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格里看着胡向前要吃人的眼神，心不甘情不愿的憋着气，把牛屎倒进了水桶里。

　　“咚咚咚”几声，尿桶里的水溅了他一头一脸。

　　“妈了个巴子的！”他爆了句粗口，挑衅的瞅着陆晴川。

　　陈小凤怕他发脾气，忙开口问道：“川川，我能做点什么？”

　　陆晴川磨了磨小板牙，狠心说道：“把牛屎搅散，大块的要捏碎，一定要搅越匀条了。”

　　“好。”小丫头开了口，陈小凤二话不说，脱掉夹衣，挽高袖子，用手在水里打着圈。带着余温的牛屎滑溜溜的，臭味不时涌入鼻孔，胃里翻江倒海，她强忍着不让里面的东西滚出来。

　　清水逐渐变成了浊了，呈现出淡黄色。

　　“川川，牛屎已经全部打匀。”

　　陆晴川也脱掉外套，撸起袖子，把手臂伸进牛屎水里，“嗯，干得很好。”

　　这一连串举动，惊呆了禾场那头的周保生。他做梦也没想到，队里女人都不干的活，两个小女伢子却眉头都不皱一下。他背着手悄悄的离开了。

　　陆晴川提着尿桶拿着瓢，均匀的把粪水从禾场一头开始淋，并吩咐陈小凤用竹扫把不停的清扫。毕竟牛粪里有没消化完的草料，这些不清除掉，晒谷子的时候容易脱落，交到粮站时，一定会被拒收。

　　演示了一遍，陆晴川问男知青：“你们学会了吧？”

　　他们不做声。胡向前狠狠的在曹格里屁股上踹了一脚，“瞧瞧你那副德性，人家女孩子都能做到的事，你居然做不到，丢人。”

　　“哪个说我做不到？”曹格里一边说，一边提着一簸箕粪加到尿桶里，杨卫国则自觉的提着空桶去打水。

　　曹格里的前奏很有气势，可当他的手指接触到水面时，忍不住缩了回来，喉咙里发出阵阵干呕。

　　这样的活陆晴川前世干了好几十年，所以习以为常，这一帮男孩子来头不小，干不惯很正常，“曹格里，让我来，你帮我扫就行了。”

　　有胡向前在场，哪怕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得顶住。因此，曹格里把心一横，“这点事会难得倒我？”

　　其他几人见状，也纷纷加入了劳动。

　　其实有些事，越是惧怕，就越觉得做不了。可只要开了头，会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艰难。就像搅牛屎水，搅了一桶之后，再没有人干呕了。

　　“大家加把劲儿，把这一小块浆完，咱们今天就完成了一大半任务了，明天再干个大半天，300工分就到手了。”

　　陆晴川给大家打气，今天一天大家也没停歇过，的确累坏了，所以她让陈小凤熬了些粥，做了些开胃的菜，还煎了满满两大碗酢肉。干活累了，就得吃好点。

　　收工的时候，周麦生和周志达过来了。

　　这一整天，周麦生心里跟猫爪子挠似的，很想过来检查工作，却被周保生拦着。

　　现在一瞅，三块禾场像盖上了一层淡黄色的油纸，又薄又实。

　　“实在不敢相信，这是你们干出来的。”周志达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就算是老把式，也干不出这样的效果，知青组不是一般的厉害。”

　　一番话让曹格里找不着北了，傲娇的昂首挺胸，夸张的样子像一只半弯的虾公，“那当然，不看看是哪个做的？”

　　陆晴川并没有因为他们的夸奖而骄傲，既然干了，就要干好，否则怎么对得起那300工分和周保生的一片苦心？

　　她谦和的道谢：“多谢你们的肯定。”

　　吃晚饭的时候，灶房里几乎炸开了锅。还是曹格里，他实在想不通，为什么教授家的大小姐是个全能的农把式？

　　“是啊，川川，我也很好奇，你就透露一下呗！”王威也按捺不住了，帮着腔追问。

　　现在要是还不说几句，他们肯定会没完没了。陆晴川放下筷子，“原因很简单，以前我爸爸上的是农业大学，家里有很多这方面的书籍。我闲着无聊了就拿来看，想不到还能有用得上的一天。”

　　“可理论归理论，很多事情必须实践才能得出经验。而你的样子，特别有经验。”曹格里打破砂锅问到底，陆晴川耸耸肩，“我也不清楚，可能与我的冰雪聪明关系很大。”

　　曹格里马翻了个白眼，胡向前笑道：“是啊，这个世道头脑很重要。我也相信，你比老曹聪明一百倍以上。”

　　胡向前开口了，轮不到曹格里不服，嘴里嚷嚷着，“是，全天下陆晴川最聪明！”

　　吃过饭，收拾完毕。陆晴川又煮了两锅芋头，用凉水漂冷了，捏成芋泥，趁天没完全黑下来，筑着她的芋头墙。

　　“你想用芋头修一座万里长城？”胡向前用手指戳戳最先筑的那一段，已经戳不动了。

　　陆晴川的双手不停的涂抹着，“如果能修成一道万里长城，我巴不得呢！”

　　那样的话，就算是遇上百年不遇的饥荒，也不用害怕了。后面的话她是暗暗对自己说的，这一段时间他表现的太过于明显，已经暴露出很多漏洞。要不是有胡向前罩着，估计男知青们早好奇到不行了。

　　“我晓得，你做事都是有理由的。”不知为何，胡向前突然说了这么一句，然后挽起袖子，帮起忙来。

　　“多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陆晴川发自内心的说道，从到落烟坪的那一刻起，无论她做什么，胡向前都是无条件的拥护她。

　　胡向前勾了勾唇角，“朋友之间，没必要谢来谢去。”

　　陆晴川凝望着他，“向前哥，我们是不是没来落烟坪就见过？”

　　胡向前的手一顿，“什么意思？”

　　“我一直觉得，我们好像似曾相识，可我从未去过阮市。”终于，陆晴川把埋藏在心里许久的感觉说了出来。

　　胡向前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嘴里又开始吊儿郎当起来，“难道我们前世是夫妻？”

　　陆晴川摇摇头，一本正经地说：“不像，应该是兄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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