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嫣然的生日宴会是在自家酒店举办的, 一如往年一样高调又奢华。不同的是, 以前的生日宴会就是找个由头把朋友们聚在一起, 吃喝玩乐, 无所顾忌。说白了, 其实就是一个大型轰趴。

　　而这次, 宋嫣然邀请的除了较为亲近的朋友外，还有很多看似关系不错, 实际上都是有利益往来的人。而且，她父母今晚也到了，陪同他们来的人是钟荔。

　　这三个人一到场, 宴会的气氛就有些变了。

　　顾嘉诚陪着顾嘉许坐在角落, 冷眼旁观今晚这一场别有趣味的商业互动。

　　“你说嫣然是什么意思呢？”顾嘉诚有点看不懂了。宋嫣然每年生日都会大肆庆祝, 但她从不会让自己父母到场, 因为觉得这样大家会有所顾忌, 放不开，玩不嗨。可今年不知道是怎么了, 不但邀请了这么多不熟悉的人, 还有钟荔请了过来。

　　顾嘉许知道今天钟荔会来，就在他来之前还接到了她的电话，问他要不要一起过去。他并不明白宋嫣然为什么要邀请钟荔来参加宴会, 但既然邀请了，钟荔也无意拒绝, 他也不会多说什么。

　　“可能是想热闹一点吧。”顾嘉许淡淡说道。

　　顾嘉诚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似乎也只有这个解释合理一些吧。他垂下眼眸, 今天到场的人几乎代表了B市整个上流社会，区区一个生日宴会，真的至于吗。

　　只是，容不得他多想，便有人过来打断了两人的安静。

　　“嘉许，嘉诚。”

　　顾嘉誉来晚了一些，今天到场的人里，现在或者以前跟他有过利益往来，有的人，是他未来想要合作的对象。他攀谈了一圈之后，在角落里看见了顾嘉许和顾嘉诚。

　　顾嘉誉这个人呢，有点难琢磨，虽然他和顾嘉许现在是对立关系，但不管人前还是人后，他对顾嘉许从来都是一副温和无害的样子。就好像他真的只是一个关心弟弟的好哥哥，而不是那个费尽心机和弟弟争家产的坏蛋一样。

　　顾嘉许没什么表情的嗯了一声。

　　顾嘉誉早就习惯了他这样，也不在意。冲顾嘉诚微微点头，便转身离开了。一直跟在他身边的袁亦然欲则停在那里，欲言又止的看着顾嘉诚。

　　嘉诚也看着她，只是眼中无波无澜，无爱亦无恨。这种像看陌生人一样的眼神，刺得袁亦然心中一痛。她垂下眼眸，藏起那抹痛楚，转身朝顾嘉誉走去。

　　顾嘉诚看着袁亦然走到顾嘉誉身边，挽住他的胳膊。顾嘉誉低头在她耳边说了什么，她微微低头，看起来就是一副少女含羞的模样。他自嘲一笑，笑自己刚刚的不忍和酸涩。

　　他收起情绪，转身，就听见顾嘉许说，邓超杰今天没来。

　　顾嘉诚这才意识到，邓超杰那样的性子，这样的场合没来真的是挺令人意外的。他沉思了两秒，说道：“最近再传，嘉誉和邓超杰起了争执。”

　　顾嘉许似乎并不意外：“他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这点嘉诚是赞同的，顾嘉誉虽然为人诡诈，难以捉摸，但清高自傲，不屑于那些下作手段。而邓超杰则恰恰相反，他最喜欢的就是耍阴招，从不跟人光明正大的对抗。两个人之所以站成一派，也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顾嘉诚：“对了，路仁嘉有消息了，我想我们很快就能找到他了。”

　　自那天路仁嘉开车撞伤顾嘉许后，就逃跑了，路家也不敢回，警察一直在找他。他现在就犹如一只丧家之犬，只能躲在阴暗潮湿的地方担惊受怕。

　　“嗯，找到他之后交给警察。”

　　顾嘉许放任言悦去莫晓甜家住，其实有一个原因是因为路仁嘉。他担心路仁嘉会再一次发疯，上一次开车撞他没能成功，谁知道他还会做出什么事情。在抓到他之前，让言悦住在别处，对她会比较安全。

　　顾嘉诚：“路家也在找他，看来路仁嘉在开车撞了你之后就没再回去。不过，他这一跑，倒是把邓超杰吓得不轻，这几天格外的安静，也不知道路仁嘉手里抓着他什么把柄。”

　　顾嘉许知道路仁嘉这些个骚操作多半是受邓超杰蛊惑，即便路仁嘉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但七年他都没有发作，现在突然跟他算旧账，实在不能不让人多想。

　　不过，邓超杰做梦也没想到，他自以为的一手好牌，现在烂成这样。路仁嘉如果被抓到，他恐怕也难逃干系。

　　忽然，顾嘉许视线一顿。他看着宋嫣然身边的女孩，墨染的眸子微微眯起。

　　“怎么了？”顾嘉诚注意到不对劲，也看了过去。

　　“你认识那个女孩？”他问。

　　顾嘉许低声道：“章驰的外甥女。”

　　嘉诚恍然，而后看向宋嫣然，目光微沉。

　　顾嘉许之所以会认出赵潇潇，是因为他找人查了章驰章惠两姐弟。同时他也知道了，当年章驰之所以会娶言欣玫的原因。他觉得很荒谬，甚至是可笑。

　　因为这样一个原因，他险些毁了两个女人的一生。

　　顾嘉许动过要亲手惩罚章驰姐弟的念头，但当他看见他们如今的生活状态时，便作罢了。

　　章驰和言欣玫离婚后，郁郁寡欢，缠绵病榻，早在五年前就住进了疗养院。而章惠贪了章驰给言欣玫的赡养费，投资丈夫的生意，赔得血本无归，章惠还因此患上了狂躁症。赵潇潇年纪轻轻入了娱乐圈，假唱劈腿□□缠身，被公司雪藏恐怕再无出头之日。

　　天意的惩罚往往比认为更让人酣畅，不是吗。

　　再也出头之日的赵潇潇知道，今天是她最后的机会，她不知道她这么做是对是错，总之有一线希望她就要紧紧抓住，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更不管会伤害到谁。

　　她必须要在娱乐圈站住脚，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家了。狗屎一样的爸爸，狂躁的妈妈，最疼她的舅舅也整日病恹恹的。她觉得她好可怜，她不明白为什么好好的家会变成这样。

　　她收起手机，整理了下礼服，扬起一抹娇笑。款款走入会场，和周围的男士眼神对视时风情暗藏，触到女人们轻蔑的目光时眼中露出哀伤，可以说是很会演了。

　　她走到宋嫣然身边，冲她点点头。

　　宋嫣然问她：“你确定她会来吗？”

　　赵潇潇保证：“我确定，她一定会过来的，我已经叫人去外面等着了。”

　　宋嫣然闻言，一口饮进杯中红酒。她美眸一转，一眼便找到了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矜贵雅致，霁月清风。

　　我的，六哥。

　　宋嫣然提着裙摆，缓缓走上高台。

　　今天言悦是自己回去的，莫晓甜去相亲了。是同事介绍的，说是远房表弟的媳妇妹妹的同学，比晓甜小两岁，在读研究生。莫晓甜本来是不想去的，因为她不喜欢姐弟恋，但看见对方的照片，便什么都忘了。

　　颜值及王道。

　　言悦只好自己回去，因为就她自己，也懒得做饭，吃了几块饼干，又喝了一杯果汁，捧着薯条坐在客厅看电视。狗血的家庭伦理剧，这一集正在播两姐妹为了一个男人翻脸的剧情。

　　言悦忽然想到昨天见到苏橙的事情。她的道歉她并非毫无感触，只是，物是人非。七年了，消磨了太多岁月的痕迹，哪怕是心里的伤，也早就已经结痂了。

　　其实，那时苏橙对言悦的伤害只能说是雪上加霜吧，对比章驰和章惠，根本就不算什么了。如果不是那个时刻，苏橙对言悦说那些话，言悦也许会很难过，但不至于这么多年还不能释怀。

　　可是，对于那时候的她来说，苏橙的话犹如一把刀，刺在了言悦本就流着血的伤口上。伤上加伤，痛上加痛。

　　她恨苏橙吗？章驰呢，章惠呢？

　　好像都不恨。言悦不能坦然面对的是那些记忆。她奉行了十八年的世界观和情感观，几乎在一瞬间破碎了。她以为世界是美好的，即便有时候有那么点瑕疵也不要紧，因为妈妈跟她说过，我们要善待这个世界，容纳它所有的好和不好。

　　可善待这个世界的她却没有得到善待，就像爸爸为了救人而死，却连应有的尊重都没得到，妈妈友善待人，却被人利用抛弃。

　　她开始质疑这个世界，也开始否定自己。而重逢顾嘉许，让她找回了曾经的自己。

　　一点一点，拼凑曾经的记忆。好的，不好的，全都鲜活了起来。

　　言悦抱住膝盖，靠在沙发上，眼睛开始放空。是啊，她可以坦然接受好的记忆，可为什么就不能接受不好的呢。谁的人生是完美的，谁的人生没有黑暗呢。

　　她忽然有点想明白了，她现在之所以这么难受，是因为那些被挖出来的东西是被她深深掩埋起来的，是最不愿意去触碰的。因为抵触，所以想要逃避。

　　她害怕来到B市，害怕见到苏橙，害怕见到章驰那些人，甚至是一个赵潇潇，就可以让她噩梦连连。

　　问题的根本，其实是她自己。

　　突然的铃声的，打断了言悦的思绪。她垂眸看去，是一串不认识的号码发的短信。她拿起手机，面色忽的苍白。

　　宋嫣然站在台上，一袭场面话说得众人喜开颜笑。宋父宋母站在台下看着女儿，也是露出满意而欣慰的笑容。钟荔适时夸赞两句，引得这对父母更是开心不已。

　　宋母拉着钟荔的手，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我这女儿配你家嘉许绰绰有余吧。”

　　钟荔笑笑，却也不说什么。

　　台上，宋嫣然注意到父母和钟荔的表情，心里一紧。她一直都知道，钟荔是喜欢她的，因为她们很像。家世，性格，气质，典型的名媛淑女的培养方式。

　　她告诉自己，她是有资本的，有底气的。她爱顾嘉许，比任何人都要爱，所以她绝对不允许他被欺骗。

　　宋嫣然深呼一口气，目光定在顾嘉许身上，再也不移开了。众人注意到她的视线，饶有趣味的看着两人，心里几分猜测。

　　早就有传言宋家千金钟情顾家少爷，顾宋联姻是早晚的事，看来是真的了。几个顾氏董事的公子也在场，见此情此景，不禁蹙眉深思。

　　而视线相对的两个人，一个淡漠如斯，一个面若桃花。久久不语，也不知慌了谁的心。

　　终究是宋嫣然沉不住气。她目含深情的看着顾嘉许，声音虽清越好听，但不难听出其中的紧张。

　　“六哥，你说你把我当妹妹看，我很伤心。但后来想想，妹妹又怎么了，只有亲情才是这个世界上最长久最忠实的感情。我愿意永远在你身边，爱你，护你，绝对不会骗你。”

　　“六哥，我爱你，很久很久了。”

　　言悦一进来，便听到了这句话。她怔在原地，再也迈不动步子。

　　几乎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了顾嘉许的身上，他们在等他一个答案。在他们眼里，顾嘉许的答案也只有一个。怎么可能会拒绝呢，绝对不可能的，抛开宋嫣然这个人不说，就光是一个女孩当众表白这件事，如果被拒那让这个女孩以后怎么做人呢。

　　周围的议论和目光，便没有影响顾嘉许。他看着台上的女孩，俊美的面容上没有一丝表情。

　　宋嫣然慢慢敛了笑，她握紧手掌，小小的拳头控制不住的颤抖。

　　这时，顾嘉许对她说：“嫣然，我爱她也已经很久很久了。”

　　一片哗然。

　　这是拒绝了？！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又都回到了宋嫣然身上，或震惊，或惊讶，或嘲讽，应有尽有。宋父宋母犹如雷击，尤是经过风浪此时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钟荔闭了闭眼睛，只能一声叹气。

　　宋嫣然突然一声惊叫。她指着最外层站着的女孩，声嘶力竭的质问顾嘉许：“是她吗？你爱着的人就是她对不对！六哥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你知道她曾经做过什么龌龊事吗？！”

　　顾嘉许也看到了言悦，他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可当他看见站在宋母旁边的赵潇潇时，一瞬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他想，他终于知道宋嫣然为什么要请这么多人到场了。

　　他想阻止这场闹剧，但为时已晚。宋嫣然已经情绪崩溃，尤其是刚才顾嘉许看向言悦的眼神，简直就是压垮她理智的最后那一根稻草。

　　“七年前，她勾，引自己的继父，母女两人狼狈为奸妄图章驰的家产，被章家扫地出门！这样的一个女人，到底哪里值得你去爱，哪里……”

　　“闭嘴！”

　　顾嘉许打断她，他面若寒霜的看着台上发狂的女人，双眸暗沉得仿若万丈深渊，似乎只要看他一眼，便会被吸进去，然后粉身碎骨。

　　宋嫣然浑身一颤，从脚心升起一股寒意，直达心脏。她有些慌了，仿佛是要找什么依仗，证明自己是对的。她指着赵潇潇，哽咽着说道：“她就是章驰的外甥女，她可以证明我说的都是真的。”

　　赵潇潇突然有些怕了，尤其是看见顾嘉许那双足够吞噬一切的眼睛。那样阴鸷的神情根本就不应该在他脸上出现，可此时却真真切切的出现了，那么可怖，令人遍体生寒。

　　“我，我……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宋嫣然彻底僵住了，这一刹那，她终于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些什么。

　　弱弱的，哭泣的声音传来。言悦看着周围人们探究的目光，连连后退，不知所措又惶恐绝望。

　　“我没有，我没有……”

　　言悦哭着跑了出去。

　　顾嘉许想也不想追了出去，身后响起宋嫣然颤抖的声音。

　　“六哥……”

　　顾嘉许并没有转身，只停顿了两秒钟，随着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远，一句冷冰冰的话留在了大堂。

　　以后不要再叫我六哥。

　　言悦慌不择路的从酒店跑了出来，中间还撞上了一个服务生，一杯红酒洒在她身上，衣襟湿了一片。红色酒液渗透薄薄的衣料，披散的头发黏在额头，脸颊。脸上全是湿的，不知道到底是汗，是酒，还是泪。

　　整个人狼狈不堪。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去哪里，该去哪里，只是一个劲往前跑。双腿渐渐没了力气，小跑变成踉跄地走。耳边全是刚才宋嫣然的声音，明明是那么动听的嗓音，可说出口的话却如同利刃，刺得她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可以有人这么明目张胆理所应该的颠倒是非，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她当时甚至都不敢看顾嘉许的眼睛，她不敢去想，当他听见宋嫣然的话该怎么去想她。她想解释，想替自己辩解，可到最后说出口的话却是干巴巴的我没有。

　　她无从辩解，他们不会相信她的，就好像七年前那样。

　　言悦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哭得愈发的伤心，完全没有注意到一个人已经跟了她很久了。直到她走到一条巷子口，自身后猛地走出一个人，捂住了她的嘴巴，拖着她就要往巷子里去。

　　言悦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身体出于本能便开始挣扎。身后的人捂着她的嘴巴，一手抱着她的腰。言悦知道如果让这个人把她拽进巷子里，那她就完了。

　　身后的巷子里一片漆黑，他们隐在巷子口，人影是模糊的，只要不走近看，根本就不知道他们现在是什么样的状况。或许，远远看去，就像两个人亲热的抱在一起。

　　路口那边偶尔走过几个人，有人会朝他们看一眼，但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言悦想求救，但是被捂着嘴巴什么都说不出口，她呜呜地叫着，双手试图掰开腰间的手。身后的人没想到言悦看着柔弱可欺，关键时刻力气竟然这么大。又想拖着她往巷子里走，但又得防止她挣脱了他的禁锢。一时不查，竟让言悦钻了空子。

　　言悦一脚踢在了他的膝盖上，他闷哼一声，手上松了力度。言悦来不及欣喜，拔腿就跑，可刚跑了两步，手腕就被攥住了。一股野蛮的力道把她往后撤，言悦重重坐在了地上。

　　“跑啊，你他妈还给老子跑啊！”

　　言悦猛地抬头，眼前这个眼神凶狠，满目狰狞的人不是路仁嘉又是谁！她想要爬起来，可双腿忽然使不上力气，一下子又坐到了地上。她看着路仁嘉走近她，在她面前蹲下，手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刀子。

　　路仁嘉狞笑：“老子马上就要出国了，临走前本来想找顾嘉许出出气的，没想到碰见了你。这样也行，他那么爱你，要是你出事了，顾嘉许恐怕会难受死吧。”

　　言悦看着近在眼前的刀尖，呼吸都要停了。她害怕得闭上眼睛，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一脚踹到路仁嘉腿上。

　　路仁嘉摔在地上。言悦爬起来就往前跑。身后是路仁嘉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很近，越来越近，就好像在耳边一样。

　　头发被扯住，言悦呼痛被迫转身，眼前刀光一闪，她紧紧闭上了眼睛。

　　她没感觉到疼。似是有感应一般，言悦睁开眼睛，看见顾嘉许站在她身前，一手握住了刀子，满目鲜血，一滴一滴的落下。

　　路仁嘉看见顾嘉许，就跟疯了一样。他试图夺回刀子，再次刺向顾嘉许。可顾嘉许怎么可能给他这个机会，一脚踹倒了他，把刀子扔到远处，一拳又一拳打在他身上，也不管自己的手是不是还在流血。

　　很快，顾嘉诚赶来，带着人把路仁嘉送到了警察局。

　　顾嘉许简单包扎了手就陪着言悦一起去了警察局录口供。录完口供，顾嘉诚把两个人直接送回了顾嘉许那里。

　　言悦没有拒绝，跟着顾嘉许回家了。

　　顾嘉诚把他们送到家就离开了，他知道，他们两个有很多话要说。

　　事实上，言悦真的有很多话想跟顾嘉许说，但当她被顾嘉许抱住抵在门上的时候，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不知是劫后余生，还是几天不见的思念，顾嘉许就好像被点燃的炮仗一样，热情高涨。

　　言悦险些承受不住，但她并不想拒绝顾嘉许，要不是实在担心他的手，她想她真的会跟他至死方休。

　　可现在不行，他的手刚刚止住血。

　　言悦偏头，躲开了顾嘉许的亲吻，眼角余光甚至看见那滑腻的舌头在追着她跑。红晕又深了一度，她喘，息着推他胸膛。

　　“小心你的手……”

　　顾嘉许现在才不管这个，他蹭着言悦滚烫的脸蛋，声音沙哑得惹人犯罪：“我想要……”

　　让我死了吧。

　　言悦狠狠吻住他，去他妈的吧，什么前尘往事，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什么不是一个世界，全都是废话，只有两个活生生的人真真切切抱在一起才是最重要的。

　　人生能有几个七年，弹指一挥间，容颜老去，一生匆匆。谁记得谁，谁又是谁的谁。

　　此时，现在，这一生。顾嘉许是言悦的，言悦是顾嘉许的，这就够了，不是吗。

　　卧室里的味道久久散不去，迷人，陶醉，令人浮想联翩。

　　言悦窝在顾嘉许怀里，两个人渐渐平缓了呼吸。是夜，放纵过后的疲倦，心满意足却也有些空虚，需要被什么填满。

　　他们两人向来是这样，她说，他听。今晚亦是如此。

　　言悦小猫一样依偎在顾嘉许怀里，整个人都懒洋洋的，双手捧着他受伤的手，一会儿亲一口，一会儿又亲一口。

　　亲得顾嘉许心里更痒了。但他什么都没做，他在等，因为他知道，言悦有话要说。

　　似乎是准备好了，言悦把他的手虚虚抱在怀里，垂着眼，就好像在讲一个故事。

　　“我好想跟你说过，我爸妈的故事。我没见过我爸爸，在我妈妈怀我的时候，他就去世了。他是因为救一个落水的孩子死的，我妈妈一直跟我说，我爸爸是个英雄，是个很伟大很善良的人。我从小妈妈就教导我，人要知足，不要贪心，遇事要乐观，为人要真诚，我也一直是这么做的。”

　　顾嘉许温柔抚摸她的头发，鼓励她继续说下去。

　　“可这一切在我十八岁那年被颠覆了。章驰……就是我以前那个继父，原来他娶我妈妈是因为我和他死去的初恋有几分相似，很荒谬是不是？当初我听见的时候也觉得，怎么会因为这样的理由，去承诺一个女人的一生呢。”

　　“那晚……”言悦顿了一下，但很快，她继续说道：“就是我去参加你生日宴会那晚，我回家后，章驰也回来了，他喝醉了，把我当成了他初恋。”

　　说到这里，言悦抬头，认真的对顾嘉许说：“他们说的都是假的，我没有勾，引章驰，是他想要强迫我。”

　　顾嘉许亲亲她的嘴角，柔声道：“我知道。”

　　言悦点点头，想接着说，但又觉得有一点她必须强调一下。

　　“但他没有得逞。”

　　顾嘉许失笑：“我知道。”

　　言悦后知后觉有点不好意思，他当然知道了，他们都是彼此的第一次。她窝回他怀里，身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松弛。

　　“妈妈回来了，拿花瓶砸了他。后来保姆报警了，章惠诬陷我们，说是我妈妈蓄意伤害章驰。他们有很厉害的律师，而我和妈妈什么都没有。再加上妈妈当时真的是心灰意冷了，无心和他们争辩什么，离婚之后就带着我离开了。”

　　中间他们经历了一段很艰难的岁月，她们母女二人去到陌生的城市，没有家人，没有朋友，没有工作，生活全靠舅母家支持。不过，这些都过去了，言悦不打算跟顾嘉许说。

　　她叹口气，如释重负一般的语气：“其实之前我真的很排斥关于这里的一切，所以那时候见到你，本能的不想理你。而且那时候我也挺丧的，做什么都没热情，觉得工作就是为了生活。后来跟你来到B市，一点点找回曾经的记忆，我发现，我也不是那么厌恶这里。”

　　虽然这里有我不想看到的人，不想记起的事，但这里有我的朋友，同学，还有你。我不能因为那点不好的事情，就把这里所有的美好都否定掉。

　　就好像，我不能因为章驰一个人，否定掉我的信仰和人生。

　　言悦仰头目光笔直的看进顾嘉许的眼里，虔诚，真挚，毫无保留的说：“顾嘉许，这就是全部的言悦，不完美，不美好，或许也已经不是你以前喜欢的那个小太阳了，你还喜欢吗？”

　　顾嘉许忽然眼眶一热，他该怎么告诉她，你就是你，永远都是他最爱的那一个。

　　“喜欢。”他给她任何想要的答案。

　　言悦笑了，搂着他的脖子做最后的总结：“那好吧，我正式向你打开我世界的大门，并附送你一张门卡。往后的日子，请你多指教。”

　　顾嘉许笑着去亲她的唇。好，往后余生，风雨是你，平淡也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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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两章合在一起的，本想写完的，但写着写着就多了，最后的内容得单独一章。

　　明天更新最后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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