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 言悦失魂落魄的回到家里。而章蕙, 已经等候她多时。

　　这是第一次, 言悦憎恨一个人。她明明知道事情的经过, 明明知道谁才是受害者, 明明知道是她弟弟做错了事, 为什么还能像以前一样，盛气凌人, 不可一世。

　　言悦紧咬着牙关，看着章蕙姿态优雅的从沙发上站起来。她感觉到手指在颤抖，尽管她告诉自己, 要镇定, 要坚强, 不是她的错, 不是妈妈的错, 是他们，都是他们。可是, 她还是控制不住的发抖, 害怕。从没有哪一科像现在这样，她恨自己的懦弱无能，她恨自己为什么不能像别人那样, 恶狠狠的扑过去，撕咬他们, 控诉他们。

　　她什么都做不了, 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以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向他们示威，告诉她这个世界不是她想象的那样美好。章驰是这样，苏橙是这样，章蕙更是这样。

　　两放对峙，无人说话。

　　章蕙十分淡定的打量着言悦，心内一片漠然。不过是一个不经世事的小女孩，其实根本就不用她亲自出手，只不过，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过来了。事情到了这一步，她不允许出一点点的错。

　　思及此，章蕙也懒得跟言悦多说废话，她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甩到了言悦面前。

　　黑色加粗的几个字，让言悦浑身一震。她知道，到了现在，妈妈和章驰一定会离婚，可是，凭什么是由他们先提出来的，他有什么资格，他骗了妈妈，他是个伪君子！

　　章蕙把言悦的表情收进眼底，不屑的冷嗤一声。对于言欣玫母女，她除了厌恶就是厌恶，她恨不得她们马上从她眼前消失，更恨不得言欣玫在监狱里呆一辈子。可是，现在不是负气的时候，她要做的是怎么让言欣玫乖乖的签字离婚，并且自愿净身出户。

　　“劝你妈妈签字，我就可以让她出来。否则的话，故意伤害罪，我想你应该知道那是会判刑的。”

　　言悦浑身颤抖着，指着章蕙，她全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可是她不能倒下，她绝对不能在章蕙的面前倒下。

　　声音艰涩，喉咙里仿佛有血腥味：“你胡说……是他，是章驰！我妈妈是为了保护我，她没有错，错的是章驰，是你弟弟！”

　　章蕙冷笑道：“谁会相信？嗯？言悦，你说别人是相信一个德艺双馨的艺术家侵犯自己的继女，还是相信不守本分的继女勾．引自己的继父呢？”

　　言悦倒吸了一口凉气，她不敢相信，章蕙竟然会说出这样无耻的话。她怎么可以倒打一耙，怎么可以这样污蔑她！

　　“你颠倒黑白！是章驰想要……是他，他是畜生，畜生，你们都不是人！”

　　章蕙毫无惧色，慢慢向言悦走近，一字一字，吐着令人作呕的威势：“你喊吧，骂吧，反正也不会有人听到，更不会有人相信。当时房间里只有你们四个人，报警的是保姆，你不会忘了吧，她是我找来的，我让她怎么说她就会怎么说。还有，潇潇的小叔就是警察，别说拘留你妈妈几天了，就是判她几年也是我们说了算的！”

　　“言悦，这里是Ｂ市，而你们离开了章驰的庇护，就是人人可以踩死的蝼蚁。而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唯一的机会就是，让言欣玫乖乖签字离婚，净身出户，而你们，给我滚出Ｂ市！”

　　言悦被逼得一步步后退，直到退无可退。章蕙的声音被无限放大，充斥在她耳边，就好像一个无形的魔爪，推着她，而前面就是一个没有出口的深渊。漆黑，恐怖，足以吞噬一切。

　　她十九年来所建筑的世界，慢慢的，慢慢的，崩塌，毁灭。

　　而她，除了妥协，别无他法。

　　上午，言悦在警察局外面等着言欣玫出来。她不知道自己已经站了几个小时了，浑身早就没有一丝力气。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倔强的站着，一直站着，好像这样就能证明，她还是可以挺下去的。可她心里知道，她早就溃不成军了，在她答应章蕙签字的时候，在她求章蕙放了妈妈的时候，她的灵魂就已经倒下了。

　　同言欣玫出来的还有陈律师，他也是章驰工作室的法律顾问。言悦看着言欣玫走近她，张了张嘴巴，却无法说出一个字来。不过几个小时不见，她竟然觉得妈妈老了许多。明明昨天的这个时候，她还抱着妈妈撒娇，问她晚上几点回来。可是短短的一天过去，她们却仿佛经历了一个世纪。

　　妈妈老了，而她似乎也长大了。她的世界已经不是昨天的那个世界了，她开始质疑，那些妈妈教给她的，告诉她的，这十几年来她一直信奉的，是不是都是假的。这个世界是那么的肮脏，虚伪，颠覆了她十几年来所有的信仰。

　　“妈……”

　　言悦的声音嘶哑，难听，就像一个拼死挣扎的困兽。

　　言欣玫的状态并没有比她好多少，只是作为母亲，她不能在女儿面前倒下，尤其是，她的女儿刚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言欣玫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眶泛红，却还是努力微笑着：“悦悦，妈妈……妈妈对不起你。”

　　言悦拼命的摇头，她想说没有，她想说不是妈妈的错。可是，为什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呢。

　　就在这时，一旁的陈律师一脸的冷漠的打断了她们。递出离婚协议书，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言女士，麻烦你先签字吧。”

　　言欣玫缓缓吐出口气，转身接过，面无表情的签下自己的名字。言悦看着章驰早早签下的字，心里百般滋味。事已至此，他连面都不露，是不敢，还是不屑。几年的感情，难道都是假的吗，难道他就没有一点点的愧疚吗。

　　陈律师满意的收起离婚协议书，这件事情比他想象中的轻松许多，言欣玫竟然连看都没看，这个傻女人，如果这个时候她为自己争取一些权益的话，他想章蕙会答应的。毕竟，她从中得到了那么多。

　　不过，这不是他该操心的事情。他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是去告诉章驰，言欣玫已经签字，并且收下了他所有的赠送。

　　在离开前，陈律师压低声音跟言悦说了一句：“别忘记了答应章蕙的事情。”

　　言悦面无表情的别过脸，这个律师和他们是一丘之貉，一样的虚伪，恶心。

　　言悦跟着言欣玫回到家里。其实，章蕙根本不需要多此一举，就算她不从中作梗，言欣玫也不会要章驰一分钱。这个地方，以前有多少幸福的回忆，现在就有多少令她喘不过气的记忆，她多呆一秒钟都会感到窒息。

　　言欣玫回到房间里收拾衣物，从头到尾都平静的很，没有落泪，也没有抱怨。可就是这样，言悦才更加的心酸痛苦。她知道，妈妈心里苦，可是在她面前，她不敢哭，甚至不敢多一句抱怨。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所有的苦她都自己藏着。她捂着嘴靠在走廊里，眼泪止不住的流下来。她不能就这样走了，不能让妈妈受这样的委屈。

　　言悦擦了擦眼泪，跑到房间里给手机充上电。除了几条微信，没有任何的电话。

　　顾嘉许并没有找过她。

　　眼泪再次不争气的流下来。言悦告诉自己，没关系的，顾嘉许一定是有事，一定是的，他不是故意不来找她的。没关系，她可以去找他，找到了他，他就一定会帮她的，到时候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言悦强迫自己扯了扯嘴角，把充电线拔了下来，拿着手机跑了出去。她要去找顾嘉许，他一定有办法帮她的，顾嘉许是她唯一的依靠了，她一定要找到他。

　　可是没想到，言悦会碰到赵潇潇。

　　显然，赵潇潇也没想到这个时候会遇见言悦。

　　赵潇潇是来给章驰拿换洗衣物的，而且妈妈跟她说了，言欣玫母女已经走了，以后都不会再出现了。想着妈妈跟她说过的话，她看着言悦的眼神不禁变得嘲讽。

　　她早就知道她们母女不是好人了，只是没想到言悦会勾．引舅舅，真是不要脸，连妈妈的老公都不放过，真是什么样的妈妈就有什么样的女儿。

　　“言悦，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啊。不要脸，你跟你妈妈一样，都是不要脸的女人！”

　　言悦现在没心思跟她纠缠，本想走开的，可听见她骂妈妈，愤怒的上前推了她一下：“你闭嘴，不要脸的是你们，是你舅舅，是你妈妈，是你们所有的人！”

　　赵潇潇没想到言悦会出手推她，一个不稳差点摔倒。

　　“言悦你竟然敢动手！你是什么东西啊，勾．引自己的继父你还有理了？你跟你妈妈一样都是狐狸精，专门勾引人的狐狸精！你不就是仗着长得像我舅舅的初恋吗，可是再像又有什么用，他还是不要你们了！”

　　言悦听不懂她说的话，反问道：“你什么意思，什么叫长得像他的初恋，赵潇潇你把话说清楚。”

　　她猛地抓住赵潇潇的手，声嘶力竭的质问她：“你说清楚，到底什么意思？”

　　赵潇潇被吓了一跳，到底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面对着有些疯狂的言悦，胆颤的就把什么都交代了。

　　“你，你跟我舅舅的初恋长得很像，他之所以娶你妈妈就是因为这个啊……”

　　言悦瞪大了双眼看着她，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从遇到章驰到昨天晚上，往昔的一幕幕不停的跳跃出来。他对自己的好，不经意间的温柔，过度的关心，单独相处时令她不自在的眼神。这一切的一切，此时此刻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言悦的表情让赵潇潇不禁一个寒颤，她赶紧拍开言悦是手，连衣服都不敢去拿了，丢下一句神经病，便慌张的跑掉了。

　　言悦怔怔的看着赵潇潇跑远，直到消失不见。

　　许久，她再次拨通了顾嘉许的电话。听着话筒里嘟嘟的声音，自言自语的说：“求求你接电话，接电话啊，就这一次，一次就好……当初是我劝妈妈跟章驰结婚的，是我，一切都是我……顾嘉许你接电话，求你了……”

　　手机没电，自动关机了。

　　而言悦的心，也随着屏幕一起陷入黑暗。

　　言悦没有去找顾嘉许。赵潇潇的话让她觉得，一切都没有必要了。让妈妈承受委屈的不是章驰，不是章蕙，而是她。原来，她才是始作俑者。

　　为什么她没有早点发现呢，一年的相处，无数次她都觉得章驰对她过分的关心，可是从来没有想过其中的缘由。是他伪装得太好，还是她真的太笨。

　　没错，是她太笨了，是她把这个世界想得太好。苏橙说得没错，是她自以为是，自以为这个世界如她想象中美好。

　　言悦重重闭了闭眼睛，推开门走了进去。可是，当她进去时，就闻到了一股浓重的刺鼻的煤气味。

　　她捂住口鼻，冲进了厨房。迅速关掉煤气，把窗户打开，味道还是很呛人，忍不住咳嗽起来，想到了什么，慌忙跑上楼，冲进了妈妈的卧室。

　　言欣玫表情呆滞的坐在床上，听见声音，怔怔的看着言悦。

　　这一瞬间，言悦泪如雨下。这样的妈妈，她是第一次见到。

　　言欣玫犹如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跟言悦低声下气的道歉：“我想做壶水，但忘记了。”

　　言悦抱住脑袋，慢慢蹲在了地上，哭得极其悲恸。言欣玫走过去，跪在地上，把她抱进怀里，就像以前的无数次那样，安慰这她：“悦悦不哭……”

　　“是妈妈没有保护好你，是妈妈的错……”

　　“妈！”

　　言悦抱住她，一个劲的喊着妈妈。不是你的错，不是啊，是我，都是我，是女儿害了你，是女儿害了你呀！

　　“妈，我们离开这里……再也不要回来了。”

　　医院里，顾老爷子终于度过了危险期。他的心脏早就有问题了，这次算是从鬼门关走了一圈。还好，送来医院及时，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顾嘉许已经熬了几个小时了，看着爷爷进了加护病房，提着的那口气才缓缓的落下。

　　嘉诚买了午饭过来，钟荔和顾澜都没心思吃，他也不好多说什么。拿着午饭过来找顾嘉许，就看到他拿着手机皱着眉头。

　　“怎么了？”

　　顾嘉许收起手机，疲惫的按了按眉心：“刚才看到言悦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回过去却提示关机了。”

　　嘉诚拍了拍他的肩膀，把午饭递给他：“先吃点东西吧，也许言悦只是忘记了充电，待会儿再打给她吧。”

　　顾嘉许嗯了一声，接过午饭，但却没心思吃。不知为何，他的心突然有点慌。轻轻摇了摇头，一定是一夜没睡，让他精神有些恍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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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虐完了，大概还有一到两章，第一卷就结束了。很虐吗？为什么我不觉得。（可能是一开始我就是这样铺垫的，所以就没觉得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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