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贼心虚的谢南城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暴露了,好在见惯风雨沉得住气,僵着身体,以不变应万变。
但再依依只是盯着锡予的冰淇淋,兀自继续:“为什么我这杯里的车厘子,比锡予的少了两颗,埃吉尔,你偏向的要不要这么明显?”
不等埃吉尔做出反应,歪着小脑袋的锡予一本正经地开口:“我亲爱的母亲大人,好歹您儿子也这么大了,您‘龌龊’的要不要这么夸张?”
再依依放过埃吉尔,转而杠上锡予:“哎呀你个小屁孩,难不成没听过‘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的道理——什么叫‘龌龊’,我怎么就‘龌龊’了?”
吃到嘴里才能算是自己的,一旦遭遇这种局面,先下手解馋,后下手眼馋——锡予眼明手快,抡起小勺子挖起点缀在自己冰淇淋上面的车厘子,啊呜一口吞下去,微微眯眼品味着,咽下去之后,还一脸陶醉的伸出小舌尖舔舔嘴唇,就像在给美食广告摆拍面部特写镜头一样。
享受完毕,端起一副老学究架势,正儿八经地开口:“所谓‘龌龊’,在《现代汉语词典》给出的书面解释是:气量狭小,拘于小节。一般用来形容人的品质恶劣。”
精神焕发的再依依,是女子动口又动手,伸出一手捏住锡予的小肉脸:“熊孩子,也不用等回家了,就在这里给你松松皮子吧!”
锡予还要硬扛:“妈妈,我离成年还差好远,即便犯错误也受法律保护,你这么做就是在犯罪!”
听他不服软,再依依把手中的冰淇淋放到旁边的位置上,空出的手捏上锡予另一边小脸:“哎呀呀,还敢嘴硬!”
看这母子二人又没大没小的闹在一起,埃吉尔莞尔一笑摇摇头,将手中开封之后没动过的冰淇淋送到再依依眼前:“喏,这杯的车厘子和锡予的一样,刚才是我一时大意拿错了。”
再依依扭头看过来,眨了眨眼,放开锡予手感超好的小脸蛋,眉开眼笑地接过埃吉尔的冰淇淋,回手拿起刚刚放到旁边那杯,递给埃吉尔:“给你。”倒是不跟他客气。
埃吉尔低头瞧瞧再依依递过来的冰淇淋,再抬头看看她的脸,嘴角的弧度越发明显,拿手接下。
手上一得闲,再依依立马拿出小勺子开始挖冰激凌上的车厘子,兴冲冲送到自己嘴里,脸上的表情和锡予一模一样,引得埃吉尔轻笑出声:“真是母子俩啊!”
秉承好东西要慢慢享受的态度,再依依是一颗一颗地吃,第一颗入口后,接着再挖第二颗,不想竟遭遇好像土行孙一样突然蹦出来的安泽宇。
安泽宇紧挨着她坐下来,一手环搭她肩膀,另一只出其不意地握住她捏勺子的手一转弯,就将她刚刚挖起来的车厘子送进他嘴里,吧唧吧唧嘴:“不错不错,的确好吃。”
她跟儿子干了一仗才换来的车厘子,被吃了、吃了、了……再依依刚刚陶醉微眯的眼睛陡然瞪大,紧盯住安泽宇,一副狂风骤雨即将来临的表情。
锡予抬起小手捂住眼睛,不过大开指缝,眼睛完全露在外面,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嚷嚷:“我跟你讲,你摊上事了,摊上大事了,就算我给你放水提你进前五十名,可你居然母老虎头上拔毛……阿弥陀佛,自求多福吧!”
“哇、呀、咿——我错了,错了还不行么,去买,立马去买来赔给你……”安泽宇抱头鼠窜中。
默默盯着这一幕的谢南城,思绪飘远……
时间是治愈率最强的疗伤圣药,岁月已矣,总觉得那些回忆逐渐随风消散,可某时某刻,因为某情某景,突然在脑子里镜头回放,鲜明的一如昨日重现。
呵,那些往事,早已穿透心防,烙印进骨子里,风再大也吹不散,触景生情,猛然涌上心头,如岩浆般炽烈,烧灼得他无法呼吸——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那一年,缇恩只有二十岁,本该是青涩稚嫩的,却顶着一张寡淡世故的脸,可一旦杠上她,就会发现,她那双清冷的眼睛里,蓄满顽固的执拗,一如野性难驯的烈马。
她一直强调,自己卑微的如同山间小路旁边的杂草,可在他看来,即便躺在他身下时,她也像一株盛开在高岭的艳花,可望而不可即的骄傲着。
举凡是人,都不可能脱离肉体凡胎,生活就是一场修行,少数人勤学苦练加天赋,最终修成了圣人;但绝大多数,庸庸碌碌没慧根,长成一介凡夫俗子……
但不管是圣人还是凡夫,都不可能做到真正的波澜不惊,哪怕是被米妮奉为“冰山女神”的程宇莲,当真惹恼她,也大有可能遭遇一场火山喷发的狗血淋头,何况将将“修行”二十来年的缇恩?
还记得有一回排到缇恩休年假,他假公济私翻阅报表,然后偷偷调整自己的假期,然后佯装遭遇“空窗期”,“勉为其难”邀她共度假期。
本是自信心爆棚,觉得只要自己愿意放下姿态主动开口,同游就是十拿九稳的事,不想高涨的热情遭遇兜头冷水——她想也没想就拒绝了他。
他很不甘心,自然要问,结果她漫不经心地敷衍他,说她的事情,比跟他吃喝玩乐浪费生命重要多了……
他自尊心大受伤害,恼羞成怒,闭上眼睛丢飞镖射照片,然后向中镖的女人提出邀约。
对方比缇恩识时务多了,接到他的电话兴奋得好像中头彩,但飞到原定目的地加拿大,明明事先规划好详细的游玩路线,可他们的行动轨迹却是颠三倒四,三不五时还搞出一些常识性错误。
败兴之余,他决定提前结束行程,回国之前发现刚刚上市的车厘子,据说这东西缓解贫血,治疗妇科疾病,补血养血,美容护肤……于是他违规的夹带回来一些,满脑子想的都是她接到礼物时,会用什么样的表情回报他。
缇恩的反应,实在出乎他的意料,甚至可以说是给他一个大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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