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个月里,叶修竹几乎没能好好睡个囫囵觉,正当好年纪,憋得够久,今晚很是消耗了许多体力,又躺在姚碧珍身边,睡得很沉,姚碧珍废了一番功夫才将他叫醒。
好梦正酣的叶修竹,刚被叫醒很是烦躁,张口就发牢骚,结果脸上生生挨了姚碧珍一巴掌:“你清醒点,着火了!”
这一巴掌打醒叶修竹,也叫他看见弥散进屋的烟雾,听到着火时的噼啪声和外面呼喊声,他扑棱一下坐起来,身体转向床边边套裤子边对姚碧珍说:“你赶紧带儿子出去。”套好裤子起身就往隔壁关薇房间跑。
姚碧珍看着叶修竹急冲冲跑出去地背影一愣,因为房门被打开,火势扩散进来,睡在她内侧的二儿子醒转,大声哭起来,姚碧珍立马回神,她不习惯光着睡,所以这回身上穿着薄衫,只拿薄被将儿子一裹,抱起来就往外冲。
脑袋混浆浆的叶修竹,腿脚也有点软,凭着求生欲将关薇从房间背出来,叶修竹本身没有带孩子的经验,而初为人母的关薇,这一个月以来,女儿也一直是姚碧珍再带,等他二人慌忙逃到安全地方后,关薇才反应过来,孩子忘了抱出来。
可这会儿火苗顺风起,眼瞅着房梁就要倒下来,要是冲进去,怕是别说救孩子,自己一条小命也要搭进去。
关薇哭喊着要女儿,叶修竹咬咬牙,将怀中挣扎的关薇交托给房东两夫妻,他自己稍稍热了热身,作势就要往里面冲,但半道被姚碧珍拦住,心急如焚的叶修竹伸手扒拉一下,竟没推开姚碧珍,又加了一些力气,还是没推开姚碧珍。
虽然叶修竹是个男人,但今晚先经房内运动,后又受到惊吓,还救了虚弱的关薇,早就耗尽力气,加之他本身也是个传统意义上,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弱书生,何况面对的是越烧越旺的大火,潜意识也怯场,自然敌不过意志坚定,这些年一直忙里忙外的姚碧珍。
隐约听到里面传出婴儿的哭声,推不开姚碧珍的叶修竹气急败坏:“什么宽宏大量能容人,我看你是巴望着我和阿薇的宝贝女儿被火烧死,好让你出一口闷气是不是?”
此言一出,始终温和的姚碧珍顷刻变了脸色,嘴唇翕张几下后,突然将怀里抱着的二儿子从薄被里抖搂出来,她将受惊哭喊的二儿子往叶修竹怀里一塞,低哑说:“修竹,你是公婆的儿子,三个孩子的爹,我们的顶梁柱,叶家不能没有你。”说完将薄被塞到旁边来救火的邻居提来的水桶里,洇湿后披上身,最后又回头深深地看了一眼叶修竹,留下一句,“拜托你这日后不要冷落了我们的两个儿子。”然后毫不犹豫冲进火海。
怀抱二儿子的叶修竹,想要去阻止姚碧珍,可怀中的孩子一时间又无法撒手,大声喊出姚碧珍的名字时,姚碧珍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火势凶猛的门后面。
因为火是先从叶修竹休息的房间外面烧起来的,随后才逐渐蔓延到关薇房间,所以里面的情况比外面看起来的好很多,小女婴哭喊是因为被呛的,她本身并没有被火苗舔到。
见此情景,姚碧珍松了一口气,扯下身上的湿薄被裹住小女婴,抱起她就往外冲,只是没想到,距离大门只差不到两米远的距离,先前那根摇摇欲坠的横梁到底还是掉下来,不偏不倚正好砸向姚碧珍,她侧身一躲,烧得发红的横梁刮过她的脸,落在她肩头,一阵钻心的疼袭来,姚碧珍只觉眼前一黑。
可就要倒下之际却听到怀中孩子的哭声,姚碧珍咬牙坚持,想要硬生生从横梁下挪出身来,不想接二连三的横梁落下来,她实在坚持不住,慢慢跪倒下去,凄厉大喊:“修竹,你的孩子——”
早就把二儿子交托邻居的叶修竹,快速冲进门来,从姚碧珍手上接过小女儿后,转身交过随后跟进来的热心邻居。
看到孩子获救后,姚碧珍对叶修竹露出一个笑容,她说:“我很喜欢你呀!”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再次醒来,她已经毁容,关薇抱着女儿站在她病床前哭哭啼啼说对不起。
姚碧珍身体好转后,说大儿子和公婆在老家,不放心他们,就带着二儿子回去了,而叶修竹留下来和关薇过起一家三口的日子,可是虽然他们两人谁都闭口不提姚碧珍,但谁也迈不过心里那道坎,这期间,叶修竹感觉自己的工作总是受到阻挠,在一次板上钉钉的升职机会被人顶替后,他回家和关薇说肯定是她那个未婚夫捣的鬼。
始终憋着一肚子气的关薇,听到这话也爆发了,她说是叶修竹没本事,还到处找客观原因,两个人的生活质量自此急转直下,没几年叶修竹因为家庭出身和作风问题被关进牛棚,叶父也在一场游街后,羞愤交加去世了。
姚碧珍办完叶父后事,带着俩儿子和叶母赶来看叶修竹,叶修竹哭得不能自已,没想到关薇在见到姚碧珍之后,竟把女儿托付给她,然后失了踪。
不久后叶修竹听到风声,他这些年不顺的日子,果然是拜关薇那个未婚夫所赐,而这次关薇失踪,是去给她那个未婚夫做了外室。
接二连三受创的叶修竹开始自暴自弃,甚至做出自残行为,最后还是姚碧珍想尽办法混进来,就像开导当年失恋的他那样,温柔耐心的开导他,待叶修竹终于解开心结后,又因为“消极抵抗”的名头,被下放到千里之外的农场改造,那里环境太艰苦,姚碧珍又要养活三个孩子和婆婆,没办法只能又回到老家。
两年后,关薇不堪受辱而自杀,当然,自杀前把未婚夫他爹及他本人一并拉下马,而她还分别给姚碧珍和叶修竹各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信,托家人代为转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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