚。明宪见他出来，指着不远处正在打太极的某只橘猫，道：“菊总叫你出来后，别打扰它，它在练功。”

　　顾怀殷无语地看了眼正扎着马步挥舞两只爪子的顾公公，悄悄凑到明宪身边，小声逼逼：“你说，这是练太极功？我怎么看着像是太极拳呢？强身健体的那种。”

　　明宪已经憋了一整个上午的笑容，这时揉揉自己的脸颊，笑得畅快：“我刚才就这么说了，被它新交的朋友说了一句‘先练基本功’，于是啥都不敢说，就站这看着呗。”

　　顾公公新交的朋友有二，缅甸陆龟归陆，还有百灵鸟思越。

　　顾怀殷怎么想都想象不出这两种类别的动物能够打出一套太极拳，遂接明宪的话：“打太极？一只乌龟和一只鸟？哄猫的吧。”

　　明宪耸耸肩，道：“不，真的会打，我说的是那只乌龟。”

　　指着被帐篷遮住的那个位置道：“你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顾怀殷将信将疑地走过去，随后目瞪口呆。

　　我、我我到底看见了什么东西！？

　　顾怀殷拍拍脸颊，将掉下来的下巴托住，整个人都傻了。

　　自见那原本被帐篷遮挡住视线的空地里，站着两只非人类物种：一只乌龟和一只百灵鸟。

　　蓝牙音响里播放着太极的节奏曲，百灵鸟双翅叉腰与肩同宽，却在做着颈椎运动……嘛，算了，看另一只。

　　顾怀殷双手捧着脸，将脑袋转到乌龟身上，呆滞地看着这只年过六旬的缅甸陆龟，将一套太极拳打得虎虎生风。

　　顾怀殷一字一句地、超小声地道：“What the fuck.”

　　麻麻，你快来看看，这只乌龟要成精了。

　　缅甸陆龟双脚站立与肩同宽（虽然被龟壳盖着谁看得出它肩膀有多宽），静心用意，呼吸自然，待到中正安舒，柔和缓慢后，；扎马步，抬脚、换动作，一双爪子，舞得潇洒，看似缓慢实则灵活。它的马步扎实，身体如何转换，都不会动摇根基。

　　顾怀殷这才注意到它的腿，这只缅甸陆龟的腿，居然很粗壮！

　　真是只学功夫的好料子。顾怀殷晕乎乎地想，晕乎乎地看完它对顾公公的太极拳速成课。

　　完了，缅甸陆龟还爪子一伸，从龟壳上背着的小包裹里抽出一张纸巾和一个爪机，看了眼时间：“哦，时间到了，我姐快过来了，你先在心里复习一遍，剩下的等我回家了，咱们上大齐荣耀两栖版接着学。”

　　[居然还想到了利用全息游戏学太极，这也太有创意了吧！]

　　顾怀殷呆滞地看着这只龟爷爷一爪子拿着纸巾擦着汗[等等，乌龟哪来的毛孔排出汗水，难道是基因变异出来的毛孔？]，一爪子拎着爪机，朝他的方向走过来。

　　“小顾呀，你跟我加个微信，有什么需要，咱们网上聊，啊。”

　　“我已经和菊子互加了爪机，但爪机上的功能有限，我这款爪机是旧版本的，还不方便我打字，只能先跟你加个微信先。”

　　顾怀殷如坠幻境，怀疑是自己太入戏了，现在还没走出来，这才出现了幻听。

　　然而他的手比思想快，将手机撸开，点开二维码放在归陆面前。归陆将爪机一摁，小巧的屏幕里居然真的有个微信APP，还是魔改版的！

　　顾怀殷抽着嘴角问：“这app是……？”

　　归陆“哦”地应了一声，淡定地说道：“我改的，为了能安装上这几个个app，我还将爪机的系统换了。”

　　顾怀殷内心疯狂抓头，但面上还是要维持冷静的，他礼貌地问：“……您是程序员……龟吗？”

　　归陆“哈哈”一声，笑道：“我是最早的那批程序员咯，当年可是参与过不少大工程的呢。”

　　顾怀殷敬畏道：“失敬、失敬。”

　　内心OS：[我到底是经历了什么！？]默默为自己预订上了心理咨询的日程了。

　　归陆将爪机放回龟壳上的小背包里，回头对顾公公和百灵鸟思越道：“走了，准备吃午饭。”

　　他的生活作息很规律，一日三餐不多不少，不油不腻，有菜有肉有汤，完全比照着人类的标准来吃。若不是身材“娇小”，身上套着龟壳，长得也确实跟缅甸陆龟极度相似，顾怀殷和明宪真的怀疑这货是人装扮的。

　　真的，太像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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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顾菊菊的成长日记————by顾怀殷（事发五天后的补记）

　　遇袭后，橘子的心情很不好，非常不好。

　　从林场回来，整只猫都是蔫的，耳朵没精打采地盖在脑袋上，大眼睛苦闷地眯成一条缝。整只猫，除了抱着我，就是抱着我，偶尔想到可怕之处，还会抖一抖。

　　真正的弱小、可怜、又无助……呸！有助！老子明明抱着你呢傻橘子。

　　上个厕所，非要我跟过去，走一步就往侧边往上看一眼，以确认在它身边的是我，而不是哪位可怕的陌生人。

　　然而它依然没有安全感。猫咪都喜欢狭小的环境，似乎这样的环境更能激发起它们在母胎中感受过的安全感。从这点说，洗手间绝对够不上“狭小”。

　　去了一次洗手间后，它就叫着求着要上猫厕所。

　　这可真是破天荒了。

　　自从学会了上人类厕所后，它就嫌弃起了猫厕所的“脏臭”环境，家里的猫厕所上铺着的豆腐猫砂，成了它最爱的游乐场，成天在上面打滚，间或着吸一口豆腐香，对着美味的猫砂流口水。

　　就是不拉shi。

　　看来，真的是被吓坏了。

　　猫厕所节目组多的是，为了保证拍摄工作的顺利进行，节目组配备了若干个猫厕所，备用厕所多的是，顾怀殷打个电话，很快就收到了工作人员那上门的全新猫厕所，和一包顾公公最爱的豆腐猫砂。

　　猫厕所弄好后，橘子没精打采地从我的腿上滑下去，慢腾腾地挪到猫厕所旁，将两只爪子挂上去，然后不动了。

　　连上厕所的力气都没有。

　　我过去将它的一只大鸡腿子放到猫厕所上，再托住它的肚子，帮它爬上厕所。

　　看着猫厕所里郁郁寡欢的橘猫，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你能不能，拉快一点？

　　真的好臭啊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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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这句话的出处来源于百度，一则“东北网”（媒体）关于敦煌莫高窟壁画修复的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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