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训
谢柔难得主动, 偏偏这时候, 电话还突兀地响了起来。
韩定阳第一次觉得,苹果自带的手机铃声是如此刺耳难听。
操了。
谢柔手忙脚乱地摸出手机,本来是要挂掉电话, 不管谁的电话, 她都要挂掉。
然而, 来电是阿春。
谢柔沉吟几秒, 还是接了。
“阿春。”
“我肚子痛,好痛,我感觉要死了。”
谢柔着急地问:“怎么了,是不是吃坏肚子了!”
“不...不知道。”
“你等着,我马上回来,带你去校医院!”
谢柔挂了电话, 再度抬头看向韩定阳,他深吸一口气, 眸子里泛着无奈之色:“需要我帮忙吗。”
“阿春吃坏肚子, 我带她去医院...可能要麻烦你背她一下。”
韩定阳点头,又不爽地说:“那女的,吃坏肚子很及时。”
“别这样说啦。”谢柔手肘戳了戳他, 轻声笑一下:“我们下次...”
“嗯,下次。”
阿春从窗台下来, 一回头, 就看到乔西晨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她心揪了起来, 脸上浮现防备之色。
乔西晨走过来朝着楼下探看,看到了谢柔跟韩定阳的身影,她的目光收回来,落到阿春手里的电话上。
一瞬间,明白了所有事。
乔西晨笑眯眯地问阿春:“你是喜欢那个帅哥,还是喜欢比帅哥还帅的...谢柔?”
阿春压低声音急促问:“你想怎样!”
“不怎样咯,看个热闹而已。”乔西晨提醒道:“不是肚子痛吗,要装就装像一点,去床上躺着,让谢柔知道你故意坏她好事,不知道会不会跟你绝交。”
谢柔匆匆上楼进了寝室,寝室只有乔西晨和阿春,阿春躺在床上,一脸痛苦地捂着肚子。
“怎么了?”她关切地问:“吃坏肚子了?”
“不知道。”阿春咬着下唇,小声说:“突然就痛起来了。”
“我带你去医院。”谢柔扶起阿春。
楼下,阿春看到韩定阳居然也在,脸色阴沉着,相当不开心。
但他还是背起了阿春,跟谢柔一起朝着校医院走去,医院里,值夜班的医生问了阿春一些症状反应,又摸了摸她的肚子,判定可能是饮食不注意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也可能是着凉了,总之没有大碍,开了点药,叮嘱她不要乱吃东西,今晚先留院观察。
明天要军训,时间不早,谢柔让韩定阳先回去,她在这里陪着阿春。
病房里,阿春惴惴不安地看着谢柔,问道:“刚刚你和韩定阳再说事情吗?”
谢柔坐到另一张病床上,理了理被子:“嗯,在说事情。”
想到刚刚发生的事,谢柔脸微微泛红:“我可能会跟他告白。”
阿春摸着床单的手紧了紧。
谢柔没有注意到她异常的反应,她将脸埋进枕头里,情绪还有些激动:“差点要紧张死了。”
阿春看着谢柔羞怯怯的样子。
幸福么。
原来这就是幸福的模样。
可是她啊,她真的嫉妒得快要死掉!
“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除了这句话,她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喉咙里哽咽着什么,她怕再多说一句话,眼泪就会夺眶而出。
“没事啦,打断我也好,刚刚见他那么帅,一时间就忍不住了。”谢柔抱着被单滚来滚去:“不过我觉得还是阿定主动一点比较好,不然他以后还要欺负我。”
“噢...”
她也是心甘情愿让他欺负的吧。
谢柔见阿春脸色不好看,叮嘱道:“你早点休息,好好睡一觉,明天如果还是觉得难受,军训我去给你请假。”
阿春背对着她躺下来的那一瞬间,眼泪顺着脸颊流淌成河。她咬着被单,死死咬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寂寞的夜色里,谢柔手机在被窝里散发着微光,阿春知道她在跟心上人聊天。
阿春的手紧紧捂着嘴,心酸和嫉妒的情绪伴随着强烈的悲伤,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将她整个吞没。
爱别离,求不得,人生至苦。
-
残酷的军训拉开帷幕,谢柔第一天就被晒伤了皮肤,她的皮肤本来就细嫩白皙,很容易被晒伤,开始发红。
当天晚上阿春体贴地给谢柔敷了补水的面膜,之前谢柔从来没用过这玩意儿,冰冰凉凉,还挺舒服,她享受地躺在床上,任由阿春给她摆弄着。
“你今天没防晒吧?”她板着脸问谢柔:“我给你的防晒霜呢,怎么不用?”
“我早上在食堂碰到韩定阳,就...给他了。”谢柔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对不起噢,我再去买一个。”
阿春皱眉,不高兴地说:“他是男生,晒黑一下又怎么样。”
“不要,阿定的美貌由我来守护,才不能让他晒到。”
“柔柔,你别对他太好了,这样男生会觉得理所当然。”阿春嘱咐她:“你是女孩,要矜持一点。”
对床正夜读英语的乔西晨没忍住笑出了声。
阿春向她投来警告的目光。
军训期间,阿春因为做不标准动作,时常会被教官拎出来做筏子当典型,红着一张小脸站在排头,让教练批评。
当然,也许真的是因为阿春的动作不标准,也有有可能,是因为她颜值太过出众,即使是在一众帅哥美女云集的表演系,依旧格外显眼,所以教练似乎特别留意她。
在阿春被教练第五次拎出队伍做典型的时候,谢柔终于忍不住道:“教官,你干什么总盯着阿春啊,这么多人动作都没规范,也没见你这样严格。”
的确,不只是谢柔发现了,班上的其他男生女生私底下也有偷偷议论,说这个教官好像对阿春好像有点意思。
都是青春正好的男男女女,一星半点的暧昧都会被他们敏锐地嗅觉所察,私底下一传十十传百,茶余饭后,沸沸扬扬。
不过没有人敢为阿春出头,虽然军训结束以后就各不相见,但是在军训期间,各连排的教官还是有很大权力,想对付你,随便一个由头,轻而易举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所以,谢柔争当出头鸟,要为阿春打抱不平的时候,其他同学纷纷噤声,一言不发。
那年轻教官打量了谢柔一眼,拉长了调子道:“那你说说,咱排里还有谁动作不规范,你把他揪出来,我就放过胡阿春。”
谢柔知道教官这是给她使绊子下套,因为不管说谁,都是得罪人的事,将来也许她不会再见到教官,但是这些同学可是要相处四年的。
所有人看向谢柔,有的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有的则是真的为她捏了一把汗。
然而谢柔耸肩,说道:“噢,我的动作就非常不规范,教官你是嫌我没胡阿春漂亮,所以故意看不到么?”
可以,这一波相当挑衅!
这年轻教官气得眼角肌肉颤了颤,怒吼一声:“三连二十五排谢柔,绕操场十全,原地一百个俯卧撑,站军姿到晚上十点,不准吃饭!不准讲话!现在开始!”
谢柔没有犹豫,朝着操场跑到去,反正她站出来给阿春说话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会被教官整,但她还是要这样做。
至少让这个教官知道其实大家都长了眼睛,看得出来他对胡阿春心思不单纯,以后能收敛一点。
而阿春站在队伍里,看着谢柔围绕这操场跑圈的模样,一颗心,如火花般颤动不已。
她们高中的时候相识,小镇治安混乱,学校外面尤其不太平,在放学以后,好些个流氓混混骑着摩托车,路过女孩身边的时候,会“啪”的一声,打女孩的屁股,更过分的时候,还会掀女孩裙子,相当恶心。
有一次胡阿春也中招了,被两个骑摩托的飞车党打了屁股,吓得她惊声尖叫,直接瘫软在地。
这时候谢柔出现在前面的路口边,手里拿着一根棍子,对着摩托车上的男人当头就是一棒。
动作酷炫,一气呵成,摩托车顿时飞出去,横在马路中间,两个男人接连倒地。
周围同学连声叫好,阿春那坐在地上,看着面前的谢柔,生平第一次,竟然会对某个人,心跳加速。
无论她是男孩还是女孩,阿春看见她就脸红。
以后每天晚上放学,胡阿春都会跟着她,俩人一来二往也就熟悉了起来。
谢柔模样帅气,又因为心里装着父亲去世沉甸甸的悲伤,显得比较冷酷和不羁。
胡阿春模样娇俏美丽,性格温柔,成绩又常年保持年级第一,她给谢柔补课,帮助她的学习,也安慰她。甚至高二的时候谢柔选择住校,住了几天便跟室友闹了矛盾,阿春也跟着一起住校,陪着她。
因为她的陪伴,谢柔才渐渐走出父亲去世的阴霾。
所以两位姑娘的感情,好到没朋友的地步,谢柔保护阿春,几乎已经成了本能。
队伍解散以后,阿春恳求了教官很久,教官依旧坚持要惩罚谢柔,阿春无奈,只好站在边上陪着她。
斜阳下,谢柔直挺挺站在操场上,影子一点点慢慢倾斜。
她对陪她的阿春说:“听话,快去吃饭,晚了食堂就没饭了。”
“不,我陪你。”
“哎,我是让你去打饭,给我打一点,不然等我站完军姿,就只能吃方便面了。”
“噢!”阿春连忙道:“那我马上就去!”
“乖。”
谢柔好不容易把阿春哄骗走了,没多久,韩定阳拎着个保温饭盒,跟蒋承星他们一帮人,笑眯眯走到她面前。
蒋承星和杨修,还真是韩定阳的跟班,从小就跟着他,还考同一所大学,这兄弟当得...可以说相当铁杆了。
韩定阳走到谢柔身后,中气十足喊了声:“立定!”
原本正放松偷懒的谢柔身体一悚,本能地立正站好,蒋承星走过来,笑得前合后仰。
谢柔这才反应过来,知道韩定阳要来寻她开心,她瞪了他一眼,不客气说:“讨厌。”
蒋承星说:“这帮子新兵蛋子就对女生好,我们的仅有的俩女生,一整天都坐在树下面休息,所以谢小妹你到底怎么得罪教官了,一般教官可不会轻易惩罚女生。”
韩定阳说:“多半没认出她是女的。”
谢柔解释:“我们班的教官见阿春漂亮,总把她弄出来做示范,有两次还单独留她到很晚,说要教她走正步,我今天看不过眼,说了两句而已。”
韩定阳脸上笑意顷刻收敛,他沉声问:“他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有啊。”
韩定阳手攥紧了拳头,脸色转了阴:“他怎么你了?”
“他今天罚我跑操场了十圈,还做了一百个俯卧撑。”谢柔看向韩定阳:“我感觉要死了,阿定。”
这一声委屈巴巴的“阿定”,叫得韩定阳心都要化了,但他同时也松了口气,没好气说:“枪打出头鸟你不知道?傻了吧唧,给自己找不痛快。”
“那我也不能让他欺负我朋友。”
韩定阳心说也就你这傻子,拿人家当朋友,也不知道人家心里怎么想你。
韩定阳岔开话题,问她:“饿不饿?”
谢柔嘟哝:“饿晕了,头上都冒小星星了。”
韩定阳从书包里摸出小面包,剥开口袋,递到谢柔嘴边。
“啊!谢谢阿定!”谢柔接过面包,大口大口啃了起来
“慢点吃。”
韩定阳又从包里摸出保温水杯,递到谢柔嘴边,谢柔刚好被哽住,于是就着他的手,小口喝水。
蒋承星吊在边上的单杠上,看着这俩人,韩定阳可是相当有洁癖的家伙,居然肯把自己的水杯贡献出来给谢柔喝,半点嫌弃都没有。
啧。
韩定阳柔声说:“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唔,好饿。”
“我再去给你买一个。”
“谢谢阿定!”
韩定阳拎了书包转身要走,就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谁他妈让你吃东西了!”
谢柔一听到教官声音,慌忙咽下嘴里的面包,站直了身体一动不敢动。
教官走过去,抢了谢柔手里的面包袋,直接扔她脸上,中气十足喊道:“我有没有说过!没站完军姿!不准吃晚饭!”
然而就那一个动作,彻底惹怒了韩定阳。
他回身走过来,不由分说一把拎起教官的衣领,将他往后一推,凶狠道:“你敢对她动手。”
教官不防备,趔趄着退后几步,摔倒在塑胶操场上。
韩定阳还欲上前,却被眼疾手快的蒋承星拉住,他压低声音:“阿定,冷静点,犯不着动手。”
“你是哪个排的?”教官恶狠狠地问。
韩定阳稍稍冷静下来:“我倒要问你,是哪个连队来的兵痞流氓,连姓谢的都敢动。”
教官依旧气焰嚣张:“姓谢的我怎么就动不得了?”
韩定阳随意拍了拍衣服上褶皱,气定神闲道:“没什么了不起,只是陆军联刚好有位姓谢的年轻少将,趣味平庸情商不高,唯独把家里小妹宠成心头宝,整个陆军联没人不知道。”韩定阳目光冷冽,声调上扬,反问:“你说,她动得动不得?”
此言一出,教官脸上风云色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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