职场有一个十分重要的潜规则，那就是当前辈的语气意味深长起来，就表示有重要的讯息要传达，周宜南转过身来看着安姨，认真地说道，“请安姨指教，我洗耳恭听。”
“你来了个把月了，谈谈对欣瑶的看法吧。”
这不是最禁忌的话题吗？
周宜南头脑一胀，立刻又反应过来，未必不是一种试探，对于求贤若渴的人来说，敢于发表意见才值得被欣赏，可是对于宅心仁厚的人来说，在背后嚼人口舌就是不懂感恩。
不管安姨是出于什么样试探性的目的，谨慎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蒋副主任十分照顾我，还有安姨您，在业务上处处指点，虽然我还是手生，但我相信，会进步的。”
安姨看着周宜南，有细碎的阳光打在她的脸上，还真别说，认真看去，安姨的笑容真的有让人不寒而栗的意思。
“我们是一个团队，互相帮忙是应该的，如果部门内部都相互倾轧，业绩上做的多好都没用。”
周宜南还在揣测安姨的意思，嘴边就只剩下唯唯诺诺的话语。
“安姨说的没错，受教了。”
“我们办公室对外要团结一致，对内也要互相提点，小周，我知道你的心地善良，可是做事的风格如果不提起来，在我们这个以老同志为主体的部门，被埋没在沙子里，实在是太正常了。”
周宜南的心里头蒸腾起了感激，安姨情真意切的样子，也着实让人安定，她说，“安姨，谢谢您。”
“感谢我做什么呢？原本就是互相成全的，我到现在始终遗憾，花了十年的时间没有办法将小蒋从泥潭中救起，但是在你身上，我也的确看到了不同的东西。”
周宜南的眼神中闪过了淡淡的光，她知道自己的秉性并非是绝对纯善，所以在听到安姨说的这一番话后，也的确受用。
她无数次想要在身份上更进一步，但命运总是弄人，所以才会退而求其次，来到这样一个鲜少人知道的部门，安姨的话也许是想要激励她，但是心里头的那一份奋发之心，也确实被鼓舞了。
“我会努力的。”
“昨天的事情，你以后还会遇到，试着去应对，也算是给自己的人生提个醒。”
安姨看似简单的几句话，却也的确蕴含了不同的意味，周宜南咀嚼了很久。
一阵蹬蹬的响声，蒋欣瑶站在了门口，红衣白裙，一张脸蛋装饰得越发娇艳欲滴，像是要有所补充的一样，偏偏是要将身上最动人的那一部分展现出来。
“今天女儿学校秋季运动会，来得晚了一些，早啊各位。”
总是有理由的，周宜南在心里想，却也在面上挂着笑，“早。”
时针指向了十一，大半天的时光就又是这样过去了，周宜南看着面前那一份受助学生的名单，有些发愣，表格上填满的是千奇百怪的病症，但是都有同样的一个终点——死亡。
对于这些孩子来说，他们的父母陪伴的旅程会在某个时间段戛然而止，留下贫困的家境和无望的人生，每次想到这里，周宜南就能体会到自己正在做一件高尚的事情。
下午突然来了一份通知，市里头的重要领导要来开会，对于本部门来说自然是一件大事，即便是座谈会，也足够让区一级的部门忙得焦头烂额。
“小周，主任的发言稿需要在后天定下来，但是现在有更要紧的事情去做。”
蒋欣瑶说着，拔开了笔帽，周宜南顺势转过身去，聆听蒋副主任的安排。
“五楼的会议室是我们周主任定的，需要去和唐校长打个招呼，这一份会议室申请单你填好后交给小叶。”
小叶是管理会议室等杂项的，周宜南原本应该欣然应允，可是不知为什么，想到昨天的微妙场景，脚就显像是挪不开步子一样。
更何况，周士双早就将他负责的老年大学当做了自己的后花园，之前对于大主任申请使用大会议室就颇有微词，这一次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形呢。
“好。”
在申请表的单子上的人数一栏填上了“16”之后，周宜南走下楼去。
“又来了啊。”
胡姐正靠在桌台旁边浇花，身子正好对着门口，看到了周宜南，笑嘻嘻地说。
可是每一次看到她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周宜南总觉得不寒而栗。
“是。”
“来打印啊？”
说着，胡姐放下了手中的花洒，一双眼睛转向了叶以萱，在这四五个人组成的女性团体之中，叶以萱算是领导，对外说是单位的三把手，明眸皓齿的打扮倒也没有教务部长的样。
“不是，来交申请表的。”说完，周宜南走到了叶青的身边，“本周五，我们需要借用五楼的会议室。”
周宜南觉得自己并没有产生错觉，可是气氛的确是在那一瞬间冷下来的，叶以萱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来，美瞳的直径始终在太长了，以至于根本看不见她的眼白部分。
周宜南觉得背后的汗毛都要竖起来，某种压抑的情绪再次要喷薄而出，她压抑着手心的燥热，她恨透了在封闭空间中被人盯着的感觉。
“这个……不好说。”
叶青有些为难，她和叶以萱是一对表姐妹，叶以萱很懂得利用微薄的权力，将她的表妹弄到了自己的身边，听说叶青进来是用掉了免试的名额，而和叶青同时进来的朱吟霜实力就稍厚一些，被原单位推荐过来的。
“有什么问题吗？”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的语气刺激到了叶以萱，她跟叶青说，“拿来我看看。”
叶青将表格递了过去，盯着纸面一会儿之后，叶以萱用亮丽的指甲弹了弹纸面，“人数这么少，你们主任的面子可真是大哦。”
周宜南不太懂得掌握在这个时候说话的度，但是有一点事肯定的，维护本单位的尊严义不容辞，她说道，“市里头的领导来，我们周主任点名要的。”
“小周，你刚来，不是很明白你们部门的性质，一群退休老领导发挥余热，倒也不用口口声声说是市里头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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